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啟山看向二月紅,兩人目光交匯,一切盡在不言中.
坐在二月紅對面的李三爺坐在輪椅上,眼里閃過一絲復(fù)雜。
他重重地嘆了口氣,嗓音沙?。骸按虼驓⒌氖虑椋椰F(xiàn)在幫不上什么忙,我就去美國避避吧?!?/p>
五爺摸了摸懷里緊張害怕得渾身打顫的小黃狗,他抬起頭,看了看主位的赫連,目光落在張啟山身上,嘴角帶著別有深意的笑容:
“佛爺,我記得你曾經(jīng)說過九門乃是一體,最重要的是團結(jié)?!?/p>
他慢悠悠地說道:“如今佛爺你選擇留下來,要與長沙城同進退,那我自然是舍命陪君子了!”
張啟山神色詫異。
五爺性子油滑,最是明哲保身,沒想到他竟然會選擇留下。
五爺看著張啟山驚訝的表情,笑容更深了些,眉眼間透露出一股狡黠:“怎么?佛爺不信?”
張啟山心中一熱,他重重地點了點頭:“信!我怎么不信你吳五爺?”
張啟山和五爺哈哈一笑,氣氛陡然間變得輕松不少。
他們的笑聲剛落下,一直沉默的黑背老六,頭也不抬地說:“我也留下?!?/p>
言語簡短,如同他背上的刀,冰冷、鋒利、不容置疑。
張啟山的眼中帶著難言的感動。
霍當家掩唇輕笑了一聲,鳳目流轉(zhuǎn),帶著幾分傲然:“喲,怎么?愛國守土,難道只是你們男人的事情嗎?”
她環(huán)視一周,下巴微抬,英氣逼人:“戰(zhàn)場上的女兵多得是!我霍錦惜自認不輸給任何人,這長沙城,我霍家,也守得!”
她是看不慣張啟山,但她又不是替張啟山在守長沙城。
她是為了自已,為了霍家。
張啟山看著眼前這一幕,胸腔被一股滾燙的熱流填滿。
九門其實并非鐵板一塊,平日里少不了明爭暗斗。
但在大是大非、家國危難面前,卻展現(xiàn)出了驚人的凝聚力。
站在赫連身后,如同影子般的陳皮,忽然上前一步,對著主位上置身事外的赫連,單膝跪地:“赫連大人,陳皮請求留在長沙。”
陳皮雙眸低垂,盯著地面,拳頭死死地攥緊。
他只想殺東洋人。
他見不得東洋人在長沙地盤上胡作非為。
赫連的目光落在陳皮身上,淡淡地說:“好?!?/p>
陳皮要殺東洋人,赫連舉雙手雙腳支持。
惡人還得惡人磨。
陳皮磕了一個頭:“謝大人?!?/p>
【四爺神秘值+100000】
四爺拼盡全力降低自已的存在感。
他不想留在長沙。
一點兒也不想。
可是他也不想得罪張啟山和其他人。
四爺?shù)椭^,裝作自已不在這張桌子上。
“四爺,你是怎么安排的?”
解九爺微笑著問道。
四爺:“……”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解九爺。
“呵呵呵,”見眾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四爺笑得比哭還難看,“那……那我也留下來吧。”
至此,九門之中,除了解九爺和李三爺明確出國,齊鐵嘴選擇追隨赫連大人,其余的二月紅、四爺、狗五爺、六爺、霍錦惜、陳皮,都選擇了留下,與長沙城共存亡。
解九爺心中感慨萬千。
他站起身,對著張啟山和眾人拱了拱手,語氣鄭重:
“佛爺,各位當家的。此一去,前途未卜,烽火連天,不知何日才能再聚?!?/p>
“解九不才,無法與諸位并肩作戰(zhàn),但臨別之前,想請照相館的師傅來,為我們拍一張合照?!?/p>
“無論將來如何,總歸留個念想?!?/p>
張啟山看向蛇神大人,見蛇神大人沒有反對,便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好!管家,去請最好的照相師傅來!”
管家領(lǐng)命而去。
……
夜深。
大廳內(nèi)喧囂散去。
滿室清冷。
只剩下三人。
赫連平靜地望著廳外濃郁的夜色。
這安生日子也過不下去了,明天就去找小官,把他從青銅門里接出來。
張啟山目光落在副官年輕堅定的臉上:“副官。”
“佛爺?!?/p>
副官應(yīng)聲道。
張啟山看著他,眼神復(fù)雜:“從今日起,你不必再跟著我了。你的職責,是侍奉好蛇神大人?!?/p>
這是他能為副官所做的最后安排。
他不想將副官年輕的生命填進戰(zhàn)場。
跟在蛇神大人身邊,比任何地方都安全。
副官在張啟山錯愕的目光中,“噗通”一聲雙膝重重地跪在蛇神大人面前。
副官沒有絲毫猶豫,俯下身,額頭結(jié)結(jié)實實地磕在地磚之上。
“蛇神大人!”
“副官斗膽,向您請罪。”
赫連已經(jīng)猜到了副官想說什么。
副官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懇請蛇神大人允許我留在佛爺身邊!”
“佛爺要守長沙,要與這座城共存亡,我是他的兵,是他的副官?!?/p>
“我的職責,我的本分,就是跟在佛爺身邊,和他一起沖鋒陷陣。”
“我絕不能在這個時候,獨自茍安于大人您的羽翼之下!”
副官再次重重磕下頭去,聲音中竟有了絲哽咽:“求蛇神大人成全!”
“若此戰(zhàn)之后,我僥幸未死,必定回到大人身邊,為奴為仆,侍奉左右,以報大人今日成全之恩,贖今日違命之罪?!?/p>
副官的聲音在大廳內(nèi)回蕩。
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性,砸在地面上。
張啟山怔住了,他看著副官,心中一片酸澀。
赫連看著副官發(fā)紅的眼眶和閃爍著淚光的瞳孔,沉默了片刻,緩緩點頭:“好。”
副官緊繃的肩膀瞬間松弛下來:“謝蛇神大人!”
赫連從椅子上站起身,向二樓走去,他心情也沉重不堪。
盡管知道他們都不會死,但赫連知道這場戰(zhàn)爭有多慘。
當赫連踏上臺階時,身后傳來了張啟山的聲音。
“蛇神大人。”
張啟山的聲音很平靜。
“您擁有通天之能,為何看著這世間百姓受苦,卻不愿出手相助?”
他問出了潛藏在心底許久的問題,沒有質(zhì)問,沒有不滿,只有一種單純的疑惑。
若神有力量,為何不拯救無辜?
既如此,為何要有神的存在呢?
赫連腳步微微一頓。
他沒有回頭,清冷平淡的聲音,如同從九天之上落下。
“人類的歷史,如同江河奔流,有其順序。”
“此乃天道自然,是文明生滅、王朝興替的規(guī)律?!?/p>
“神若依憑自身喜好,隨意插手干預(yù),撥弄命運的軌跡……”
“那流淌的江河便將失去自已的方向,只能依附于神的意志?!?/p>
“一次干預(yù),便是開啟依賴的源頭?!?/p>
“久而久之,人,將逐漸忘卻如何憑借自身的智慧、勇氣與血性去抉擇、去抗爭、去開創(chuàng)……”
“最終,失去的,將是人之所以為人的最寶貴的自我意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