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此刻的詭異寂靜。
云錦國君則含笑捋須,從容望著一眾修士的疑惑,顯得不急不躁,胸有成竹。
仿若對自家老祖留下的傳承,極為自信一般。
他當然自信。
諸多玉京修士也很自信。
畢竟他口中的家傳功法秘法,實則是玉京十二樓的傳承。
可眼下一眾七國修士卻不相信……甚至根本沒有應聲。
趙慶氣定神閑握起了酒杯慢飲,只等著看看,小姬怎么才能把玉京傳承硬塞給這些人。
可不曾想。
正當他一副吃瓜群眾的心態(tài),在宴桌上看樂呵的時候。
耳邊卻是響起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傳音……
“救場啊,幫我?!?/p>
趙慶:???
這不是小姬的傳音,還能是誰?
與此同時。
項沁與姝月也都神情微動,不遠處瑤妹五人目光交錯,更遠處寧夜楊霄等人唇角勾起笑意。
顯而易見……只有司禾沒接到傳音。
正當趙慶心覺好笑之際,耳邊又先后響起了檸妹和葉曦的傳音,大都是說……姬夢喊她們幫忙。
大家此刻都有些無語了。
這要怎么幫他?
難道跳出來當反派墊子?就說什么垃圾功法,叫你家的修士拿出來給爺看看?
趙慶只當是沒聽見了,依舊笑呵呵陪小姨喝酒。
心中則是跟司禾嘀咕著小姬。
“他這純粹是上仙路玩兒來了,等碰見BOSS一準兒老實?!?/p>
司禾也笑:“這不是還沒碰見嗎?看看他怎么操作?!?/p>
還能怎么操作?
硬塞唄。
給仙客老爺們,把玉京的功法呈上來。
趙慶頗有些無語,不過也的確沒想到,他們這邊該怎么布道血衣天香,以及司幽香火。
這仙路剛開沒一個月,眼下就著急忙這些,屬實是有些太草率了。
畢竟頭頂還懸著大boss。
沒等太久。
還是姜言禮應聲開口了,大大咧咧嗤笑質(zhì)疑道:“口說無憑,不如先把婁祖的傳承,分贈給大家觀上一觀?!?/p>
此話一出,大多修為低下的小練氣,也都動了心思,紛紛應聲:“是極是極!”
“國君何必言語太多?既然廣邀我等至此,還是取出秘冊分享一二吧?”
老國君眼看宴上又起了嘈雜。
不由眉開眼笑,輕輕點頭示意國師,取出一二功法分享給大家。
那喚作婁春秋的國師,卻還有些沒緩過神來。
依舊難以置信的看著國君沉默。
畢竟……
國君是假國君,可國師,是真國師。
任婁春秋如何也沒想到,自家國君廣邀仙客,竟是打算把婁氏的底蘊送出去?!
他哪兒能愿意?
老家伙純粹是糊涂了!
可如今眼看兩位筑基老祖都安靜望來。
也只得自袖中取出了一枚玉簡,將自己修行的功法遞送。
雖說他修為未至筑基,但這功法的確是婁氏初祖所留之一……
姚仙母接過玉簡隨意查探。
繼而目露意外,詫異抬眸凝望老國君:“你打算,將這道功法抄錄贈予天下所有人?”
一聽這話。
眾修當即都目光匯聚,眼巴巴盯著兩人無聲。
這片山河間為什么修士不多?
是因為各前輩自珍傳承,沒有流傳的門道??!
可不曾想。
群宴上首的老者含笑搖頭,從容不迫道:“不止如此,老夫執(zhí)掌婁氏云錦國,身上更有真正的老祖重寶傳承?!?/p>
他言辭稍頓。
飽含深意的目光接連掃過所有人,凝聲低語道:“或許,那關(guān)乎著老祖當年能夠飛升的真諦與秘密……”
“這些,自也當交于諸位仙客。”
哦?
還有……與飛升有關(guān)的手段???
眾人目光幽幽望著,一時當真對這位婁祖后人有些欣賞了。
千年之前,婁書懷前輩登臨金丹,飛升天外。
千年之后,云錦十六代國君贈法天地,廣傳仙道。
屬實是一段足以流傳后世的佳話。
可正當上首老者,從容笑著自袖中取出一枚小玉之際!
這柏山之上風云躁動。
有莫名威壓傾瀉而來,足以壓制那兩位筑基后期,使得眾修豁然變色惶恐不安。
“誰???”
說時遲那時快。
不待眾人有分毫反應的機會,一道猩紅無面的血魔之身,自長空之上橫掠而過!
氣焰滔天猶似妖魔,威壓之盛堪比天傾!
