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窗間過馬。
一晃三日。
司幽神朝的圣山之上,有江映寒一眾艦載姬帶著匠人,偌大宅邸已然是破土動工,完成了過半部分。
而遙遙滄海之外。
猷涂域。
血衣行走的仙舟,也臨近了這片蒼茫遼闊的妖族大地。
“猷涂本是妖庭麾下一尊妖主?!?/p>
“天蛛妖主,活躍于道劫之前的歲月。”
“妖庭里面還有這位的傳承……而憐音妖君,已經(jīng)算是這位的傳人了?!?/p>
仙舟之上。
張姐一襲云煙袍,輕聲講述著境況,幫大家捋一捋時間線……主要是說給小姨聽。
的確也只有小姨才關(guān)注這些。
所謂妖主,是昔年妖庭留下的地位之稱,如天蛛妖主,螭龍妖主,地位僅次于鳳皇龍君。
而妖君之名,則是對合道仙君的化稱,如今萬錫殿的定海神針,便是憐音妖君。
趙慶是見過憐音的……之前在化外跟著反差小姐的時候。
他輕笑點(diǎn)頭。
隨意解釋道:“雖說憐音前輩聽樓主的,我成為萬錫殿主沒有任何問題?!?/p>
“但整個猷涂域,畢竟流落化外數(shù)萬年,又是妖族大地……弱肉強(qiáng)食在所難免?!?/p>
“如果直接上手,恐怕得碰一嘴釘子?!?/p>
“而且還關(guān)系到化龍?zhí)兜恼瓶亍?/p>
趙慶思路清晰。
很明白師尊交代的安排,其實主要是完全掌控化龍?zhí)叮蛘哒f……守著化龍?zhí)丁?/p>
至于掌控整個萬錫殿,只能算是必經(jīng)之路,拿下之后更方便而已。
……碰一嘴釘子?
聽此笑語,檸妹水眸蕩起漣漪,淺笑瞥了一眼司禾……
而她身邊的好閨蜜,白玉行走神情冷艷鄭重,幽幽注視著腳下的風(fēng)雪山河……
小姨也下意識看了一眼司禾。
這趟本來她和姝月都不打算過來的。
但實在是司禾如今香火大盛,強(qiáng)到了令人發(fā)指的地步,合道不出……她足以橫推數(shù)州!
這般情況,根本沒有任何危險,自然就大家一起過來湊熱鬧了。
小姨一襲紅衣,神色清冷:“這么說來,猷涂域的勢力不弱于古族,只是各妖血脈完全自治……”
“若是用些手段離心,分散他們的利益,掌控起來應(yīng)該不會太難……”
小姨輕聲與骨女交流,分析起來境況。
但這落在趙慶耳中,卻是根本沒有引起太多凝重。
開玩笑。
司禾香火不濃的時候,慎重些理所當(dāng)然,甚至要繞著走。
可如今,司禾近乎恢復(fù)了巔峰戰(zhàn)力!
他只會為萬錫殿的大妖默哀……
希望有點(diǎn)眼色吧。
畢竟,自家主人也不是好惹的,被關(guān)了三百多年,一肚子氣根本沒地方撒。
這要是有人來當(dāng)出氣筒……不敢想。
司禾什么水準(zhǔn)的手段!?
自己開掛,開了二十多年,便已有如今的地步。
張姐開掛,開了五百多年,掌舵整個血衣樓。
而司禾開掛……開了一萬八千年!!
嘖。
想想就替妖族肝兒疼。
……
然而。
天不遂人愿。
沒太久,張瑾一便感受到了若有若無的威壓,正卷動著滔天妖氣……匯聚而來!
轟——!
一聲驚天動地的震響!
飛雪長空中有鵬爪虛探,劃破了虛空——宛若強(qiáng)勢撕開天地一般,領(lǐng)眾而來!
六位化神當(dāng)面,四位男子,兩位女子,神情各異立于飛舟之前。
而隱晦感知之下。
方圓近萬里,仍舊有數(shù)不清的元嬰,數(shù)位化神,在默默觀望窺測著……
“道友——?”
