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海外猷涂域。
萬錫殿,朱山之下,血神殿巍峨佇立,冷冷清清。
而血殿中某處靜室的墻壁上。
此刻卻是有一副圖卷,漸漸顯化而出……
虛空漣漪輕震。
光影一閃而過,姝月便已經是輕巧離開了秘境,出來迎接夫君三人。
嬌妻一襲云煙衫,隨意綰發(fā),望向長空仙舟的眉眼間盡是笑意。
若按以往來說,血衣樓主住進了家里,姝月肯定是要惴惴忐忑,渾身都不自在的。
但如今一家人也算親歷過道劫。
嬌妻卻只覺得,血衣樓主不住自己家,那才叫危險!
再者……這天衍圖錄,本來也不是自己的東西。
故而。
鳳皇離去,換做了青君過來,玉京的局勢定下,夫君再不用去冒什么風險……
姝月可謂是輕松自在,笑顏明媚無比。
至于什么七脈同掌南宮氏……?
如今看來,只要威脅不到家人生死的事,根本就不算個事!
“夫君,師姐,前輩~”
嬌妻笑吟吟呼喚,跟張師姐打著眼色,那狡黠撲閃的眸子,便仿若在問……師姐有沒有偷吃我相公?
姝月修行沒入過宗門,也沒有師尊,真要說起來,除了趙慶,就是張姐師姐教過她一些奇術了。
在天香玄心潭獲得神庭之姿后,如今借天地大勢的雷法,用的也愈發(fā)出神入化,當真可謂是獨有的神通。
而張姐對上姝月望來的促狹眸子,自也是落落大方的揶揄一笑,對其輕輕揚了揚白皙下頜,示意吃了又怎么樣?沒吃又怎么樣?
趙慶見此,當然樂的清閑,離舟入殿后攬過嬌妻纖腰輕笑:“我們準備結拜了?!?/p>
“檸兒也算在內。”
姝月:???
你們要干嘛?
嬌妻轉瞬反應過來,明白夫君是說,他與司禾謹一結拜,帶檸兒一起玩。
話說回來……這玩的是不是太花了?
道侶主人師姐什么的,亂七八糟。
不過轉念想想,他們四人的性子,談天說地的,倒是真能湊到一起去。
張姐姿態(tài)慵懶愜意。
笑看好師弟懷中摟著女人,一副玩味打量的奚落架勢。
四人并沒有太多寒暄交流。
畢竟又不是外人,且眼下還有正事在身。
很快。
姝月便將三人接入圖錄,一道前往家中海崖之下的小島上。
……
原本兩位娘親清居的浮島,如今已經不似之前冷清。
島中深處。
繁花草木之間,大小居宅已是起了六七座。
最深處的,儼然是小青影的家。
與青影宅子臨近的三處居所,則是屬于清歡、楚欣、小南宮。
清歡當然是住哪都行,不過楚欣需要有一處安靜的地方清修,雖說兩人近來形影不離,但居所卻是不同的兩處。
至于小南宮那邊的宅子,便簡單的很了。
畢竟她只是個魂燈,還得經常往返魂殿修養(yǎng),這兩日有時清歡和楚欣在青君那邊,還得曦兒從家里過來,幫著帶她去魂殿。
稍微外圍的三處居所。
則是屬于冷嫻、清辭、以及梁氏和小竹子。
——冷嫻清辭一居,梁氏和小竹子分處兩居。
不過后者兩位,畢竟是凡人,如今已經被安置去了九玄州。
在司幽神朝下過清凈日子,至于是否會踏入修行,便是青君自己的事了,那邊有纖凝照看著。
“主人?!?/p>
島上。
得見四人御風而至,清歡在房間中便已輕柔傳音,喚了一聲。
但并未露面,神識感知到主人輕笑點頭后,便安靜繼續(xù)待在房間中,等待主人去忙正事。
“我去清歡和楚欣那待一會兒?!?/p>
嬌妻輕盈落地,掙脫懷抱,自也如此笑語,給趙慶拋了個愈發(fā)輕熟的嫵媚眼神后,便笑吟吟去了一側的居所。
嗯——
趙慶含笑不語,目光依舊停留在面前的小居上。
眼下小青影在這邊。
他和師姐自然是來交差的,憐音也沒有回去山殿,直接跟了過來面見青君。
“直接過來?!?/p>
一聲柔弱的嬌聲,幾乎是姝月笑語落下的瞬間,便自小居傳來。
趙慶三人相互對視。
自然收斂幾分笑意,推門而入。
步過小廊,跨過楚欣留下的一些神識禁制,便能見到居中正堂深處,那小丫頭片子,已是坐在小凳上看書。
呃——
饒是趙慶見過幾次了,再看師尊這幅模樣,依舊是心下一陣古怪玩味……
這一巴掌拍下去,恐怕要哭很久吧?
