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后。
血衣星辰,瓊寶原。
磅礴的氣血沖天,濃郁的威壓使得人喘不過氣來。
浩蕩白原。
玉京前后十余代,共六百一十四位血子。
經由趙慶與眾化神不斷答疑引導。
如今修得九曜神通者,已是有四百二十人了。
至此境況。
趙慶與小九商議過后。
終是沒有再繼續(xù)等待……
他帶著小九和清歡,飛掠長空登上了行走仙舟。
僅是神識波動稍稍散開。
一時間。
整個白原的氣血便迅速收攏,眾血子目光灼灼望著,皆是等待趙慶開口。
近幾日來。
大家私語交流,也紛紛有所猜測。
畢竟趙行走此前提及過化外一行,樓主相邀天下血子。
或是與這次授法有關。
但如今畢竟大劫之下,不少人都覺得,或許回到本州安靜蟄伏,才算是安穩(wěn)正途……
“大家對九曜的掌控或多或少,也有四百二十人了。”
“大劫漫長,傳道便暫止于此。”
趙慶立于舟上,與小九并肩。
目光掃視一眾血子,如此平靜開口。
緊接著。
他話鋒一轉,又道:“這次的道劫,或許和當年的那次有些關系。”
“先前提及,血衣樓主已有應對?!?/p>
“如今需諸位,匯聚化龍?zhí)断嘀欢!?/p>
“不知大家如何看待?”
趙慶開門見山,在提早打過預防針的情況下,直接如此講述境況,自是先看看大家的意愿。
只可惜……
沒有太多意外的。
當眾人聽聞這些話,皆是眼底閃過猶豫思索,目光時而交錯問詢示意,暫時誰都沒有開口。
畢竟劫下安危所在。
若當真能夠選擇,自然是回到家中才穩(wěn)妥。
至于去化外追隨樓主……
一息……
兩息……
白原靜默如肅。
正當眾人認真琢磨,不愿率先表態(tài)之際。
卻有一道血子舟,被永寧血子龐振駕馭,帶著李鋒梁羽及九師妹,直接并列在了仙舟一側。
以示無需斟酌考慮,他們都跟趙慶同行一趟。
氣氛有些凝重……
很快。
李氏的血子舟,紀州的兩位血子,斷浪州的六位血子,也都無話御舟,直接追隨在仙舟之畔。
兩州遭劫最重,如今聽聞樓主有應對的辦法,當真是不愿意再看著天劫滾滾了。
兩州一動,當即又有三十余位元嬰化神動了。
出自不同州屬,但神情卻都凝重,選擇堅定追隨血衣。
項沁出身的閆傳州,便在其中,占了過半人數。
但這……
總共也才不到五十人。
對于青君提及的四五百人足夠來說,完全是杯水車薪。
趙慶左右側目血子舟。
與小九對視一眼,兩人都沒有太多意外。
他不慌不忙,輕輕頷首掃視眾人,平和笑道:“諸位對于趙某來說,也大都是前輩了?!?/p>
“不知此行,可是有何顧慮?”
聽聞此言。
項沁立于舟群之中,美眸變得柔和,掃了一眼仙舟之上男人的身影不語。
顧慮當然有,想來在場大多數道友,都有和她一樣的顧慮。
當即。
便有與嚴燁同代的血子開口,語氣平緩而無奈:“樓主有應對的手段,自是玉京天地的興事?!?/p>
“只是咱們太過力薄,又能如何助力仙神?”
“聯(lián)結九曜封印嗎……”
他如此左右低語,眾人紛紛點頭。
有人輕嘆道:“若真說起,還是顧忌到族中宗中,才覺得更穩(wěn)妥些?!?/p>
白原之上,開口之人不多。
但意思顯而易見。
并非就一定是不想去,但權衡安危利弊之下,如今身負九曜天手段,回到宗族庇護一方才好……
追隨樓主,誰知有沒有什么危險?
畢竟劫下動輒身死道消啊……
而且如今的天地大難,玉京諸脈都沒有太多應對……
趙慶見狀。
眼眸微凝搖了搖頭。
他當然理解大家的想法,畢竟他也是這么想的。
只是自己和司禾身負殘片,本就脫不開身,如今更得師尊信任委以重任,師姐可能還在龍淵里……
趙慶稍稍沉吟,與小九對視一眼。
繼而對眾人開口輕語。
“這是自然,道友所言在理?!?/p>
“但——”
“血衣入劫,或不入劫?!?/p>
“道劫就在那里?!?/p>
他停頓少許,掃視眾人望來的目光,提氣又道:“若道劫持續(xù)三年五年,大家隱匿蟄伏,倒還算是有驚無險?!?/p>
“可!”
“如果大劫自此降下,維系數百年,橫壓上千年呢?”
