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祖祠之后。
趙慶自是松了口氣,什么爛攤子和鍋也都丟出去了。
只覺無事一身輕。
他們?nèi)吮阌只氐搅酥暗男〉钪校蜋幟萌~曦鯨魚娘碰面,同十三祠的道友們坐坐。
只可惜。
這邊熱鬧歸熱鬧。
但他與司禾張姐,對(duì)于所有人都很是陌生,也沒什么交流的空間。
反倒葉曦認(rèn)識(shí)幾位前輩,鯨魚娘也認(rèn)識(shí)其中兩個(gè)化神。
故而。
一行人也沒停留太久。
一個(gè)多時(shí)辰后。
趙慶眼看小南宮氣色不錯(cuò),跟家里親族都碰過面了,便打算告辭離去,回到自己家的秘境里呆著。
只不過。
他才剛顯露要走的意思,正打算招呼小南宮。
不想小南宮陪同娘親挽手,此刻似是不經(jīng)意間飄來一眼,以稀薄魂力傳音道:“要不你們先回去?”
“我能在族中停留兩天嗎……”
“我不亂說?!?/p>
哦?
在家呆兩天?
趙慶聞言,這當(dāng)然可以了。
你早說啊。
你早說我們剛剛就回去了,這不是白等你半個(gè)多時(shí)辰?
嘖!
你小丫頭!
趙慶心下腹誹,跟瑤妹輕笑交代道:“早說???”
“那你在家,我們先過去六祠?!?/p>
“你的魂燈需要放回去溫養(yǎng),最多在外面兩天了,要是沒回去的話,我再過來接你。”
南宮瑤:……
她笑眸微滯,聽聞趙慶提醒自己魂燈的事,還說要過來接自己,不免心中微暖,也覺得有愧。
稍稍猶豫過后,便輕柔提醒道:“族里六伯剛交代我的。”
“是老祖宗要見我?!?/p>
“另外,我陪幾位娘親去父親那邊祭拜?!?/p>
“就先不用等我了?!?/p>
趙慶一聽。
嚯。
好家伙。
老祖宗要見你?
翠鴛樓主,要見往代翠鴛行走?
這,碰頭是喊祖宗還是喊樓主……?
他對(duì)此并沒有太意外,畢竟這是小南宮的家事,只是輕笑提醒道:“別亂說圖錄的事?!?/p>
“嗯……我知道,放心些?!蹦蠈m瑤輕聲認(rèn)真,如此肯定。
趙慶見此。
便也沒有再提醒什么了,畢竟這幾年來家里和瑤妹也挺親的,尤其瑤妹得靠著魂殿溫養(yǎng),翠鴛行走又不是傻子。
他當(dāng)即跟張姐傳音招呼。
很快,一行人便在幾位化神的送別下,駕馭仙舟離開了十三祠。
至于小南宮,當(dāng)然是暫時(shí)留下了。
……
而趙慶幾人,才離去剛不久。
原本顯得熱絡(luò)的小殿,很快便漸漸冷清下來。
不少修士望著南宮瑤的魂相,神色都是感慨萬千,也帶著難免的疑惑。
瑤兒竟然還在世間,如今以魂燈護(hù)持,回來了家中……
方才貴客登門,大家自都沒有提及任何家主身隕的事,也沒有多看意外瑤兒一眼。
但如今……
“瑤兒和趙行走這幾年,一直都在一起嗎?”
家中幾位小娘眉來眼去,當(dāng)即有美婦如此新奇追問起來。
好大一個(gè)姑娘,都跟著男人形影不離了,她們這些做長輩的哪能視而不見?
卓氏笑眸蕩漾,將女兒拉在身邊,也同樣追問著:“怎么活下來的?”
“遷族的時(shí)候境況急迫,家主去找過你……但那時(shí)中州太亂了,你的鴛玉已經(jīng)沒了動(dòng)靜?!?/p>
嗯……
聽聞這些,南宮瑤不免心緒低落。
不過跟隨趙慶的事,她倒是一句沒多說,僅是無奈輕聲道:“此前仙路,感覺趙慶所知甚多。”
“那日情急先去見了他,一晃也就這么過來了?!?/p>
哦?
