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傕等人逃出二十余里,正遇上宗員的步卒。
宗員見他們狼狽,不由開口問道:“爾等因何如此?”
李傕自覺丟人,將頭偏向一邊,郭汜見狀,把他們遇伏的事情說了一遍。
“西涼蠻子果然無智?!弊趩T不屑道:“兵法有云,逢林莫入,如此淺顯的道理,爾等居然不知?”
宗員是關(guān)東士族,向來看不上李傕他們這幫西涼武夫,此時見二人落敗,不由出言譏諷。
李傕大怒,正欲開口,卻被郭汜拉住。
“將軍教訓(xùn)的是?!惫峁笆值溃骸斑€望將軍以我等為戒,莫要中了賊將之計。”
說完,也不管宗員是什么反應(yīng),帶著麾下的騎兵找皇甫嵩去了。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宗員想起自已昨夜先是中了黃巾的火計,麾下兵馬又被疑兵詐退,不由惱怒道:
“匹夫安敢如此欺我!傳我將令!全軍疾行,日落前務(wù)必趕到漢昌!”
這時宗員身邊的一名軍司馬說道:“將軍,下雪了,不能再追了?!?/p>
宗員愕然,抬頭一看,點點雪花緩緩從半空中落了下來。
他沒有攜帶糧草輜重,此時若是強行追擊,就算能將張新圍在漢昌城內(nèi),萬余大軍在冰天雪地中露宿一晚,恐怕自已也要凍死不少人。
這個責(zé)任,是宗員承擔(dān)不起的。
“罷了。”宗員無奈嘆了口氣,“回營吧......”
漢軍北營。
劉備的尸體已經(jīng)和陣亡的漢軍一起下葬,軍帳內(nèi),關(guān)張相對而坐。
張飛身邊堆了幾個酒壇子,悶悶不樂的飲著酒。
關(guān)羽神色悲戚,眼中閃著淚花。
他早年因受官吏欺壓,不得已而殺人亡命,躲到涿郡,原以為此生只能隱姓埋名,但劉備的出現(xiàn),給了他一絲希望。
劉備待他極好,又說要帶他和張飛一起建立一番功業(yè),因此在黃巾起義后,他毅然決然的加入了劉備組建的義軍中。
眼看黃巾將定,沒曾想,劉備竟然死在了這最后一場戰(zhàn)斗中。
“噫......”關(guān)羽仰天長嘆。
張飛飲完一壇酒,一摔酒壇,大步走出軍帳,隨手抓過一個義從就將其捆在了柱子上。
“張君饒命,張君饒命......”那倒霉的義從嚇的渾身顫抖。
“我饒你性命,誰饒劉君性命?”張飛取過馬鞭,狠狠抽了過去,“爾等無能,竟是如此護衛(wèi)劉君的么?”
義從被張飛抽的慘叫連天。
“益德!”關(guān)羽看不下去,上前抓住張飛的手,“戰(zhàn)場之上刀劍無眼,如何怪得到他身上?”
“好你個長髯賊!”張飛聞言大怒,“劉君平日待你不薄,與你食同味,寢同床,如今劉君身死,你卻不思為他報仇?虧我平日里還以兄事你,未曾想你竟是如此忘恩負義之人!”
關(guān)羽聞言,一把將張飛推開,斥道:“殺劉君者,黃巾賊子也!你打自家士卒,這是給劉君報的哪門子仇?若是有本事,你現(xiàn)在就去將賊子的腦袋取來!鞭笞士卒泄憤,又豈是大丈夫所為?”
“區(qū)區(qū)賤卒,便是殺了又如何?”張飛瞪著關(guān)羽,“讓開!”
“不讓!”關(guān)羽寸步不退。
“狗賊!狗賊!”
張飛氣的哇哇大叫,竟直接一拳向關(guān)羽打來。
關(guān)羽閃身躲過,抓住張飛的手。
“益德!冷靜!”
