趙慶從未想要與皇甫鳴演武?
好生歹毒的女人……
是說王姝月嗎?還是周曉怡?
凄慘焦炭躺在女子懷中不住顫抖,斷斷續(xù)續(xù)的傳出嘶啞言語。
只不過任誰都聽不懂他在說什么。
不說布下陣法的姝月和曉怡感到疑惑,趙慶和骨女兩位行走心中不解,就連皇甫氏族的幾位元嬰,此刻也都陷入了迷茫。
實(shí)在是皇甫鳴眼下神志混沌,修為盡散又無法傳音……
葉仲堅始終保持著沉默,手上玄妙精巧的靈紋不斷烙印向皇甫鳴眉心。
他此刻終于布下了最后一道陣法,低聲輕嘆道:“皇甫公子的命宮識海皆已無礙,還是先帶去族中尋壽禁域修養(yǎng)吧?!?/p>
帶皇甫鳴回族中?
幾位元嬰各自沉默,隱隱有猶豫不決的意思。
眼下皇甫鳴落得如此慘狀,任他們在外面皆是叱咤一方的元嬰大修,回到族中也無法交代。
畢竟皇甫鳴對于氏族來說,不僅僅是嫡嗣幼主,更是玉京之天下行走,牽扯著整個皇甫古族的決策與未來。
若是有這兩位同代行走在側(cè)還好,可真讓他們獨(dú)自面對族老的質(zhì)問……
蕭云舒螓首輕抬,雙眸望向了趙慶與清嬈,安靜等待著。
有玉京行走在場,那自然是先聽行走的意思。
見此情形,骨女與趙慶對望一眼,而后輕聲自語:“蕭師妹隨同皇甫,先帶他回九劍圣地吧?!?/p>
趙慶微微頷首,凝重言述道:“天香城在即,隨后我與骨仙子一道,前往九劍星辰言明境況?!?/p>
趙慶心中無奈,如果只是打的皇甫鳴重傷錘死,他拍拍屁股也就走了。
但現(xiàn)在皇甫鳴人都被打廢了,看樣子神志也出了問題,這個鍋也只能由他先背著。
他雖與皇甫鳴有過節(jié),但玉京九劍一脈又不是皇甫鳴的,該去還得去。
而且他也是真的想弄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意外,導(dǎo)致皇甫鳴落得如此下場……
“好!”
“那我們便隨蕭圣女前往九劍圣地!”
幾位元嬰當(dāng)即點(diǎn)頭,沒有任何猶豫便御舟而起,帶著皇甫鳴與蕭云舒迅速離去。
玉京行走的事,理當(dāng)由玉京行走來解決,眼下不用他們?nèi)ッ鎸志硾r,自然是跑得飛快,眨眼間便傳渡消失在了長空盡處。
……
星河大陣之間。
唯剩下了趙慶三人以及骨女葉仲堅,商酌收拾著殘局。
“葉長老應(yīng)是知曉其中隱秘吧?”
清嬈稍稍審視眼前這位碎星長老,心知他方才修補(bǔ)命宮的時候,是可能有機(jī)會接觸命魂的。
只要皇甫鳴不是真的被雷劈傻了,兩人稍稍接觸之下,這位葉長老也應(yīng)該知道不少東西。
老者雙眸微凝,繼而沉默不語。
他確實(shí)知道真相。
但這真相實(shí)在是匪夷所思……
并且是血衣行走親自做局,斬去了九劍行走一身修為。
故而眼下面對骨仙子的質(zhì)問,他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是否要講出來了。
眼看老者這幅猶豫姿態(tài)。
趙慶和小姨對視一眼,古怪笑語道:“怎么?還需要我等暫時退避不成?”
葉仲堅:……
骨女心下暗動,似乎也意識到了什么。
不過要說趙慶有意坑害九劍行走,她心底還是不太相信的。
畢竟她一直都守在三脈古闕……
清嬈稍稍思索片刻,轉(zhuǎn)而輕語提議道:“許是其中有什么誤會。”
“南宮行走與盈師姐這便到了,我喚寧夜傳渡返回中州,咱們千傀殿議事如何?”
一聽自家行走也要過來,葉仲堅當(dāng)即點(diǎn)頭應(yīng)好:“那葉某便于千傀殿,恭候諸位行走大駕?!?/p>
趙慶:……
這怎么還對簿公堂了?