什么叫一晃就這么過來了?
那你們——?
幾位小娘姨娘目光交錯(cuò),當(dāng)然能看出瑤兒模棱兩可的言辭。
她們都是這么過來的,還能不懂嗎?
就是瑤兒給趙行走做小了,在家里有些抹不開面子唄……
——懂的。
一看就明白。
見此情景。
當(dāng)即有脾氣火辣的元嬰女子?jì)尚Γ骸澳且蔡哿瞬皇??趙行走是天下行走,咱不也是行走?”
“瑤兒怎么還壓不住幾個(gè)姐姐嗎?”
南宮瑤:???
矮子少女一聽,心下不由輕輕一顫,姨娘嘰里咕嚕說什么呢?
我跟趙慶清清白白啊!
不過對(duì)于家里的關(guān)切,她倒是也沒有顯露什么羞色,只是落落大方莞爾搖頭,依舊模棱兩可的不語。
畢竟這種事,越解釋越麻煩。
她也不會(huì)道出圖錄的事……就先這樣也好。
而正此刻。
她的六伯元神顯化,一副凝重的神情進(jìn)了殿里。
使得大家都收斂幾分笑意,意外望了過去。
男子本是上代家主的兄長,如今在十三祠也算當(dāng)家。
剛剛送走血衣貴客之后。
聽聞這邊的動(dòng)靜,不由皺著眉頭趕了過來。
心中也不免覺得無奈。
女人啊……
頭發(fā)長,見識(shí)短。
說什么瑤兒跟趙行走不清不楚的。
這種玩笑,是能隨便開的嗎?
明眼人一看!
這就是做小了啊……
而且小的不能再小了……
還用問?
沒看到方才那張仙子的笑容嗎?
張仙子又是師姐,又是血衣行走,隨時(shí)都觸及煉虛的底蘊(yùn)天賦……瑤兒肯定弄不過啊。
更別說還有司幽仙君,看架勢……趙慶在家里也不當(dāng)家。
真的是——
沒話可以不說。
說出來弄的瑤兒多尷尬?
“咳——?jiǎng)e聽三妹瞎扯,你跟趙行走過好就行。”
“走吧,到家主那邊祭拜,老祖宗也要見你?!?/p>
男人神色溫和,招呼南宮瑤到自己身邊。
即便如今的家主,是三祠的那位。
但他們自家親近中,所稱呼的家主,儼然還是南宮瑤的父親。
只不過。
小南宮聽了男人的招呼,才剛剛放松一瞬的心緒,轉(zhuǎn)瞬又是搖曳一剎。
您……又烏拉烏拉說啥呢?
南宮瑤很是無奈,杏眸幽幽一眼,索性也不解釋。
免得越描越黑。
再說了,她心里有數(shù),自己現(xiàn)在這樣,說跟趙慶清清白白,也不太有什么說服力啊。
可惜……自己風(fēng)評(píng)倒是沒什么。
以后還不知在魂殿里呆多久。
只是趙慶得背一口鍋了。
很快。
她跟著幾位小娘和一些親族,一行十?dāng)?shù)人,浩浩蕩蕩便去了祖祠那邊。
趙慶幾人走后,他們這邊明顯松弛了不少。
與南宮瑤言說著族中近況。
但卻無人提及家主隕落之事,似都心照不宣的忘記了。
而小南宮對(duì)此,雖說心有掛牽,卻同樣也沒有追問一二。
畢竟她很清楚境況。
父親身隕,是為了族中血脈傳承。
也可能和三祠那邊有些過節(jié)。
但這些事,她作為古族嫡女,當(dāng)然不會(huì)寫在臉上。
如今與親族依舊是溫馨無比。
真要說起來……也只是對(duì)老祖宗有些怨念,對(duì)幾位長輩暗自不滿罷了。
憑什么父親沒了,老祖宗都還好好的?
