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間一晃,三日之后。
閆傳大地,明月府。
連綿起伏的雪山之間,一眼望不盡的城坊宮闕,便猶如一副蒼茫古老的繪卷,靜靜鑲嵌在蒼穹之下。
一道道玄金飛鎖橫跨雪山之間,隨處可見皆是幽坊深巷,異木參天,石痕斑駁……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
五百余年前,有外州而來的奇女子橫壓血子試煉,借用閆傳州的名額直入龍淵。
便是當(dāng)今的血衣第五行走,張瑾一。
不過眾所周知,張瑾一并未曾如何留在閆傳,仙路過后于屈云州開邵識鑒慎兩國布道,繼而遠(yuǎn)赴江海之外。
自那以后,閆傳州便沒再誕生過玉京行走。
可今日,卻是有四位行走,齊至閆傳大地。
且還是受邀明月府而來。
血衣、天香、白玉、南仙。
四位行走聯(lián)袂而至做客,又有天香護(hù)道方圣女陪同,圣蓮妖宗葉仙子在側(cè),雷皇紫劍山蒲少主相隨……
對于當(dāng)今的明月府來說,稱得上是貴客如云。
與永寧屈云諸州不同。
閆傳州位于玉京腹地,金丹元嬰云集大修隨處可見,對于各州仙宗大族也早有固言閑語。
如中圣州的月蓮谷,便被閆傳大地稱為……圣蓮妖宗。
而雷皇州的紫青劍閣,則多被世人稱為……雷皇紫劍山。
此般境況,多見于傳世仙宗之內(nèi)的口口相傳,各州自身顯然不會這樣稱呼,而偏遠(yuǎn)永寧一帶,還未有在傳承中閑語仙宗的資格。
此刻,明月府某秘境深處。
有浩蕩仙坪飛浮天地之間,其上修士眾多,宛若閑游。
小姨挽著娘親的藕臂,美眸遙望璀璨萬千的玄礦奇崖,相互輕聲低語著。
清歡也陪在李清辭身側(cè),帶母親看看這永寧之外的仙蹤秘境。
柳盼與司不壽同在同行,天香七秀姑娘,乃至劉子敬白婉秋幾人,同樣閑游隨至。
“江映寒?!?/p>
“卞茹?!?/p>
“桑夢姑娘……”
“一眾鳳皇仙子都是咱們閆傳五師姐的親友。”
“平時遠(yuǎn)在化外遙疆,正巧同在趙行走家中做客,一道回來看看。”
項(xiàng)沁陪同師尊及明月府諸多長老,認(rèn)真向自家宗門介紹著。
提及閆傳五師姐,眾大修自是心領(lǐng)神會,目露了然思索,顯得較為慎重。
沁兒身領(lǐng)血殿八子,口中的五師姐,自然便是玉京近百年來的血衣掌舵人……
“江姑娘,我明月府立足閆傳,當(dāng)年也與五行走多有交集,日后但有所需……化外也或可助力一二。”
趙慶帶著嬌妻輕笑觀望,對此只道是尋常客氣。
不過他們這趟出門,本就是走走逛逛拜碼頭來的。
先后經(jīng)由千幻曠夢潭,紀(jì)州李氏、雷皇州紫青玄域……
多是天香城中相助的勢力,此番一一登門道謝,閆傳州明月府其實(shí)是個例外。
一來,這是項(xiàng)沁出身的勢力。
當(dāng)年在龍淵外,就已經(jīng)跟某些前輩打過照面了。
二來,閆傳州是張姐成為血子的地方。
主要是過來逛逛做客,順帶拉拉人情拜訪一下,盡量給謹(jǐn)一的姐妹留些依仗……
再者,成為行走以來,的確還未曾行走天下。
這次隨意拜會各州,便當(dāng)是帶冷嫻和清辭出來散散心了。
……
一眾人馬浩浩湯湯,并未應(yīng)邀明月府的宴請,僅是隨處逛了兩個時辰之后,便告辭離去。
被明月府某位太上長老,親自陪同送往了天香谷。
血神殿便就不去了。
畢竟是四脈行走同行,每到一州自是前往天香谷坐坐,邀血殿同往就是,更何況還有天香行走親至。
“姝月?!?/p>
飛舟之上,骨女隨意邁步臨近,輕喚一聲趙慶身邊的嬌妻,算是打過招呼。
“清嬈姑娘?!?/p>
姝月自也隨和笑喚,但以往口中的骨仙子,卻是換成了清嬈姑娘。
她可不喊仙子了。
在萬花坪雪夜,這仙子可是偷她男人來著……
骨女湊來也沒要事,只是尋常輕輕點(diǎn)頭,繼而側(cè)目盯上趙慶疑惑:“等離開閆傳后,接下來去哪兒?”