趙慶心中早有預(yù)料,神情不改率先開口,以示幾人攔路意欲何為?
而為首的金翅大鵬妖,化神威壓通天徹地。
也沒在意趙慶是喚前輩還是喊道友。
他長眉陰翳,目光幽冷,直接便開門見山,冷哼一聲:“你就是那個人族殿主?”
趙慶:……
他一時神情古怪,看向六人竟有些無言以對。
倒不是說被氣勢嚇到了什么。
嘖……
還是有些心疼吧。
而且……他幽幽盯著其中一位妖女化神,只覺面熟的很,像是見到了一位故人。
可氣質(zhì)卻天差地別,完全不似昔年模樣……也不可能與記憶中人有任何聯(lián)系。
在他身側(cè)。
小姨姝月也皺了皺眉,隱晦望向了清歡示意。
而白發(fā)少女只是笑瞇瞇看著,修為自然還是能夠清晰感知的化神,但香火一聚……那可就不好說了。
相對應(yīng)的。
攔路六人之中,有位狐女微微蹙眉,眼看趙慶神色有些不對,當(dāng)即便望向了那白發(fā)少女!
緊接著……腦海中似是回蕩起舊年的無上意志!
那意志來自遠(yuǎn)古妖庭,橫亙玉京天地,遠(yuǎn)蕩化外滄海!
“妖庭入新主!”
“狐族昌千年!乘黃妙法傳天地!”
“新主牧八域山河——瞿仲域、猷涂域、蛟乘雙域、賀蓮域、畢燕仙地、道寧域、宮陽域!”
“神闕行宮立道寧絕巔!予帝君道劍!統(tǒng)御妖庭諸修!”
青狐一族的化神美婦,對上白發(fā)少女笑瞇瞇的眸子,當(dāng)即心下狠狠一顫!
她自身有一縷天狐血脈。
根本憑著血脈便能知道!
妖主!
昔年引動萬神闕意志的狐主!
就在面前!
雖說妖庭早已崩隕,數(shù)萬載后遺留的封冊,也根本難以落實。
但妖主之名,位格之高,可是僅次于鳳皇龍君的?。?/p>
此刻!
她二話不說,便對司禾隱晦低了低眉眼,閑適平靜一步后退……將五位道友護(hù)在了身前。
投名狀,自然是要交的。
死道友不死貧道……
……
氣氛一時有些詭異,兩方對峙于風(fēng)雪無聲。
周遭匯聚的各般元神與神識,越來越多……太多妖族血脈,都在隱隱窺探著境況。
而為首的金翅大鵬妖。
眼看趙慶一行沉默,那似是張瑾一的女人,也平靜望著沒有任何動靜。
不由暗道一聲上道兒,還真有些棘手。
畢竟憐音妖君默許的殿主,他們也不好沒有由頭的當(dāng)面刁難。
故而言辭稍稍緩和了一些:“是趙殿主就好。”
“萬錫殿多年無主,既然殿主來了,當(dāng)成自家就是?!?/p>
“有事給我們傳訊說——”
如此言辭傳出。
身邊四位化神皆是心下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這儼然是不大不小的下馬威了……不想鵬兄挺有計策,尚算懷柔。
以后表面給個名聲就是。
反正各族又不會聽趙慶的……
然而——!
正當(dāng)周遭近萬里的各族神識,都如此認(rèn)為心下放松之時!
那血舟之上。
為首男子!
卻像是根本沒聽懂里面的下馬威,反而極為受用的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接著便開口道——
“鵬兄?”
“還以為真有什么棘手的事……如此最好?!?/p>
“天妖玉玄州內(nèi),本殿主在青冥山留了一片山河,鵬兄近來便帶人去吧?!?/p>
???
???
這話說的,直直使得數(shù)位化神,都有些匪夷所思。
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但旋即,便有人反應(yīng)過來!
這哪兒是聽不懂啊……根本就是給了鵬王一個下馬威,直接給鵬王趕走驅(qū)離了!