此話一出。
白原之中諸多血子,皆是神情微動目光凝重。
這個問題。
在道劫落下之時,顯然任何人都已經擔憂過了。
趙慶望著眾人神情,自問自答輕輕嘆息:“仙道凋零,宗族斷絕?!?/p>
“哪怕族中元嬰,常年無法汲取真元,也早該壽盡了?!?/p>
“諸位朝夕修行,所積累的底蘊,皆化東流之水……”
趙慶的低語回蕩在白原上空。
在場血子無不沉默。
似是已經預見了未來境況。
但哪怕如此……不是也還能活個數百年?
正當此刻。
一位老邁化神御舟臨近,主動開口了:“既然大家都在斟酌,我便替大家說?!?/p>
“趙行走此言,我等尚且需要些時間考慮?!?/p>
“但樓主相邀,亦是榮幸至極?!?/p>
“還不知……此行前往化龍?zhí)叮烤剐枰覀冏鍪裁???/p>
做什么……
眾人目光灼灼匯聚。
趙慶卻輕笑搖了搖頭:“暫且不知,據我們一眾行走揣摩,或許是與血子的青龍入命有關。”
說著。
他目光輕抬,回望諸多血子神情。
認真輕語道:“有件事,對于某些人來說,并非什么秘密?!?/p>
“劫前妖庭,浩浩蕩蕩。”
“妖庭帝君,青龍之主?!?/p>
“當年便已與天地道劫針鋒相對了。”
“想來如今,更有了周全的手段……”
嗯?。?/p>
此話一出。
太多人目露遲疑詫異,實在是不明所以。
但很快。
便就有人驚醒反應過來。
妖庭帝君!
青龍之主!
就是血衣樓主!
青龍入命,青龍壁刻,血衣傳承的根基,來自于上古妖庭?
……
大家神情復雜而詫異,亦或帶著了然明悟。
目光紛紛交錯對視,飛速整理著思緒。
如若血衣樓主,是劫前便君臨天下的帝君……倒也說的過去。
或許當真有應對道劫的偉力。
可……
白原之上,神識波動變得雜亂,眾人傳音四起私下交流。
而那老邁化神。
則是了然頷首,輕聲嘆道:“原來如此?!?/p>
“既可能與青龍入命有關……想來正是九曜連攜的大禁了?!?/p>
“那趙行走給我等一些時間?!?/p>
“尚有百余道友,沒能領悟九曜神通?!?/p>
“還是等大家考慮斟酌,待皆盡體悟神通精妙后,咱們再做決定如何?”
九曜連攜的大禁……?
聽此推斷,不少人隱隱意動,想要追隨兩位行走前往。
若只是出手匯聚九曜封印。
談何去不得?
趙行走代樓主傳道于此,這本就是血子的分內之事。
而趙慶聞言。
也同樣心思微動。
但他自身卻是清楚,師尊的交代,未必與九曜天有關。
畢竟……
此刻。
趙慶得見一些血子有些意動,已是零散有人御舟匯來。
稍稍沉吟斟酌后。
卻是啞然失笑:“不見得?!?/p>
“好教諸位明白。”
“樓主,僅交代了化龍?zhí)吨??!?/p>
“過后才告知于我,若有機會,可以將九曜法傳道天下?!?/p>
“是趙某自作決斷,于此白原傳道?!?/p>
“按時間來說,現在本該匯聚化龍?zhí)读恕?/p>
趙行走自作決斷???
眾人一聽。
紛紛有些錯愕失神,沒能反應過來。
樓主交代,各州血子匯聚化龍?zhí)丁?/p>
而趙行走卻選擇先傳道?
九曜法可能和化龍?zhí)吨?,無關?
那是去做什么?
莫非需以龍命為引,喚醒什么至寶?
各州血子唏噓不已,眼中滿是復雜感慨。
正當此刻。
始終陪在趙慶身邊,沉默的小九開口了。
她輕聲柔和道:“我紀州遭劫,最是慘重,明白各位的顧慮。”
“而且,趙師兄已與妖庭的一位仙君交流?!?/p>
“若是此行危及生死,合道仙君應允護持。”
仙君護持?!
當是時。
便有十余位血子,駕馭血舟匯聚,選擇與趙行走同行,追隨血衣樓主。
除卻本身的責任之外。
更多的還是對趙慶這后輩行走放心。
仔細斟酌觀其行事,選擇先傳九曜法,再與大家交代安排……
本身就是默許了,有人可以選擇離開的結果。
天地浩劫,事已至此。
還談何歸處?
到化龍?zhí)蹲咭辉猓?/p>
而白原之上,眾人一看這般境況。
聽聞兩位行走親口言說,已是提前顧慮過大家的安危后。
緊接著零零散散,又有八十余位修士,出自妖族大地幾州,選擇了跟隨匯聚!
這些人以人族之身,常年在妖族大地修行。
更是清楚昔年龍君的偉力與氣魄,也能稍稍放心些。
豈不聞浩蕩萬神闕,渺渺征天路,便是出自帝君之手?