倒也不是她非得問問……
屬實(shí)是被趙慶帶著,到各州胡竄作客,的確有些被繞暈了。
趙慶回望妖冷女子,輕笑沉吟道:“玉玄吧,咱們自天香谷入星,飛臨鳳皇傳渡玉玄?!?/p>
玉玄州???
不是!
骨女遠(yuǎn)遠(yuǎn)便給了曲盈兒一個眼神,儼然兩個人都很好奇,趙慶到底在磨蹭什么。
“玉玄蠻荒妖疆,你也有好友拜別???”
趙慶:?
有?。?/p>
怎么沒有?
他輕笑掃過遠(yuǎn)處相聚的一眾姑娘,帶姝月跟骨女低笑著:“玉玄州鳳鳴山,五山主是一尊妖鯨?!?/p>
“如今并不在玉京界,不過的確是我等熟識,帶大家過去鳳鳴山坐坐也好。”
鯨魚娘不就是玉玄的山主嗎!
這還用問……
趙慶自然是帶大家多找些靠山才好。
骨女聞言,不由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詫異鄙夷道:“那我正巧回骨州一趟,帶曲師姐到白玉殿坐坐?!?/p>
趙慶不由輕輕挑眉,神情顯得有幾分古怪。
又跑?
他不假思索,當(dāng)即便輕笑搖頭:“不用,一起就是?!?/p>
“我們?nèi)ミ^玉玄之后,便轉(zhuǎn)往骨州看看?!?/p>
呃……
此言一出,不僅骨女滿目疑惑,就連姝月也懵了一瞬。
咱們?nèi)ス侵葑鍪裁??骨州有什么人要拜訪嗎?
清嬈不就在面前?
兩位女子全然不同的腦瓜,此刻卻是浮現(xiàn)出相同的疑惑。
骨女對此腹誹不已。
就算趙慶想勾搭自己,自己不就在臉上站著?
眼下還跑骨州做什么……
她心中思緒一轉(zhuǎn),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有幾分欣慰與無奈流轉(zhuǎn)。
便私下跟趙慶傳音低啐:“蘇棠的舊跡,以后再找吧,眼下你帶這么多親友……不方便。”
蘇棠?
趙慶心中頓時一怔,繼而思緒瞬醒,輕笑無奈傳音:“好,那便日后再說,蘇棠姑娘不急便好?!?/p>
骨女:……
她心中暗暗點(diǎn)頭,平靜回應(yīng)傳音:“叫我清嬈?!?/p>
繼而美眸望向姝月,隨口跟兩人商酌:“那過了天香谷,我和曲師姐便先回骨州一趟了?!?/p>
趙慶聞言再次皺眉,似是猶豫,并未點(diǎn)頭也并未應(yīng)聲。
只是給了骨女一個模棱兩可的疑惑……
他哪兒是跑骨州去泡妹子??!
骨女不就在臉上站著?