眼看這邊一時半會兒理不清,他便直接告辭暫離。
畢竟檸妹方才傳訊,苗劍還在等著自己呢,而且很多來幫檸妹的勢力也到了中州。
他與小姨傳音商議,而后攬過姝月纖腰輕笑道:“天香城在即,我血衣九師妹眼下也到了明川坊,我們先去見見,議事之時直接傳訊便可?!?/p>
小姨美眸微蕩,挽起了骨女藕臂輕聲自語:“曉怡先陪著骨師姐隨處走走,夫君且暫去便是?!?/p>
骨女和檸兒清歡私交都是極好,她此刻陪在身邊倒也合適。
“素雅?”
清嬈含笑點(diǎn)頭表示自無不可,繼而面露疑惑又隨口問詢了一聲。
“紀(jì)州李氏已至天香城,素雅便來了碎星小坐,骨仙子與師妹有舊?”趙慶輕笑應(yīng)答。
“見過幾面。”
骨女輕盈側(cè)目,似笑非笑望向老者打趣:“眼下血衣三位行走都在碎星,葉長老若是真知道什么……可要小心了~”
……
·
趙慶帶著姝月御風(fēng)離去,踏上了簡廷的浩渺仙舟。
皇甫鳴那邊雖然不是什么小事,可檸妹的天香之爭更不能疏忽,何況苗劍還在等著自己。
過往近十年……
趙慶對于苗劍一直都是避而遠(yuǎn)之,但卻也并非對這位師弟有何疏遠(yuǎn),只是不想摻和進(jìn)那場亂局里。
數(shù)萬年前的如意仙宗第六劍劍主,沈俗……一位成功避過道劫的女子古修。
如意仙宗無上宗主,柳義手中之如意劍……天地劫滅之前便散落世間的一枚天道殘片。
血衣行走張瑾一、菩提行走道信、血衣樓主青影……操縱的一場代身替命之局。
為的是應(yīng)對未來道劫,拯救天下蒼生。
這種事情跟他趙慶有什么關(guān)系?
他自然是帶著自己的老婆,巴不得有多遠(yuǎn)就離多遠(yuǎn)。
可眼下他卻是避無可避了,道信和張姐跑的無影無蹤,他這個血衣行走……反倒成了苗劍的第一負(fù)責(zé)人。
至于青影給的任務(w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說什么苗劍和沈俗有了隔閡,讓他們重歸于好……
雖然不明白青影意欲何為,但這顯然不是解決家庭矛盾那么簡單的事。
特么的苗劍從頭到尾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了,沈俗分明就是殺他全家的仇人,這還開解個毛?。??
……
飛舟之上。
即便苗劍近在眼前,檸妹也還是迫不及待的好奇問詢:“如何了?外面都傳言說皇甫鳴修為盡失……”
“嗯?!?/p>
皇甫何止是修為盡失,現(xiàn)在簡直就是生不如死……
趙慶點(diǎn)頭笑應(yīng)檸妹和清歡,而后回望眾人滿是期待與復(fù)雜的目光,隨口言述道:“許是其中出了什么意外,暫且不必多提?!?/p>
“先回明川坊便是。”
他笑眸自苗劍身上一掃而過,得見這位苗師弟眉眼間那無以復(fù)加的激動后,也不由暗自輕嘆心生唏噓。
“葉師妹與萬道友,也想去家中坐坐?”
對于趙慶的隨口笑問,葉曦明眸撲閃間輕笑應(yīng)答:“尋瑤殿本就在明川西坊……”
“若是趙師兄不嫌厭煩,葉曦倒是真想跟去家里叨擾,還能隨著兩位師姐一道前往天香城?!?/p>
萬賢朗聲笑語:“只是擔(dān)憂趙行走遇上什么麻煩,眼下我等這便離去了,待回靈溪谷稍作休整,再動身前往天香城一會!”
趙慶與簡廷笑應(yīng)兩句,送走了靈溪谷幾位修士。
至于葉曦想跟著他們多走走逛逛,趙慶便也欣然應(yīng)允了。
反正之后她也要去天香城,這幾天能和簡瓊一起,陪檸妹當(dāng)個表面閨蜜也不錯。
關(guān)于這位在外風(fēng)評極多的合歡美人葉仙子,趙慶卻是沒有感覺到她有多放蕩。
反倒是見她總是安靜淺笑當(dāng)一個看客,不愛插嘴也不亂說話,幾乎沒有什么太多的存在感,接觸下來倒也十分舒適。
……
浩渺飛舟化作流光,直赴碎星三脈明川坊。
飛舟上一間明亮而冷清的靜室中,趙慶帶著苗劍對坐敘舊,但卻并沒有讓姝月也一起前來。
窗外夜色褪盡,朝霞初升。
清風(fēng)拂動,流云逸散。
兩人安靜對坐,也無菜肴也無美酒,一如當(dāng)年在丁字院靜室中的場景。
只不過如今的兩人,卻早已不是灶坊雜役。
“你怎么成了九劍弟子?”
