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劉光福只買到了他自已一個人的那份口糧主要是些粗糙的棒子面和幾個干癟的紅薯。
他把這些糧食小心翼翼地裝進(jìn)帶來的面袋里,放在小推車上,然后默默地推起車,跟著一大媽和何雨水,沿著熟悉的街道往南鑼鼓巷95號院走。
回去的路上,劉光福最不想遇到的人還是出現(xiàn)了——他的親生母親,二大媽。
今天二大媽是一個人來的糧站,身邊跟著的是同院的三大媽以及三大媽家的兩個大小子,閻解成和閻解放。
以往,劉家來領(lǐng)糧食,通常是二大媽帶著劉光天和劉光福兩兄弟一起來。
兩兄弟的主要任務(wù)就是充當(dāng)苦力,扛糧食、推車這些力氣活都是他們的。
而劉家的大兒子劉光齊,是從來不會參與這種“有失身份”的雜活的。
此刻,二大媽看著劉光福居然和一大媽、何雨水走在一起,有說有笑。
二大媽的臉上像是打翻了顏料鋪,青一陣白一陣,心里像被無數(shù)根小針扎著一樣難受。
這兩天,她已經(jīng)深切地感受到了沒有那兩個“小勞力”的不便。
以往,家里只要有點重活,她只要站在院里喊一嗓子“光天!光福!”,兩兄弟就會屁顛屁顛地跑來把事情干好。
現(xiàn)在倒好,什么都得她自已動手。
尤其是此刻,看到原本應(yīng)該跟在自已身后、任自已驅(qū)使的兒子,現(xiàn)在卻跟在別人身邊,幫著別人推車。
那種“自家的東西被人搶了”的感覺讓她胸口發(fā)堵。
她最終還是沒忍住,帶著幾分埋怨和不易察覺的酸意開口叫道:“光福!”
劉光福腳步一頓,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但沒有回頭,推著車?yán)^續(xù)往前走。
二大媽見兒子不理她,臉上掛不住了,聲音提高了幾分:
“劉光福!我喊你你沒聽見嗎?”
“咋了?這才幾天啊,看見媽都不知道叫了?”
“翅膀硬了是吧?”
劉光福這才停下腳步,緩緩轉(zhuǎn)過身,眼神冷淡地看著這個曾經(jīng)稱之為“媽”的女人,語氣平靜卻帶著疏離:
“二大媽,請您不要亂說。我們之間,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
被親生兒子如此頂撞,二大媽的臉?biāo)查g漲紅了,聲音也變得尖利起來:“
光福!你說的這是什么混賬話!我是你媽!”
“我生你養(yǎng)你十幾年,你就是這么跟我說話的?”
“還有沒有點良心了?”
劉光福看著母親激動的樣子,心里沒有一絲波瀾,很是平靜,他甚至扯出一個略帶嘲諷的笑:
“良心?”
“二大媽,您能不能別在這兒惡心人了?”
“當(dāng)時把我和二哥像丟垃圾一樣趕出來的,是你們!”
“在你們心里,只有劉光齊是寶貝兒子,我和二哥連人都算不上!”
“既然你們已經(jīng)選擇了劉光齊,現(xiàn)在又何必在這里演這出母子情深的戲碼呢?”
“以后,咱們還是橋歸橋,路歸路,您就好好抱著您的大寶貝兒子劉光齊過日子吧!”
“我祝你們一家三口……幸福美滿!”
“我先走了,再見……”
說完,劉光福不再看二大媽那瞬間變得慘白的臉,也不理會周圍投來的各異目光。
用力推起小車,頭也不回地朝著95號院大門走去。
一大媽和何雨水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奈和一絲對劉光福的心疼。
她們也沒說什么,只是默默加快腳步,跟上了劉光福。
看著小兒子絕塵而去的背影,二大媽僵在原地,臉上火辣辣的,心里更是五味雜陳,有種說不出的空落和后悔。
這時,站在一旁的三大媽慢悠悠地開口了,語氣里帶著她一貫的精明和幾分看熱鬧不嫌事大:
“哎呀,他二大媽,你也別太往心里去了?!?/p>
“孩子正在氣頭上,說話是沖了點。不過嘛……我覺得光福這話說的,也在理兒?!?/p>
二大媽正在氣頭上,一聽三大媽這話,立刻像找到了出氣筒,不悅地瞪著她:
“老閻媳婦兒,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落井下石看我家笑話是吧?”
三大媽可不是省油的燈,立刻反駁道:
“他二大媽,你這話說的可就不講道理了!”
“我這怎么叫落井下石呢?”
“我這是就事論事!”
“當(dāng)時把倆孩子硬生生趕出家門的是你們老劉家吧?”
“戶口也分了,斷親的事兒也是當(dāng)著全院兒的人說的!還立了字據(jù)!”
“這白紙黑字,街坊四鄰可都看著呢!”
“這人啊,不能啥好處都想占著,是吧?”
“你們既然當(dāng)時選擇了光齊,放棄了光天光福,那現(xiàn)在人家孩子不認(rèn)你,跟你劃清界限,這不是很正常嗎?”
“光福哪句話說錯了?”
二大媽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她知道自已在道理上站不住腳。
但心里的那股別扭勁兒讓她不肯服軟,只能強(qiáng)詞奪理道:
“哼!要是換了你家,你也會跟我一樣選老大!”
“我們家光齊不管怎么說,都是中專生,將來是要當(dāng)干部的!”
“不比那兩個不成器的東西強(qiáng)百倍?”
“我……我剛才也就是看他一個人,想著畢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關(guān)心一句罷了,沒別的意思!”
她試圖用大兒子的“前途”來掩飾自已的理虧和那一點點后知后覺的母愛。
三大媽看著她死鴨子嘴硬的樣子,心里嗤笑一聲,也懶得再跟她爭辯。
雖然她自家日子也過得緊巴巴,算計到骨子里,對孩子們也談不上多慈愛。
但至少不會像劉家做得這么絕,把親生孩子逼到斷絕關(guān)系這一步。
她擺擺手:
“得,您啊,就接著覺得您家光齊千好萬好吧?!?/p>
“解成,解放,趕緊的,把糧食搬回去!”
說完,也不再理會二大媽,催促著自家兒子干活去了。
……
劉光福憋著一口氣,把小車飛快地推回院里,停在一大媽家門口。
他和雨水一起幫著把糧食搬進(jìn)易家。
做完這些,他心里的悶氣才稍稍平息了一些。
他轉(zhuǎn)向何雨水,說道:“雨水,今兒下午我就不去你家學(xué)習(xí)了?!?/p>
何雨水有些好奇地問:“怎么了光福?你要干嘛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