好吧。
的確是跑骨州泡妹子。
當(dāng)年可是答應(yīng)了小姨,永寧離疆無垠大漠,修遠(yuǎn)銀星萬里雪川,千幻無涯云海日出……
以及,骨州無盡熔巖火漿之畔的夕陽。
他是打算帶大家去看風(fēng)景的,也好和曉怡清歡姝月,一起陪陪娘親散心閑游。
雖說不太明白,巖漿有什么好看的。
但輔以落日的話……反正曉怡喜愛,自然要狠狠的滿足。
……
·
驚風(fēng)飄白日,光景馳西流。
日月一晃。
便已是七日之后。
趙慶一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至中州碎星圣地。
且依舊,于此前明川坊頤荷池苑落腳。
只不過數(shù)月前,那波光粼粼的秋水,如今已是冰封如鏡,澄澈中透著徹骨的寒意。
小姨和清歡沒再跟隨趙慶,而是由唐什期陪著,帶娘親在明川坊逛買閑游。
以往雖說經(jīng)常給家里帶不少新奇珍品,但帶著娘親到玉京最繁華的中州轉(zhuǎn)轉(zhuǎn),卻是還從未有過。
不過那慵懶美婦依舊勤儉的很,只是同清歡跟著三人低語漫步,偶爾隨處新奇打量幾眼,便算是見過這中州的不同了。
冷姑娘倒是一點(diǎn)都不含糊,消費(fèi)起來頗有幾分檸妹的氣魄,諸多從未見過的仙珍異寶,自然也都想問問看看,合適便會購下。
自己女兒都被趙慶糟蹋了,花他點(diǎn)兒靈石怎么了~
冷姑娘如今金丹修為,在絕塵谷也是家主的掌上明珠,跟曉怡什期并肩同行,隨口閑話倒也輕松明快。
但清辭儼然不會這么作想。
雖說經(jīng)年相處,早已將幾個姑娘當(dāng)做女兒對待。
但打心底依舊覺得,自己母女都是寄人籬下。
清歡有些姿色又溫柔聽話,會討趙慶喜愛關(guān)照,自己也不惹事生非,如此余生便已知足滿意的很。
“小蹄子有了本事也不能亂用,可別聽人叫你什么顧仙子?!?/p>
“你就是慶閑養(yǎng)著的一個玩物,以后跟在身邊別忘了本……做好你該做的。”
“床上家里聽話些,賤一些?!?/p>
“你能跟著慶有今天,要是裝什么清高仙女,我都第一個給你耳光?!?/p>
李清辭得菩提傳承,借助司幽香火,凝氣以來進(jìn)境飛速,如今練氣八層的神識極為凝練。
不過跟清歡私語傳音間,卻一點(diǎn)都沒有什么玉京女修的意思,只念著多囑咐小蹄子幾句嘮叨……
姝月曉怡和檸兒,或許還留在云山一段時間。
但清歡,這兩天就跟著慶遠(yuǎn)赴海外了。
這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血肉啊,一晃又是多少年見不到。
顧清歡鳳眸含笑,安靜挽著姐姐的藕臂,默不作聲只是點(diǎn)頭。
事實(shí)上,李清辭很少私下找她嘮叨什么。
大都見見姝月,見見曉怡。
跟清歡哪兒有什么好說的?
只是距離遠(yuǎn)了有些想念,距離近了……看著又煩。
此刻即便身處繁華中州,慵懶眸子也看不入眼,只是跟女兒低語提醒著:“別總跟人動手?!?/p>
“傷到碰到了的,都心疼你?!?/p>
清歡聞言鳳眸一顫,錯愕輕笑道:“還是幫主人出手才好?!?/p>
“家里就我和檸兒,當(dāng)真能跟得上主人的手段……”
美婦黛眉一蹙。
隨口輕語道:“還有葉曦啊?!?/p>
“有什么事兒,她們幫著慶出手就是了,你跟姝月別傷著碰著?!?/p>
“安穩(wěn)點(diǎn)?!?/p>
李清辭似是不滿清歡又犟,輕哼沒好氣道:“你顧清歡就是個被慶玩的藥奴,當(dāng)好你的賤骨頭就行。”
“……”