此刻。
白原之上。
諸多血舟動靜之間。
浩蕩行走仙舟周圍,已是匯聚了一百五十余位血子。
其中大都通曉九曜神通,也有些金丹尚未習得。
但幾經思慮后,都是選擇了共赴化龍?zhí)丁?/p>
趙慶見狀。
與小九目光微錯。
心下終于覺得輕松了不少。
如今境況,比想象中更好一些。
畢竟誰沒有家?
他抬手虛按,示意眾前輩血子,著重提醒道:“諸位各有前程,此事的確需要考慮?!?/p>
“不如這樣?!?/p>
“菩提道信行走,親自出手為大家穩(wěn)固虛空?!?/p>
“諸位暫時,借血神殿返回各州,如何?”
返回各州?
一聽這話。
在場修士無不啞然,旋即想到了什么,滿目悵然與復雜。
哪怕是早已決定追隨的血子,也都心潮起伏,對視之間難以自持平靜。
這是要讓大家散去,先回去借著九曜法,給自家宗族留下布置和手段?。?/p>
無論樓主交代如何,趙行走的確如此安排了……
那老邁化神隱有所覺,上前邁出一步。
仿佛已經被說動了……
更準確的說,他本身就想唱個黑臉,替血衣促成此事。
畢竟自己壽元將盡,大劫之下傳人也不多。
一輩子都維系在血神殿中,更曾見過各州血殿的起落輝煌。
代代龍淵,古族齊聚,大州爭鋒!
你方唱罷我登場,天翻地覆慨而慷!
哪州不是絕代風華?
如今天地浩劫,諸脈沉寂,血衣樓主應劫而動!
各州血殿,當為其往!
他眼看在場諸多后輩血子,大都已經有了抉擇。
當即自己也不再多話。
直接駕馭著血子舟,追隨在了兩位后輩行走身邊!
當是時。
斟酌過后,聚往那邊的血子便更多了。
趙慶笑著搖了搖頭。
以石蟲傳訊道信。
白原之上的虛空裂隙,很快便緩緩穩(wěn)固了下來,通天徹地的煉虛威壓,也不經意間逸散。
趙慶望向血穹示意,如此輕語:“八個時辰。”
“諸位同袍將宗族安置妥當后,考慮清楚便返回這邊?!?/p>
“我們……等著。”
……
回家……
有女血子黛眉微蹙,眼波流轉飽含復雜,深深望了那趙慶行走一眼后……便率先借血殿傳渡,返回屈云州。
龐振如今已是習得九曜。
此刻也稍稍猶豫,便取出了永寧州的血殿,開啟了返回永寧的傳渡陣。
妖族諸多血子。
啞然無聲沉默,卻也同樣輕輕一禮后,踏入了那本屬于天妖大地的血殿……
白原之上。
隨著血子玉舟被不斷收起。
一座座巍峨的血神殿被取出,而后又如流光般消失……
六百余道身影,漸漸地變少了。
五百……
三百……
二百……
半個時辰過后。
白原之上,空空蕩蕩。
只剩下了趙慶帶著清歡,與小九并肩緩行,望著不斷開裂的血色蒼穹低語……
都走了。
哪怕是那位蒼老的化神前輩……
哪怕是斷浪州幸存的三位血子……
……
但。
僅是三個時辰不到。
空蕩白原之上,傳渡漣漪微蕩。
有女子自血神殿傳渡而來,身邊同行足足十四位血子。
項沁美眸輕抬,與趙慶對望。
繼而凌厲飛掠,與身邊血子一道,登上了行走仙舟!
“閆傳州,同往。”
趙慶見此,心下氣血洶涌,卻也只是輕笑點頭。
正此刻。
白原之上,又有傳渡的漣漪蕩起。
一行四十二位血子,風風火火的撐著九曜天,迅速返回!
眾人周身氣血洶涌,化作繚亂的虛幻龍影,遮蔽了靈力波動……
“明蝶州,同往!”
“哈哈,你小子還真在等著……我們天妖州自然得去。”
“走吧,萬錫殿主,玉玄州同往?!?/p>
這般話音未落。
虛空漣漪又蕩……此起彼伏。
龐振的笑聲傳來,輕松至極:“家里妥了?!?/p>
“斷浪州,安置妥當?!?/p>
“哎……我千幻州人少啊?!?/p>
……
……
·
翌日。
血衣星辰。
蝕風崖的傳渡陣外。
赤色的塵沙席卷天地,不斷開裂的血穹之下。
李素雅駕馭的行走仙舟,浩浩蕩蕩,自某處傳渡陣縱掠而過!
其上男女林立,肅穆之余,竟還有人談笑甚歡。
遠遠看上去,全然不像是行走仙舟。
反倒有些像是……永寧幻雨閣的載客大舟,甚至更還有些擁擠。
除卻血衣行走外。
超載——五百五十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