憐音露出笑意,溫柔蹲在了小青影身邊,輕語講述起來:“星主與南仙偃旗息鼓,離煙樓主缺席。”
“最終定下,南宮氏暫代一千八百年,禁足玉京界,不能染指天缺?!?/p>
“共掌的幾脈中,除了天香曜華和紫珠,還有白玉、九劍、搖光星闕?!?/p>
憐音如此交代。
并未講述仙幻殿中的具體境況,想來青君對其中事態(tài)了如指掌。
此刻。
趙慶和張姐,也先后湊在了小丫頭身邊,不約而同的看向她手中的書冊……
——《雀舞》。
是之前凰女看過的閑書,被姝月和曦兒整理過后,又到了這小島上。
趙慶尋思著……不行讓姝月整點兒話本去?
偌大一個天衍秘境,里面除了正經功法,只有這一本閑書,哪兒經得起小丫頭看???
最好多給她來點,培養(yǎng)師徒感情的禁忌冊子……
“嗯?!?/p>
此刻。
小丫頭聽了憐音的講述,僅是輕巧點了點小腦瓜,便又看向了張瑾一和趙慶。
兩者對視。
趙慶自是含笑沉默,直接甩鍋不做應聲。
由師姐開口道:“眼下南宮氏內的境況,暫且不知?!?/p>
“鳳皇那邊,殿議后離去,帶來了這道元神交于師尊……”
“白玉樓、紫珠樓、皆是五行走前往了海外南宮氏。”
“曜華闕,應該是子君師姐親臨?!?/p>
“另外,天香樓另有月蓮上代宗主,被安排過去開脈……”
“九劍樓是什么動靜,暫且不知。”
小青影聞言。
稀疏的睫毛輕輕撲閃。
像是聽進去了一切了然,又像是根本無所謂,一點沒能聽進去。
她看了謹一和趙慶一眼。
嬌聲開口,卻是吩咐著完全不相干的事。
“給我找些底蘊去?!?/p>
“我要修行,極境?!?/p>
“另外,需要養(yǎng)養(yǎng)玉枕靈臺,煉神的根基也不能少?!?/p>
趙慶:……
?????
一聽這話。
他們三人不由神情古怪,面面相覷。
我們三個,過來給您交代九天之上的風起云涌。
你竟然吩咐……想辦法幫你快點練氣七層?
這對嗎?
師姐不動聲色的傳音,跟趙慶嘀咕:“師尊有了神識,便準備拔苗助長了?!?/p>
哦……那我去找!
趙慶了然,隱約期待,太久沒見反差小姐的模樣,現(xiàn)在竟還有些想念。
他稍稍沉吟,疑惑般的問詢小丫頭。
“這極境,到什么地步?”
所謂極境,便是煉氣之極,煉神之極、筑基之極、金丹之極……
某種意義上,他自己的九品元嬰,便已經能算所金丹極境。
紫珠的萬日筑基,也算得上練氣極境……只是有些太慢了。
而青影的要求,明顯更高。
畢竟是青君重走一邊修行路,尋常底蘊哪兒合適啊?
不過小丫頭聽了趙慶的問詢。
卻是沒有太多要求。
只是低著小腦袋,嬌聲隨意道:“差不多便可?!?/p>
“你先煉些丹吧?!?/p>
趙慶:?
我給你煉丹?
那叫差不多嗎?
以他如今的丹道造詣,煉些幫青影修行的丹藥,試問比紫珠樓主差在哪兒?
紫珠樓主的聚氣丹,加糖了?
趙慶不由悻悻,心下古怪。
還以為青影說的底蘊,是要他去找什么天材地寶,合著是原地打工啊……
得,反正也不費什么事。
他當然笑應:“這兩日,我便著手此事?!?/p>
“嗯——”
小丫頭輕輕點頭。
接著又看向了憐音,嬌聲吩咐:“你和丁淺走一趟。”
“去尋一下海外遺跡,找雪魄兔、青鸞、南晴木,血脈天賦純凈,三妖其一便可?!?/p>
“靈智未開的,神魄去適配南宮瑤?!?/p>
憐音:???
我上哪去找?
這三種天賦妖族,除了青鸞真的是鳳凰血脈的分支外。
剩下的兩種,一個是天精,一個是地靈啊,說是妖族,實則是精怪,根本不是胎生的。
而且,還要適配南宮瑤的神魄……
這活聽起來簡單。
實則,不亞于大海撈針。
而趙慶張姐一聽,同樣是詫異對視,心說給小南宮的待遇這么高嗎?
憐音剛卸了擔子,又領了個活兒。
不由蹙眉嘀咕:“會不會太耽擱時間?”