趙慶開門見山看似隨口笑問,實(shí)則暗暗揣測著苗劍的心理狀況。
實(shí)在是多年不見,眼前之人究竟還與當(dāng)年的師弟有幾分相似……都不好說。
聽此一問,苗劍雙眸間的笑意漸漸化作了落寞。
他稍稍猶疑之后,恭敬低語道:“趙師兄似乎還有要事在身?”
“苗劍還是先行離去……待到師兄有了閑暇,再登門拜訪……”
趙慶掃了一眼對方遞過的傳訊玉,不由浮現(xiàn)出些許無奈笑容。
但心中卻也暗自感嘆,都是應(yīng)對道劫的工具人,他和司禾張姐都還好好的,可劍哥卻已經(jīng)被折磨的沒有了任何棱角。
“嗯,有點(diǎn)事兒?!?/p>
“你也看到了,九劍行走失了修為,得去理個明白。”
“血衣九師妹到了明川坊,也得去見見敘舊言謝?!?/p>
“還念著幫檸兒爭天香行走,有不少瑣事需要處理……”
趙慶把玩著手中傳訊玉,眼看苗劍愈發(fā)落寞無助,卻又突然將傳訊玉拋給了對方,搖頭笑嘆道:“但卻都不是什么要事?!?/p>
“不比咱們當(dāng)年了……當(dāng)年一步走錯便是萬劫不復(fù)?!?/p>
“如今九劍行走失了修為又能如何?天香城得利失利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
“你我都成了玉京修士,也就沒有那么多要緊的事了?!?/p>
“師弟只管在明川坊住下,我給你選一處好宅子,咱們慢慢敘舊便是。”
趙慶一邊寬慰笑語,一邊取出靈酒,給這位可憐兮兮的師弟滿上了一盞。
“你怎么到了中州?”
“我——”
苗劍欲言又止,低頭看著自己的衣袍猶豫一瞬,轉(zhuǎn)而低語道:“師兄如何成為了血衣行走?”
他并未等待趙慶回答,繼續(xù)言說著:“十?dāng)?shù)年了,不想師兄卻越發(fā)年輕俊逸,苗劍都有些不太敢相認(rèn)……”
“當(dāng)年我?guī)變焊S法堂離開后,先是到了南澤,歸為四象門外門弟子?!?/p>
“師兄也知我這孤星命……沒多久陸青便斬了南澤郡一刀,我和俗兒險些喪命,便遠(yuǎn)遠(yuǎn)離開了嶺西之地成了散修。”
“其后蘭慶集事閉四象門大亂,有不少出身丹霞的師兄師姐,都遷往了離國修行?!?/p>
“我便帶著俗兒北出大漠,也同樣到了離國投奔錢師兄,拜入了錢洪為新創(chuàng)的萬象門下?!?/p>
苗劍舉杯對飲,悠長低嘆了一聲。
趙慶聽的出神,心里估摸著那時候,自己似乎還在攬仙鎮(zhèn)隱居,正跟小姨熱戀呢。
“萬象外門……倒也不錯?!?/p>
“當(dāng)時我也離開了丹霞,此前布陣的曉怡,便是與你同年入丹霞的周師妹?!?/p>
苗劍似有所悟,但心中卻怎么也想不起丹霞的周師妹了,他當(dāng)年便沒有任何機(jī)會接觸到這些……
“所幸我的運(yùn)氣也不總是那么差?!?/p>
他仰頭飲盡靈酒,雙眸中流露出些許興奮,一如當(dāng)年涉世未深的模樣:“到了離國之后,某次前往十萬大山獲取靈材,我和俗兒誤入了古修遺跡!”
“如意仙宗!”
“師兄可曾聽聞過?”
趙慶:……
這你讓我說聽過,還是說沒聽過?
十萬大山的遺跡……
他心里有數(shù),就是當(dāng)年劉子敬和程岳前往的秘境了,還帶回了一塊古匾,據(jù)劉子敬說那似乎是什么古修演武場?