僅僅只是肆意揮手間,兇厲冷冽的血芒橫掃,當場便擊穿了那位筑基老者的肩骨逼退。
繼而在眾人難以置信的駭然目光中。
將面色蒼白的老國君,與那惶恐至極的國師,一并裹挾擄走,招搖遠遁而去!
“那是什么???”
“是人是妖?。俊?/p>
“好強橫的修為!”
“恐怕已經(jīng)臨近飛升!”
諸多修士惶恐亂做一團,原本的柏山仙宴一片狼藉。
眼下任誰還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
云錦國君,被什么東西給擄走了!
被一尊從未見過,甚至根本不具人形的妖邪,當著天下仙客的面,橫劫擄掠!
儼然是盯上了老國君身上的傳承!
而那肩骨碎裂的筑基老祖,此刻面色駭然無比,忽略了所有人的惶恐嘈雜,凝重與姚仙母對望沉聲道:“很強!比你我四位聯(lián)手都強!”
“前不久的雷劫,恐怕是這尊血魔招至!它并未成功飛升!”
“這山河間竟還有如此恐怖的存在……”
可這話落在大家耳中。
除卻使得眾人驚懼惶恐外,更多的則是無力與惋惜。
云錦國君,怕是死了。
而婁祖的傳承,也將隨著消弭世間,或許婁氏還有珍藏……?
任誰能夠想到!?
這柏山之上的仙宴,分明已經(jīng)初見仙道昌盛的眉目,即將要觸及婁祖飛升的辛密,卻引來了那般恐怖至極的魔頭……
細細想來,恐怕根本不是人!
只是短短十數(shù)息內(nèi),便已有過半小修倉皇逃離,唯恐引火燒身。
而玉京諸多修士,混雜在人群中,聽著耳邊接連不斷地扼腕嘆息……這才后知后覺回味過來。
骨女美眸幽幽,遙望拉著姝月跟隨眾人的趙慶,唇角勾起一抹莫名玩味。
趙慶:?
你特么看我干什么?
還能是我干的不成?
他疑惑回以不解目光……不過卻被骨女冷艷瞪了一眼。
而閆傳州血子項沁,見到大家隱晦的注視,也同樣滿目不解的回望。
可不就是趙慶干的?
她和趙慶一起干的……
血妖嘛。
當年血子試煉,龍淵中多的是。
氣血一催演化便可,這片山河間沒有氣血法門,那些修士根本就不太認識……
·
與此同時。
柏山深處,秋風蕭瑟寂靜無聲。
那位國師面無血色,泥丸被氣血沖傷,昏迷癱躺在荒草之間。
而他身邊,則是有長發(fā)男子翩翩如玉,有無面血妖身形不斷逸散變幻,儼然是……云海行走姬夢,和趙慶項沁推來的氣血。
“你干什么?”
“直接把功法給他們,以后就不用管了?!?/p>
小姬皺著眉頭跟血妖低語,頗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可血妖哪里能說話?
這會兒連人形都不再維持,逐漸逸散消弭無蹤。
唯有一縷神識印記,傳出男子的笑語:“你白給他們,他們又不珍惜?!?/p>
“不如被搶走,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p>
“玉京九十州的玉京傳承,也從來不是強塞給修士?!?/p>
“而且,咱們順便摸一摸,這山河間到底有沒有更強的修士,真正快金丹的人……夠嗆能被你騙過來?!?/p>
姬夢:???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他頗為無語,面對散去的血霧兩手一攤:“那玉京怎么布道?”
趙慶:……
“以后有的是機緣漏給他們?!?/p>
“比如……我可以開一家店,幫著修士流通資源功法?”
一聽這話。
姬夢瞬時氣結(jié),好懸被趙慶噎死。
你開家店?
你開你媽!
你血衣樓是能留下了,可我怎么辦?
“我現(xiàn)在還是老皇帝……我難道活著回去?”
可他話音傳出。
眼前的氣血早已消弭,而方才的神識傳音,也再沒有了絲毫動靜。
姬夢:???
……
·
柏山之上的仙宴結(jié)束了。
云錦國君廣邀仙客,本打算分享婁氏傳承,贈法天地。
卻不想被血魔所劫,不知所蹤。
活著回到皇城的,唯有那位面色蒼白的國師。
同日。
婁氏族群迎來了一位又一位恐怖存在,先后共有十七人!
皆是以滅族滅國威脅,討要婁氏始祖留下的傳承底蘊,尋覓婁祖當年能夠飛升的法門。
婁氏為求自保,自是將所有仙道傳承雙手奉上。
而更讓世人難以置信的是,那十七位存在,修為皆在四位筑基老祖之上!
