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見黎飛雙一步步走上前,手中的掃帚都松開了,說不清究竟是防備更多還是害怕更多,后退了一步,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不能給你水,也不能跟你多說話,你別過來,趕緊走吧,去別的村子借水喝去!”
黎飛雙擺出滿臉不解,不光腳步不停,反倒又向前走了幾步,一邊走一邊嘮嘮叨叨的說。
“哎呀小姑娘,你怎么那么小氣,不就是借你家一口水喝嗎,又不會喝窮你,日行一善知不知道,這個是積德的好事!”
“我看你家里不就有井嗎,肯定有水吧,我就喝一碗,一碗就行!”
黎飛雙故意表現(xiàn)的不依不饒,女人眉頭緊皺著,面上逐漸浮現(xiàn)驚恐之色,不停的搖頭,卻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就在黎飛雙即將邁進(jìn)小院大門的那一刻,主屋里突然有個人影氣勢洶洶的沖了出來。
一個看上去六七十歲的老頭瞪圓了一雙眼睛,用手里的拐棍指著黎飛雙,張口就罵。
“都說了沒有水給你們喝,在這啰嗦什么,煩死人了!”
“你們以為你們是女人嗎?喝了我們的水有什么用,滾,都快給我滾!男人不許進(jìn)我們村子!”
“看大門的那群人怎么回事,怎么沒看住把你們給放進(jìn)來了?”
“再不滾信不信老子現(xiàn)在就拿棍子打死你們?!”
老頭子年紀(jì)雖然大,但中氣還算足,帶著渾身的戾氣,那嗓子嘶啞的仿佛下一秒就會磨出血來,聲音大到震的人耳膜發(fā)疼。
話音剛落,隔壁院子里的小男孩被嚇得張嘴就嚎,拉長了尖銳的嗓音的瘋狂哭泣。黎飛雙幾人只覺得這話奇怪。
什么叫男人喝了他們的水沒有用?
意思是換成女人喝他們的水,對他們來說就有好處?
林初禾和許俏幾人對視一眼。
看來這個黃家村,沒少在提供給女性的水里動手腳啊。
隔壁那個驚恐哭泣的孩子,站在原地哭了半天,也不見旁邊正在勞作的女人過來哄。
倒是剛剛大吼大叫的老頭實(shí)在煩躁,忍不住的斥罵了一聲——
“你耳朵聾了,聽不見那死孩子在哭?哄孩子你不會啊?信不信我晚上把這件事告訴你男人?”
聞言,那女人渾身哆嗦了一下,盲目空洞的眼底浮現(xiàn)恐慌,手忙腳亂的上前一步,生疏又不知所措的拍拍孩子的肩膀,又摸摸孩子的頭,聲音近乎哀求。
“你……你能不能別哭了,別哭了好不好?”
女人看起來比那個大哭著的孩子還要驚慌。
孩子看起來才剛會說話的樣子,朝她張開手,淚眼婆娑地喊著“媽媽”。
女人像是根本不知道該怎么回應(yīng)這個擁抱,勉強(qiáng)摟著孩子拍了拍,急的也快要哭了。
那動作僵硬生疏的,像是那根本不是她的親生孩子。
除了這兩戶,臨近的另外幾戶院子里,女人們也大多都懷著孕,身邊有孩子的,看起來也和孩子并不親近。
這些女人有一個共同的特點(diǎn),看起來都年輕的很。
有些甚至稚氣未脫,讓人根本判斷不出年紀(jì),眼神卻一個比一個更空洞麻木。
明明住在那么新的房子里,女人們卻個個衣衫襤褸,甚至有一些,隔著那么遠(yuǎn)的距離,都能看見身上一條條的傷口和紅痕。
她們長得那么白凈,手上打掃的動作都那么生疏,看起來并不像是經(jīng)常干活的人。
她們與這里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卻又不得不逆來順受。
光是這么看著,林初禾都能感受得到他們身上壓抑著的無助、痛苦和掙扎。
林初禾幾人忍不住想,或許……她們并不是這些孩子的親生母親,只是孩子年紀(jì)還太小,看見和自已生活在一起的女性,就將其默認(rèn)成了自已的母親。
那這些孩子真正的母親呢?她們又去了哪里?
這里又為什么全都是男孩,生下來的那些女孩又去了哪里?
是恰巧不在家,還是……
隊(duì)員們根本不敢往下繼續(xù)深想。
抬頭再看眼前這些猶如行尸走肉一般的姑娘,看著這村子里的氣氛,只覺得詭異至極。
這個村子,問題不是一般的大。
黎飛雙擺出一副不服氣的樣子又向前走了一步,那老頭竟然真的回屋抄起了搟面杖,氣勢洶洶的沖了出來。
黎飛雙趕緊朝后躲了幾步。
“你這人,我不就是向你借口水嗎,竟然真的要打人,還有沒有天理了!”
“行了行了,就算我倒霉遇上了你,我不喝你家的水了,我去找別人家借還不行嗎!”
她一邊說一邊繼續(xù)往里走。
那老頭不依不饒,瞪著眼睛還想追。
林初禾和許俏五人趕緊追上去,幫忙擋了一下,陪著笑臉。
“哎呀,都是小事,都是小事,別動那么大的肝火?!?/p>
許俏一邊,說一邊將他手里的搟面杖不動聲色的往回推了推。
“我們家這老爺子性格從年輕的時候就執(zhí)拗,他想做的事很難攔得住?!?/p>
“大爺您別急,我現(xiàn)在就去把他給勸回來?!?/p>
老頭見他們一行有四個年輕力壯的青年人,也沒敢繼續(xù)輕舉妄動,只是嘴里嘟嘟囔囔著。
“真的是,也不知道哪里來的老不死,閻王地界都敢闖,我可警告你們,再敢往里進(jìn),小心這輩子都出不來!”
這話在普通人看來,或許只是一句措辭夸張的威脅。
可處在這詭異的氣氛之中,這幾句話就顯的頗為寫實(shí),真的有可能實(shí)現(xiàn)。
許俏幾人卻忍不住警惕起來。
黎飛雙心中警戒著,表面上依舊是那副倔強(qiáng)老頭的嘴臉,冷哼著擺擺手。
“老子可是嚇大的,你以為你隨便說兩句就能唬住我了?”
“還閻王地界呢,嚇唬誰呢,我就是進(jìn)來討口水喝,你們還能弄死我不成?”
黎飛雙瞇了瞇眼,一邊說一邊繼續(xù)往里走。
然而沒能繼續(xù)向前走太遠(yuǎn),前方拐角處忽然沖出來七八個手持木棍、釘耙等長桿農(nóng)具的年輕男人。
這些人,個個人高馬大,面色陰沉,眼神兇狠,胳膊上的肌肉線條格外結(jié)實(shí),一看就知道是橫練出來的。
如果林初禾沒猜錯,這些人中,應(yīng)該就有他們剛剛在竹林里感覺到的,一直盯著他們的那三人。
這些人說不定就是常年駐守在村子里,負(fù)責(zé)保證村子的私密性,阻止外人進(jìn)入的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