張飛不應(yīng),又是一拳砸去,正中關(guān)羽面門。
關(guān)羽被這一拳打出了火氣,用力奪下張飛手中的馬鞭扔在地上,也是一拳打了過去。
“不要再打啦,你們不要再打啦!”周圍的士卒急聲喊道:“快去找校尉來!”
鄒靖聞訊趕到,不由氣的面色鐵青。
“住手!”
二人聞聲看去,見是鄒靖,連忙抱拳行禮。
“拿下!各杖二十!若敢再犯,定斬不饒!”
被張新破了大營,鄒靖的心情極差,也懶得去問原因,直接命親兵拿下二人,又看了一眼被綁在柱子上的義從,轉(zhuǎn)身離開。
關(guān)羽被鄒靖的親兵摁倒在地,心中暗暗嘆息。
“劉君啊劉君,你這一走,我與益德恐再難相處了啊......”
他是底層出身,因早年經(jīng)歷,養(yǎng)成了傲上憐下的性格。
可張飛卻是出身豪強,重士大夫而輕小人,與關(guān)羽完全相反。
二人自相識后,私底下本就互相瞧不上眼,只是因為有劉備居中調(diào)和,這才放下成見。
劉備這一死,再加上二人此時還沒有后世那種共事了幾十年的感情,矛盾立馬就凸顯出來了。
二十杖打完,張飛冷哼一聲,回帳繼續(xù)喝酒去了。
關(guān)羽嘆了口氣,上前替那名倒霉的義從解開繩索。
“小人多謝關(guān)君救命之恩?!绷x從感激道。
“你且去好好養(yǎng)傷吧?!?/p>
義從拜謝,一瘸一拐的往自已帳篷去了。
關(guān)羽看著義從的背影,心中暗道:
“吾出身寒微,益德平日里又素輕小人,昔日有劉君在,他還能敬我三分,劉君既死,他恐再難容我?!?/p>
“既如此,待吾斬了那賊子給劉君報仇后,再另投他處便是。”
思及此處,關(guān)羽將目光轉(zhuǎn)向北方。
“只是如今大雪已至,也不知皇甫將軍是否還會進兵啊......”
皇甫嵩大營。
李郭二人跪在堂下,將戰(zhàn)敗之事說了一遍。
“賊軍狡詐,非爾等之過也,二位將軍勞苦了,且先下去休息吧?!?/p>
此時皇甫嵩的心情很好,并未追究二人戰(zhàn)敗之過。
張寶一死,黃巾正式宣告覆滅,至于張新帶出去的那區(qū)區(qū)五千人馬,他并未放在心上。
一來,大雪已至,此時追擊糧草難運,費力不討好。
二來,漢軍三月起兵,戰(zhàn)到現(xiàn)在十一月,已經(jīng)連續(xù)作戰(zhàn)了八個月了,上下疲憊。
再加上張角三兄弟都死了,士卒更是沒了戰(zhàn)意。
三來,張寶雖死,但各地仍有不少黃巾余部。
光是在冀州,就還有常山的褚燕部,魏郡的於毒部......
其中單是褚燕部就號稱十余萬人,和他們一比,張新的那點人馬就顯得無足輕重了。
皇甫嵩一面遣使向朝廷報捷,一面下令將廣宗、下曲陽兩地的十余萬百姓盡數(shù)屠了,尸體筑成京觀,就堆在張新曾鎮(zhèn)守的南門外。
席卷八州,浩浩蕩蕩的黃巾起義,暫時落下了帷幕。
十一月底,朝廷的使者來到冀州,拜皇甫嵩為左車騎將軍,領(lǐng)冀州牧,封槐里侯,食邑八千戶。
同時,朝廷召還了北軍五校的士卒和三河騎士,只允許皇甫嵩留下萬余人鎮(zhèn)壓冀州,其余義軍則就地解散,各歸本郡。
十二月初,漢帝劉宏下令,改元中平,即以光和七年為中平元年,大赦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