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懷很敏銳的感覺到。
氣氛被他打破以后,祈愿看他的眼神,都沒有那種被勾住的迷離感。
有的,只是那種像看精神病一般警惕的防備。
宿懷沉默的抿了抿唇。
他重新靠近祈愿,不留余地的展示著自已的皮囊。
他輕聲低語:“祈愿,可以吻我嗎?!?/p>
可以是可以,畢竟祈愿剛才已經(jīng)親了他十好幾下了。
但你要不要頂著一張人機臉,面不紅心不跳的把話說出來??!
祈愿非常嘴硬:“我拒絕,你讓我親我就親,世界上哪有這么好的事。”
“而且,剛才我不是親你了嗎?你臉上那么紅,難不成是狗啃的嗎?”
話落,宿懷微微挑眉。
祈愿也終于察覺出了不對勁。
她剛才,好像在罵自已是狗。
有點紅溫,祈愿閉了閉眼,她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色即是空?!?/p>
“不親,做人不能貪得無厭,親你那么多下還不夠?”
“不夠?!?/p>
宿懷的聲音冷而低沉,他青色的眼眸泛著藍,卻很專注的望著祈愿。
“你給的一切,都要加碼。”
祈愿不可避免的愣住了,也可能是被迷住了。
但宿懷還是如愿了。
因為很快,房間里就又開始響起那股詭異的笑聲。
祈愿像條會咬人的狗,追著宿懷的臉啃,從沙發(fā)啃到地毯,又從地毯啃到床上。
啃到最后,祈愿嘴都麻了。
洋嘴一次性親到膩。
但這個時候,時間已經(jīng)過去快一個小時了。
祈愿默默點燃一根賽博香煙。
她靠在沙發(fā)上,看著滿臉牙印,默默擦臉的宿懷,很難得的安靜了。
都這樣了,她到底要不要給宿懷一個名分呢?
話說順序是不是顛倒了?
祈愿想了想,想的頭都疼了。
她擺了擺手,很突然的問:“所以,我們現(xiàn)在是什么關(guān)系?”
正在擦臉的宿懷:“……?”
祈愿又說:“談嗎?”
宿懷:“???”
宿懷很少會露出類似疑惑或者迷茫的表情。
但現(xiàn)在,祈愿看到了。
從他的眼神里,祈愿莫名看出了幾分譴責,連帶著她也有些心虛。
好像是有點抽象哈。
嘴也親了,腹肌也摸了,結(jié)果她扭頭問人家談嗎。
然而還沒等祈愿想好怎么找補,旁邊的宿懷就主動應了。
“我談?!?/p>
他表情沒什么起伏,語氣也是,淡然的像別人問他吃不吃飯,他靜靜的說我吃一樣。
祈愿看他這死出就心癢癢。
她就喜歡調(diào)戲老實人,男的女的都一樣。
“那你喜歡我什么?”
剛問完,祈愿又馬上把自已親口問的問題給否了。
“不對,你愛上我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我應該問你,你是從什么時候喜歡上我的?!?/p>
祈愿很快就發(fā)現(xiàn),她應該是問了一個很好的問題。
因為宿懷沉默了。
她咬了咬指甲,邪魅一笑。
“不著急,你慢慢想?!?/p>
她翹著二郎腿,一邊喝水一邊美滋滋的等。
而宿懷也如她所說,真的就想了很久,久到祈愿也開始不耐煩。
“時間不多了,快說!”