“您的意思……是培養(yǎng)一下小南宮?”
憐音近來聽趙慶閑話,現(xiàn)在也跟著叫小南宮。
實則小南宮一點也不小。
只是個頭有點矮而已……
她如此低語間,與趙慶張瑾一對視,示意其中另有安排。
以青君動輒布局萬年的手段。
肯定不會是隨便救個人這么簡單。
單是現(xiàn)在表面上看,南宮瑤的主魂精純,以后未必不能使用南宮氏的南宮鼎。
要是跟著妖庭走下去,以后說不定真能撬翠鴛?
對此。
三人不免胡思亂想。
畢竟青君的手段,他們有目共睹。
這小玩意兒……耐性好得很。
為了溫養(yǎng)天地血道,能脫離帝君之位,開血衣一脈,傳承四萬年!
要不是翠鴛炸了,說不定還能耐著性子觀望下去。
說起那碎星樓主,即便支持簡祖,簡祖好歹也是底蘊無匹。
可青君完全不一樣。
她想鼓搗什么,真就是從頭開始鼓搗。
趙慶和張瑾一,都是如此。
以至于冷不丁一句提議,當真讓三人以為……她是不是想培養(yǎng)一個翠鴛樓主???
而小青影見三人神情。
不由聳了聳鼻子,那小模樣活脫脫一副……三個廢物,還需要本座親自出馬的架勢。
她嬌聲輕語:“不用多想?!?/p>
“南宮翠鴛一脈,以后瑤兒或許用得上,能出一份力便是一份?!?/p>
說著。
她又提醒憐音:“天精地木不難尋覓?!?/p>
“你和丁淺,共赴宮陽海?!?/p>
“我曾在宮陽海見過守宮大妖,煉虛修為,當時沒做理會?!?/p>
“你們去找到他,讓他帶著你們找天精地木?!?/p>
守宮大妖……
這樣啊……
趙慶三人了然。
妖族所謂的守宮,通常指的是碧血守宮,一種龍屬血脈分支。
尤其是趙慶一家,更曾有幸在萬神闕中,遇見過一位。
這種血脈,趨吉避兇,筑基小妖被收服,便已是驚天動地的尋寶奇獸。
煉虛……
究竟有多茍,根本不敢想。
竟需要兩位妖族仙君,親臨宮陽海去找他。
趙慶湊在小丫頭身邊,看著三女交流不斷……
一時不由心中古怪。
所以。
接下來,沒我事兒了是吧?
我就住家里難得安寧一段日子,煉點聚氣丹就行……
然而。
正當他心下輕松,剛剛升起等下就去海崖找司禾曉怡的念頭。
小丫頭片子,卻是舊事重提。
仿若正事安排完了,隨便說點閑話的姿態(tài)。
只聽她嬌聲隨意——
“至于咱們?!?/p>
“現(xiàn)在去南宮氏就行?!?/p>
“我需要在天衍圖錄中清靜一段日子,之后還是謹一和你出面?!?/p>
趙慶:……
你媽——
現(xiàn)在又回去嗎?
這場面,怎么總感覺無比的熟悉?
之前圖錄里藏一個凰女,一家子都跑南宮氏。
現(xiàn)在圖錄里帶一個青君,一家子還跑南宮氏……
好!
好好好!
他玩味給了好師姐一個眼神。
心說怪不得沒有交代。
這根本不用交代啊,直接去南宮氏,現(xiàn)場指揮咱倆……
“那血衣這邊呢?”
“各州血神殿還好,行走之位的延續(xù)……?”
張姐輕語。
不忘提及這事兒。
言說現(xiàn)在你也擺,我也擺,丁淺在血星也擺……血衣靠嚴燁嗎?
她神情認真,如此請教。
卻不想,小丫頭當真一副不重要的姿態(tài)。
不假思索便嬌憨應聲。
“跟著他們?!?/p>
“他們出行走,血衣也出行走。”
“他們不出,血衣不出?!?/p>
“至于往代行走通行水嶺……直接放行。”
“他們做什么,血衣就做什么?!?/p>
張謹一:……
懂了。
她悻悻側目,跟身邊的趙慶四目相對。
趙慶儼然也懂了。
說好聽點。
這叫眼下的重心,放在南宮氏中,其他的暫時可以擱置。
說一般點。
這叫審時度勢,按兵不動。
說難聽的——
這豈不就是……一擺到底???
對青君來說,血衣暫時不管了……之后的事之后再說。
這猛地一聽,簡直離奇。
可仔細一想。
趙慶此刻很能腦補……昔年鳳皇苦哈哈的盯著青君,問那特么的妖庭怎么辦?
青君老神在在,說,現(xiàn)在啊……現(xiàn)在血衣重要。
妖庭,妖庭不是有你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