要說是自家十三祠全沒了,那她即便撕心裂肺如何絕望,也都認(rèn)這個(gè)家這個(gè)祠。
但現(xiàn)在……除了家主身隕,幾位叔伯都還好好的。
即便她再如何深明大義,也難免心里有不小的隔閡。
很快。
她跟隨娘親,到了祖祠偏殿中,立于某一座玉碑之前,沉默而又恭敬的上了三炷香。
便算是來過了。
卓氏也收斂了方才的笑意。
僅是平靜低聲道:“那時(shí),碎星樓入了三祠。”
“兩位老祖宗或有商榷?!?/p>
“但咱們下面的,那時(shí)還誰也不知?!?/p>
“你不明白當(dāng)時(shí)的境況……是家主自己選擇的,也算與那幾祠做個(gè)了斷,交出了南宮血脈的大舵?!?/p>
南宮瑤聞言,瓊鼻輕哼,只是平靜的應(yīng)道:“嗯——”
出身于此,父親又是一族家主,再上面還有各位祠祖決策。
她以往便掌控過族中一些事,早已習(xí)慣了其中的規(guī)矩。
如今聽聞這些解釋。
也只是無奈悵然,悲戚之余……難免疲憊。
以至于此刻。
南宮瑤的神情竟愈發(fā)平靜,似是尋常般立于這祠殿中,認(rèn)真臨近碑位,重新理了理三炷香……
便柔聲問起:“娘親呢?”
“以后留在家中嗎?”
美婦聞言,與女兒心照不宣的對(duì)視一眼。
接著便也不避諱這里是祖祠深處,目光出神輕聲言語:“本打算留十年?!?/p>
“過后返回中州家里。”
“不過如今南宮氏的境況來看,卓家或許有交代,可能需要我長留這邊守著。”
哦……
矮子少女螓首點(diǎn)動(dòng):“二娘她們呢?”
嘿???
你管二娘她們干什么?你是家主啊?
美婦眸子輕剜一眼,模棱兩可道:“就這樣吧,七妹還年輕呢,和你同代,你看著小娘守寡一輩子啊?”
南宮瑤聞言,杏眸微動(dòng)默不作聲。
回來族中一趟。
又拜過祠中先賢的玉碑后。
便輕輕頷首,低聲道:“我去見老祖宗……”
……
很快。
南宮瑤離開了偏殿,同家中親族再次碰面,輕松笑語幾句后。
便孤身一人。
前往了老祖宗的宮闕。
待她行過宮闕禁制,踏上空無一人的宮廊,神情也變得尤為平淡安靜。
似是方才的一切心緒,轉(zhuǎn)瞬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沒有與親族的溫馨喜悅,沒有對(duì)長輩家族的不滿,更沒有父親身故的悲傷。
無喜亦無悲。
人還未踏入大殿,便已經(jīng)低頭施禮:“老祖宗。”
很快。
這空蕩的宮廊之中,稍顯溫和的笑語回蕩:“你回來了……直接過來吧。”
——嗯。
南宮瑤心下輕應(yīng),恭恭敬敬的入了大殿。
放眼望去左右長案如龍,一案又一案……蔓延向上階的上首。
其中某兩案,還有未曾收起的悟道茶。
儼然是放在趙慶和司禾他們?cè)谶@邊,留下的痕跡。
不過如今她過來。
自然不可能落座,而是恭敬立于殿門附近,垂首不語。
此刻。
這古闕之中光影陰沉,少女身后殿門關(guān)閉,發(fā)出沉重的悶響……
整個(gè)大殿變得黑壓壓一片。
殿下少女垂首不語,長階盡處老者目光深邃,仿若思索。
終于。
南宮滄元開口了,嗓音似是帶著無奈感嘆:“是嬰魂啊……你結(jié)嬰了?!?/p>
聞言。
南宮瑤輕聲低語:“仙路之上結(jié)嬰,未曾到老祖宗面前告知?!?/p>
她如此簡單應(yīng)聲。
實(shí)則與自家這十三祠的架海紫金梁,僅僅有過兩次照面而已。
第一次。
是十三歲時(shí),作為一族嫡女,到這祖祠侍祖修行。
在此靜坐錘煉根基,閱覽族中玉簡,天下大事,足足五年。
也僅得到過一次指點(diǎn),是老祖宗幫她調(diào)理了經(jīng)絡(luò)。
第二次。
便是成為翠鴛行走之后,曾又一次回到這大殿中,與老祖宗坐而長談。
那一次,老祖宗倒是給了不少指點(diǎn),也算親自為她鋪設(shè)了未來的修行前路。
而這一趟,才只是第三次而已。
老祖宗已然不是老祖,而是翠鴛樓新主。
自己也不是翠鴛樓行走。
而是……一道依托于燈殿的嬰魂。
這大殿中一時(shí)沉寂下來,南宮滄元目光平淡,凝望不語。
還是南宮瑤柔聲低語:“老祖宗召弟子前來,還請(qǐng)吩咐。”
嗯——
老者輕輕頷首。
嗓音稍顯隨和:“那日明心殿中,你也能見到殿中境況吧?”