宿懷的唇動了,卻是無聲的沉默。
他看著祈愿,眼神中竟緩緩釋出一種悲哀。
“從,我第一次刻出你臉的時候?!?/p>
或許這并不是答案,可如果真的要回答,宿懷回答祈愿這句。
因為答案,往往帶著太多的不確定性。
或許是,他在還沒到走投無路的時候,卻只身上路,坐了二十多個小時的火車去尋找祈愿。
一百多家餐廳,有限的時間。
而宿懷的運氣,一向很好,因為他的人生,總是充滿了僥幸。
他是如此的確信,見到祈愿,他的問題會徹底迎刃而解。
也或許是,在他第一次感受到震撼的時候。
他故意掀翻的蛋糕,無人慶祝的生日,可祈愿卻在一地狼藉中,為他點燃了一根蠟燭。
她與他共享。
因為共享,所以震撼。
他想過遠離,他的世界,是無數(shù)用冰冷算計所搭建出,宛如輸入智能指令般的死板邏輯。
他震撼自已的震撼。
所以他否定了離開,延誤了自已的計劃和想法。
他在嘗試靠近,也在阻礙遠離。
答案有太多或許,它需要一一論證,而這個過程,可能會很久。
就比如,在他離開東國后。
他試圖把祈愿與這個世界的很多人掛鉤,如果阻礙了他的推進,他是不是能毫不猶豫的像殺其他人一樣去殺了祈愿。
可答案是,他在冷冽的風里站了很多個小時。
八個小時零二十三分。
那個時候的北大州,已經(jīng)開始冷了。
為了一套光碟,他壓縮了自已珍貴的時間,在那戶主人的屋前站了很久。
在等屋主人回來的時候,他開始細數(shù)時間,他陷入了一種恍惚。
他好像記得很清楚,也好像模糊了見面的時間。
他不明白為什么自已會陷入這種恍惚。
直到他上一次回到東國,冷風和聲音一起傳來的時候。
他卻很突然的想到了在東國的文化中,有這樣的兩句話。
盡管并不準確,也不合時宜,但他在這個瞬間,卻還是想到了,并回到了那個恍惚的瞬間。
他終于明白,他當時的感覺,原來短短一句話,八個字,便能概括。
——春寒料峭,今夕何夕。
所以宿懷感到悲哀,悲哀的是,他偏偏在最不能回頭的時刻回頭。
便如此刻,宿懷在這種悲哀中蜷縮起身體,安靜的靠在了祈愿的腿上。
“我生病了?!?/p>
“作為一個病人,我無法回答你喜歡和愛,那對我來說太深奧晦澀?!?/p>
這是宿懷第一次,誠懇的告訴祈愿他的病癥和冷漠。
“我無法自主的感受情緒,換句話說,我不能理解你的開心和難過,也無法與你情緒共鳴。”
“但是,我愿意被你主宰我的情緒?!?/p>
他不再嘗試理解,反抗,甚至是說服自已,說服對方。
而是接受,順從。
“你開心的時候,我會跟著你的情緒,回想開心的感覺,和你一起開心。”
“你難過的時候,我會記住悲傷的感覺,和你一起難過。”
“我會努力做到,愛你所愛,恨你所恨?!?/p>
祈愿的眼淚馬上就要下來了。
有一點感動,一點同情,還有氣氛到這不得不哭的無奈。
“你說的好虐啊,我現(xiàn)在就覺得有點難過,我要哭了臥槽……”
宿懷安靜的點頭。
“嗯,感受到了。”
祈愿捂著鼻子罵他:“你放屁!你一滴眼淚都沒有,你個裝貨!”
“不是的。”
宿懷緩緩抬眼:“我確實無法理解你的感受,我甚至不能為自已感到難過,也不能同情我自已?!?/p>
他拉著祈愿的手,慢慢放在了自已胸前,那塊冰冷又炙熱的地方。
“可我只要一想到,你在因為這些事而難過哭泣,我就會覺得好難過?!?/p>
“祈愿,對于現(xiàn)在的我來說?!?/p>
“你的情緒,就是我情緒的來源。”
“我唯一能感受到的情緒,也是你的情緒。”
“你主宰著我?!?/p>
他現(xiàn)在終于明白,為什么母親一定要說,他的名字,是傾聽和等待。
比如此刻,他在傾聽,也在等待。
直到陽光落下,有種子貪戀他心間唯一的一塊肥沃土地,種子生根,發(fā)芽,汲取著他的一切。
直到這片土地上,有根系破土而出,橫沖直撞的,緩慢卻堅定的——綻放出搖搖晃晃的太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