如意仙宗在楚國離國共有三處秘境,除卻大漠之下的枯柳、長生劍派的劍陣,剩下的便是苗劍進(jìn)去的地方。
而且大概率,是被沈俗給弄進(jìn)去的。
趙慶微微頷首,輕聲言語道:“自然聽說過,長生劍派便有一處遺跡?!?/p>
“如今九劍圣地的如意境,似乎也是與如意仙宗有關(guān)?”
苗劍當(dāng)即重重點(diǎn)頭,悵然笑嘆道:“正是!”
“其實(shí)九劍的如意境,便是永寧州的諸多遺跡……更有東南十四州其他殘留秘境,被人以大手段煉為了一處古宗仙境?!?/p>
“師兄有興致可以前往看看,其中機(jī)緣珍寶當(dāng)真不少。”
趙慶輕笑點(diǎn)頭,這倒是真能去逛逛,或許還能帶檸妹看看當(dāng)年的劍陣,他隨手舉杯笑問道:“你當(dāng)年,便是在離國殘跡中取得了機(jī)緣?”
“取得了一式劍道傳承?!?/p>
苗劍稍稍猶豫片刻,低聲輕語道:“如意劍,師兄萬不可隨意宣揚(yáng),這式傳承在中州極為惹眼?!?/p>
“據(jù)聞是如意境十五古劍中,早已消失的一式一劍……”
那不就是你自己嗎?
趙慶眼觀鼻,鼻觀心,心說你這故事跟我聽到的版本……也特么的不一樣啊?
你這分明就是被蒙在鼓里的狀態(tài),哪兒像是什么都知道了?
他疑惑道:“你便是因此到了中州?”
“哪有這么輕易……”
苗劍雙眸微凝,陷入了冗長回憶:“我得到如意劍傳承后,便帶著俗兒在萬象門安定了下來。”
“直至成為內(nèi)門弟子,以至筑基后期,也還在為了法堂的瑣事東奔西走?!?/p>
“然而就在去年,我在離國遇見了一位化神前輩……”
“其人姓龐,乃是真正的玉京大能?!?/p>
“他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手段與如意境有關(guān),又正要去中州辦事,便順手將我們帶到了九劍圣地?!?/p>
趙慶雙眸凝望苗劍此刻的神情,見他眉眼間隱約的慶幸,不由暗嘆不妙。
張姐給自己留下的消息、青影給自己安排的任務(wù)……明顯跟苗劍眼下的狀態(tài)不太相符!
這是哪里出了問題?
“因如意境傳承的緣故,你在圣地獲得了九劍傳承?”
苗劍聞言一怔,當(dāng)即含笑搖頭:“并非如此……好教師兄知道,苗劍如今也算不凡,劍斬金丹輕而易舉?!?/p>
“我是被圣地長老親自納入的九劍,連帶著俗兒也得到了九劍傳承?!?/p>
趙慶:???
這還有連帶一說?
不過他心知背后的緣由,也沒作多想,只要沈俗拿的不是天香傳承就行……他可不想在天香城里遇見活爹。
但據(jù)青影言述……苗劍知道了真相,早已與沈俗反目成仇。
可看苗劍此刻的狀態(tài),似乎對沈俗沒有什么怨恨?
但沈俗又不在他身邊,這……
趙慶稍稍繃緊了心神,疑惑道:“沈俗呢?你至此觀禮攬星臺,怎么不帶沈俗師妹?”
“小俗……”
苗劍眉眼間有悵然落寞一閃而逝,他抬眸深深與趙慶對望一眼,而后別過臉去遙望窗外流云輕嘆道:“張謹(jǐn)一、道信、慕容銘……師兄認(rèn)識嗎?”
不待趙慶有所回答,他灑脫一笑舉杯飲酒:“俗兒與我講了另外的故事,我……不信?!?/p>
與此同時。
斷浪州極西,蒼茫汪洋似乎與天地融為了一體。
有男子立于蛟鰈之上踏海而行,其豐神俊逸,眸若寒星,手中摩挲著翠鴛皺起了眉頭。
他身邊有諸多貌美女子安靜陪侍,雖說皆是傀儡,但也不失靈動與妖嬈。
“皇甫鳴……被打碎了道基神宮,命懸一線?”
這位碎星的第八行走,此刻不由滿心疑惑。
他不明白……為什么血衣行走和九劍行走會在自己家演陣?
為什么九劍行走,連血衣行走的夫人都斗不過,反倒落得如此凄慘下場。
不只是他,隨著南宮瑤的翠鴛傳訊,玉京諸脈行走皆是趕到了千傀殿,整整九位行走都在碎星……只等著他寧夜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