金翅大鵬血脈,在猷涂域扎根傳承上萬年,哪兒能背井離鄉(xiāng)跑玉京州內(nèi)?。?/p>
那不得被鳳鳴山限制死死的?!
這根本就是針鋒相對——服不服一句話,不服現(xiàn)在就說!
很快!
鵬王長眉一壓,神色徹底冷了下來。
而玄蛇一族的化神,也哼笑一聲不屑:“殿主若有安排,以后傳訊再商量吧?!?/p>
“更不用說,鵬族乃猷涂之首,妖山絕巔有尊者坐鎮(zhèn),不是你們能隨意驅(qū)使的——”
好!
妖族數(shù)位化神一聽此言,當(dāng)即心下道好!
如此步步緊逼,簡直是削盡了趙慶顏面,最好能讓他從哪來,回哪兒去。
大家誰都不用出手,免得引得妖君責(zé)罰……上策!
然而。
他們的確是出了上策。
可趙慶一行過來,根本就是帶著下策的啊……
正當(dāng)那玄蛇話音落下!
血舟之上,為首男子只是輕笑盯了一眼:“當(dāng)真?”
下一刻!
天地間的風(fēng)雪便驟然一滯!
浩瀚的香火匯聚,神道威壓自白發(fā)少女周身洶涌而起!
說時遲那時快!
驚變來的突如天地雷霆!
山呼海嘯一般的妖氣縱橫萬里,根本就是遠(yuǎn)勝在場所有的大妖!
感受到這遠(yuǎn)勝化神的威壓!
五位化神面色驚變,滿目意外與駭然,但也根本沒有任何二話……當(dāng)即一步撕裂虛空逃離!
可很顯然,為時已晚——
轟隆——!
司禾根本動都沒動!
只是小手一抬輕揮!
香火如天河倒卷,化作一尊遮天蔽日的山岳虛影,直接鎮(zhèn)壓貫穿了那處虛空漣漪!
頃刻間!
山印碾過天地裂隙,原本被五位化神撕裂的空間裂隙還未閉合,便被硬生生壓爆!
整片猷涂域的蒼穹驟然扭曲!
虛空猶如碎裂的蛛網(wǎng),定格在天地之間,瘋狂蔓延過百里!
恐怖滲人的罡風(fēng)亂流下,天地間的風(fēng)雪瞬間蒸發(fā)。
乾坤動蕩之間,依稀能夠聽聞,那凄厲境況的鵬鳥嘶鳴!
如此兇威!天崩地裂!
道兵一鎮(zhèn)!
便已是三道元神灰飛煙滅!
破碎琉璃般的各處裂隙間,有漫天金羽炸成血霧——
狂暴的血色亂流,宛若滅世。
經(jīng)久不息的轟鳴之中,虛空裂隙都似在濺血,猶如無法愈合的天地傷痕……
天地喧囂,卻又萬籟俱寂。
數(shù)不清的神識元神瘋狂逃離,數(shù)萬里暗中窺測的大妖,都駭?shù)拿嫔珣K白一片!
大妖!
妖尊!
煉虛——!
鵬王蛇祖乃至龍象,瞬間灰飛煙滅!
“放肆——!”
正當(dāng)此刻。
天地間一聲憤怒呵斥,本就崩裂的虛空,竟瘋狂扭曲起來!
無數(shù)大妖心下震撼,根本不敢多留一縷元神!
那道聲音,鵬祖!
七千年的煉虛!
然而——
虛空的扭曲才剛剛籠罩,眾妖元神還來不及抽離萬里之際!
滄——
一絲耀眼的白玉刀芒橫斬天地!
所經(jīng)之處——天地枯榮,朱顏白發(fā)!
浩蕩妖族大地,如瞬息歷經(jīng)滄海桑田一般!
轉(zhuǎn)瞬化作了一片死寂的荒蕪!
濃郁的大妖生機(jī)瘋狂逸散,倒灌天地之間——
又是一聲凄厲嘶鳴!
只見虛空裂隙如天門洞開!