當然……其中有八位,都是被云?;梅ㄒ徽冢渲樉瓦^去的玉京修士。
剩下的九個……
則是被趙慶炸魚,活活給炸出來的。
正如他們最初所料,這山河間還真有狠人。
甚至有幾位,是自斬修為,躲避金丹的存在……顯然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飛升的詭異之處!
這些修士,自然也都被水月留下了痕跡,留待日后一一尋訪。
最初大家定下的安穩(wěn),并沒有實現(xiàn)。
不過卻也只是云錦國的一場驚變,修行界的無端震蕩……
玉京十二樓仿若化作隱匿的大手,在背后撥弄著風云變幻。
兩日之后。
婁氏嫡脈,老國君的幼子——唯一有修行資質(zhì)的婁萬林,經(jīng)由朝廷與婁氏議定,登臨國君之位,執(zhí)掌云錦國大局。
……
繼位之事并沒有如何聲張,更少了太多本該有的華彩。
一來,老國君身遭血手,恐怕已安天命。
二來,婁氏風雨飄搖,初祖底蘊被瓜分殆盡。
皇城之中,望不見的長街之上。
云錦新君婁萬林,負手而立默默望著長空,目光中滿是無奈與惋惜。
這是一個年輕人,練氣三層,古銅膚色身形健碩,神情帶著說不出的難過與憂愁。
而那位國師婁春秋,則是在旁悲戚垂首:“少君……節(jié)哀?!?/p>
“嗯?!?/p>
婁萬林閉上了雙眼,緩緩點頭,獨自輕語道:“國師去尋覓父親的蹤跡吧?!?/p>
“小心些。”
“至少是生是死,給族中一個消息?!?/p>
婁春秋聽聞此言,心中不由恍然一怔,他能活著回來就已經(jīng)不容易了。
還去找老國君的生死消息?
那日突兀出現(xiàn)的驚天血魔,何其恐怖何其兇厲!?
似是感受到了身邊國師的猶豫不安。
婁萬林皺了皺眉,無奈低語道:“父皇生死不知,而你卻能活著回來,本就百口莫辯,族中已經(jīng)在商議摘你的修為了。”
“去吧?!?/p>
聽聞此言。
婁春秋才深深呼吸,恍然明白已經(jīng)再不是國師了。
他也沒有施禮,只是沉默點了點頭后,轉(zhuǎn)身步下了皇宮的長階……與這修行了數(shù)十年的宮闕,漸行漸遠。
而少君婁萬林的身后。
則是有貌美宮女邁著蓮步,絲毫不懼少君的威嚴,嬌聲輕笑湊近低語:“師兄,怎么辦?”
小姬:……
還能怎么辦?
“喚上光頭他們,咱們也回柏山跟大家匯聚吧,碎星的陣法差不多了?!?/p>
“等金丹之后,再找那幾個自斬修為的……一一查探?!?/p>
“老皇帝和小皇帝藏好了?”
宮女聞言淺笑頷首,輕盈抬手理弄發(fā)絲低語:“布下了幻陣,出不來的。”
婁萬林幽幽嘆氣,語氣中多了幾分古怪無奈:“走吧?!?/p>
……
少君離開皇城之后。
諸多風言風語開始流傳,皆是大逆不道的言論。
——婁氏的云錦國,好像氣數(shù)將盡了。
老國君被血魔劫掠,消失在了柏山之上!
時隔不過兩日,少君婁萬林,竟又一次登上了柏山,是奠基亡父嗎?
會不會再出了什么意外……
可世人不知的是。
就在皇城外不遠處,某處清幽的院落之中。
古銅膚色的年輕人仿若深陷萬丈崇山,分明身體并未受傷,卻是一瘸一拐的在院子里爬樹……
他像是魔怔了。
練氣修為毫無作用,心神中倒映的,也從來都是險峻山巒。
而參天古樹之下。
須發(fā)皆白的老皇帝,則是目光顫抖幽幽望著樹上:“你是不是惹那個喚作卓虞的神異姑娘了?”
“怎么成了這樣?”
樹上的婁萬林身形一頓。
繼而神情開始變幻,氣色也紅潤了太多。
他分明聽到了山巒深處,傳來父親的嗓音!
此刻面帶驚喜,騎在枝杈上,探出頭來望向山下……
可緊接著便目光驚顫,惶恐畏懼道:“你是誰!?你怎么跟我長得一模一樣???”
“滾上來!”
老皇帝:?
“我是你父親!”
聽聞如此羞辱,婁萬林冷冽嗤笑:“我是你爹,逆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