“既是追隨在那邊。”
“可知……如今青君,是否在族內(nèi)?”
青君,是否在族內(nèi)?
南宮瑤對(duì)此問詢,當(dāng)然沒有絲毫意外。
她聽趙慶閑話過一二。
當(dāng)然也明白老祖宗是心里沒底,畢竟寒玉蟬都送出去了……
不過對(duì)此問詢。
她開口倒也直接簡單:“不在。”
“弟子所知不多,仔細(xì)想來,青君可能在龍淵,或是鳳皇臺(tái)。”
這樣嗎?
南宮滄元不由意外。
他看血衣過來的挺快,以為是青君也在呢……
但無論如何。
儼然不會(huì)懷疑南宮瑤撒謊,畢竟是自家出的行走,必然會(huì)心系南宮血脈。
此刻聽了青君不在,便也沒再多琢磨了。
只是平淡道:“你多年沒有來過這邊?!?/p>
“說說近況吧?!?/p>
近況……
南宮瑤螓首點(diǎn)動(dòng),稍稍斟酌過后。
便認(rèn)真講述道:“云海仙路過后,族中八祠的血脈已散至九玄州?!?/p>
“及至九劍仙路,弟子卻是收獲不多?!?/p>
“于中州晝夜修行,四年前,才觸及元嬰之境?!?/p>
“而離煙之行過后……道劫突兀降臨……”
聽聞此言。
南宮滄元眼眸微動(dòng),儼然是認(rèn)真了幾分。
但……
卻只見殿下小女頭顱低垂。
輕聲細(xì)語道:“當(dāng)時(shí),弟子剛自水嶺之外,將翠鴛四行走靜瀾前輩迎回?!?/p>
“同行中州族內(nèi)?!?/p>
“察覺水嶺異動(dòng),便第一時(shí)間傳訊玉京各脈,天下各族?!?/p>
“靜瀾前輩遭了反噬,魂飛魄散?!?/p>
“弟子恰在族內(nèi),有血脈禁制庇佑,殘留一縷嬰魂……”
嗯——之后呢?
南宮滄元目光灼灼,不知不覺已是更顯幾分凝重。
可正當(dāng)他起了心思,打算認(rèn)真聽一聽,南宮瑤是怎么追隨在妖庭左右之際。
殿下小女輕柔無奈的嗓音,卻是戛然而止。
只見少女目光出神,魂相都隱隱有些渙散,無奈嘆道:“弟子奔赴紫珠見了血衣行走?!?/p>
“告知水嶺異動(dòng)后,便魂寂沉睡了?!?/p>
“自魂幡再醒來時(shí),已是那日明心殿的光景……侍于鳳皇座下?!?/p>
南宮滄元:?
?。???
他神情變得淡漠,言辭有些威嚴(yán):“這個(gè)故事,你和幾人講過?”
少女不語,垂首恭敬。
她還沒講過。
……剛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