一頭展翼過百丈的金翅大鵬,裹挾著浩蕩煉虛威壓,真身瘋狂閃爍于虛空,倉皇逃竄……
一息!
百丈妖翼風(fēng)化白骨!
兩息!
無上尊身被斬盡了生機(jī)!
三息!
空洞扭曲的獸骨振翅遠(yuǎn)去……詭異恐怖無比!
五息——
不成結(jié)構(gòu)的慘白碎骨,零散落于了妖族大地……
天地間一片靜默!
唯有少女神情冷淡,妖瞳之中滿是兇厲,白發(fā)飛揚(yáng)!
她指尖環(huán)繞的那一道流光,漸漸緩和下來,如親昵般回到了后頸蟄伏。
第二件道兵!
乘黃天賦!
一刀斬出,七千載的煉虛大妖,頃刻魂散化作了枯骨!
連帶著先前逃離的另外三位化神,也猶如一片弱不經(jīng)風(fēng)的枯絮,飄散在了歲月長河之中……
仙舟之上。
趙慶自己都好懸嚇了一跳。
跟張姐和骨女一道,幽幽注視著司禾此刻的淡漠妖顏……
就說吧……
敢來當(dāng)司禾的出氣筒,真的是老壽星上吊……
不說那煉虛老前輩,話都沒說完半句。
他們一行,根本連那鵬祖的人形面貌,都沒有機(jī)會看見……直接就化成灰了!
司禾絕對是老東西特攻了,越老的東西死的越慘……
眼下的妖族大地數(shù)百里。
盡顯一片狼藉荒蕪,到處都是干裂的河谷,枯山之上草木腐朽,零散的小獸小妖都灰飛煙滅……
那青狐一族的美婦,只是看著都面色煞白,五官都嚇得隱隱扭曲!
她回望那宛若君王的白發(fā)妖女。
當(dāng)即獸化俯身——
凌亂血腥的荒山之間,狐女的艷麗華裙,如飛絮飄落……掛在了河谷的碎石之上。
整個世界,說不出的凄涼。
而長空之上,血衣仙舟。
一頭毛發(fā)青白的狐兒,抬著狹長的狐眸,飛速掠至趙慶與司禾身前……
雙膝一折下跪,沉默無聲。
這整個猷涂域青狐血脈之主……如今都宛若是跟在主人身邊的獸寵。
香舌輕吐梳理著毛茸茸的狐身,沒有任何言辭與動靜。
司禾明眸輕垂一眼,繼而看向趙慶和姝月小姨,唇角勾起一抹動人笑意……
那副模樣分明是再說——媽媽猛不猛!?
她輕松寫意的側(cè)坐在了青狐身上,纖手隨意抓撓著狐兒的頸絨,嬉笑著開口:“饒你一次?!?/p>
趙慶在側(cè),不由又與姝月認(rèn)真對視一眼。
繼而也坐在了狐兒的身上,攬著司禾纖腰低語:“你什么來歷?”
“認(rèn)識秦蓮嗎?”
此話問出。
檸妹葉曦都是錯愕,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秦蓮是誰?
不過姝月和清歡曉怡,卻是神情飽含意外與琢磨……
當(dāng)年攬仙鎮(zhèn)上的凡女秦蓮啊,一開始家里有個老爹腿腳不好,后來嫁給鎮(zhèn)上賣菜的了,遠(yuǎn)走再沒有回去過。
最初一兩年,還是姝月的閨蜜呢,一起到鎮(zhèn)上燒香。
而這狐女前輩……
便是和秦蓮生的極為相似,雖說一人輕熟美艷,一人年輕質(zhì)樸……但眉眼間的感覺,分明就是一個人??!
“秦蓮……”
狐兒尖尖的耳朵聳動,雙膝下跪身形穩(wěn)穩(wěn)的,任由趙慶司禾側(cè)坐在自己身上,滿是恭敬磁性的嗓音傳出……
“妾身蓮香?!?/p>
“修行天狐血脈秘術(shù),有太多縷元神附著出去了……但大都沒能踏上修行,不會收回感悟,這或許與主上口中的秦蓮有關(guān)?!?/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