她沉默少許,隨意看了看曉怡冷嫻步入的天衣閣,邁著步子隨清歡一起跟上。
繼而又隨便啐了一句:“真有大事的時候,把命抵給慶,不用回來了,我在云山可一點(diǎn)兒都不心疼?!?/p>
顧清歡莞爾垂首,這才輕松滿意的眉開眼笑:“好,我聽話?!?/p>
“嗯……”
美婦也沒什么好嘮叨的,只是握緊她的纖腕擺弄玉鐲:“反正……嗯?!?/p>
“置些裙紗吧,換著穿。”
……
此刻。
碎星圣地,千傀殿中。
趙慶司禾,帶著姝月檸妹,與白玉南仙兩位行走,一道作客此間。
同代碎星行走寧夜,眼下顯然正在無涯峰。
殿中位于上首者,反倒是血衣六行走,嚴(yán)燁。
以后十八年……
家里家外除了楚欣和方瓔操持,便當(dāng)屬血神峰和六師兄靠得住了。
趙慶近年又得師兄不少提攜,自然是專程前來拜別。
“仙路啊,說不定會怎么樣呢?!?/p>
“其實(shí)危機(jī)困境并不算多,大都是一起走走看看……跟出游沒什么區(qū)別。”
“救些人,殺些人,做些抉擇……”
嚴(yán)燁溫潤的嗓音回蕩殿中,繼而一改輕松笑語,似有深意的凝望趙慶提醒:“話雖如此。”
“但有險境的時候,基本上就是全軍覆沒,不過應(yīng)該不會死人?!?/p>
“而且……很惡心?!?/p>
“因?yàn)槟愀揪筒恢溃约壕烤乖谀膬??!?/p>
聽聞此言。
大家皆是神情一滯,司禾也有點(diǎn)沒反應(yīng)過來,抬眸直接笑問道:“玉京或化外,七界或八界,還能在哪兒?”
嚴(yán)燁:……
他一時還真不好應(yīng)答,畢竟他自己都不清楚,仙路畢竟是十二樓主所布。
只是含糊玩笑輕語自嘆著:“萬一在什么詭異秘境里呢?萬一在夢里呢?萬一在鏡子里呢……萬一,哪也沒去,原地把魂魄扒了呢?”
趙慶:?
他頓時劍眸一挑。
你這說的,能靠譜嗎……?
但當(dāng)年聽張姐說起,也就是幾個副本而已,到時候直接開團(tuán)就對了。
只不過,十二樓主臨時創(chuàng)的副本,想來跟什么宗族試煉完全不同。
嚴(yán)燁眼看司禾都古怪沉默了。
才無奈笑道:“仙路之仙,借法延意?!?/p>
“能續(xù)玉京星闕道統(tǒng)者……為仙?!?/p>
趙慶沉默無聲,私下卻跟司禾傳念嘀咕著。
畢竟青影那副性子,還真不好說會給他們搓個什么副本出來。
……
與此同時。
中州夏氏,祝靈坊之北。
一片戒衛(wèi)森嚴(yán),陣制齊布的偏僻坊市中。
夜魂國境的入口開啟,傳渡光蘊(yùn)沉浮不定,一道道身影自其中步出……
接連被接引著,踏上了浩蕩宛若樓船的飛舟。
諸多練氣男女修士,皆盡目露新奇,乃至神情振奮溢于言表。
因?yàn)椤?/p>
這里是傳說中的玉京仙境!
是天外之天!
是他們從未到過的地方。
“苦修十年,終于步入練氣七境!”
“走!上這玄舟看看!”
“你我……超脫了!”
國境修士三五成群,接連踏上了那不知去往何處的飛舟。
繼而又有數(shù)十位筑基男女,神情顯得有些冷漠,自傳渡光蘊(yùn)中飛掠而出,不少人都也面露少許茫然。
那崔木城的女子符師,身著簡樸素袍法衣,神情中似也帶了幾分迷茫。
可她纖手隨意整理袍袖之際,遙望蒼穹的眸子中,竟隱有極為晦澀的淡漠孤傲顯露,更甚至……還有少許審視與期待。
“小影符師,還不過來領(lǐng)你的人!”
一道男子厲喝傳來,仿若回蕩整個祝靈坊,金丹神識擴(kuò)散間猶似天威!
直直駭?shù)呐計(jì)绍|一顫,慌忙恭敬飛臨登舟:“城主,來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