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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吊唁

程老爺子叱咤一生,從年輕到垂暮之年,一直都是擎天柱般的角色。

若非家門不幸,程家如今的地位,遠(yuǎn)不會(huì)止步于此。

程父從小到大,從沒有過真正掌控程家的時(shí)候。

年少時(shí),他為愛癡狂。

中年時(shí),他緬懷過去。

不爭氣,又沒能力,除了占著出身和妻子爭氣,用程老爺子的話來說,就是一無是處。

所以明媒正娶,出身正統(tǒng)的程榭,才會(huì)如此得程老爺子眷顧。

可如今程老爺子過世,程榭少了最大的靠山,就算老爺子生前安排好了一切。

但至少現(xiàn)在程家的掌控權(quán),和明面上的家主,是落到了程父手上。

以他偏心的程度,在程榭三十三歲繼承家族之前,程瀾足以成長到有一爭之力的高度。

程家新喪,七日后骨灰進(jìn)墓園。

前三日吊唁,祈愿代表祈家,和祈聽瀾一起出席了。

程家人丁不少,旁支親戚很多,可掌控商業(yè)板塊的,是程榭一家。

穿過三進(jìn)大門,風(fēng)雨連廊,最中間的正堂四周環(huán)湖,而程老爺子的棺材就擺在廳中。

程榭跪在程父旁邊,一身黑衣,垂著眼不說話。

趙卿塵比她早到,就站在廳外的庭院里抽煙,一身黑風(fēng)衣,讓他看起來格外莊重肅穆。

“老大,你來了?!?/p>

看見祈愿的人,趙卿塵掐滅煙蒂,旁邊的人受他意會(huì),馬上在他周身噴了清新劑和除味的酒精。

“程榭怎么樣?”

祈聽瀾先去吊唁,祈愿和趙卿塵站在一起,瞥到靈堂的程瀾,她沒忍住皺起眉。

“程老爺子剛沒,他爹就這么無所顧忌的把私生子帶來了?”

“也不怕程老爺子被氣的起尸?!?/p>

趙卿塵嗤笑一聲,他回頭,也瞥了眼程瀾,目光漸冷。

“他爹哪管這些啊,心都偏到屁眼里去了,他要真愛程瀾他媽,當(dāng)初就應(yīng)該扛住壓力娶她?!?/p>

“偏偏他沒扛住壓力娶了別人,又冷落自已的正牌老婆,他真愛白月光的兒子,就該好好教導(dǎo),為他找個(gè)好去處,而不是隔了十幾年,再把人找回來,彌補(bǔ)自已晚來的歉疚?!?/p>

話落,兩人卻又雙雙沉默了。

趙卿塵是家中獨(dú)子,祈愿是家中幺女,唯一相同的,是兩人都沒有奪權(quán)和親情上的問題。

祈愿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在老爺子的靈堂上,扯著嗓子罵人家兒子這點(diǎn),也未必禮貌到哪去。

她指了指堂內(nèi):“我先去吊唁?!?/p>

祈愿走進(jìn)堂內(nèi),在眾人讓開的位置上彎腰鞠躬,面對程家人的回禮和感謝,她都禮貌寒暄。

“你來了?!?/p>

地上跪著的程榭終于有了反應(yīng)。

他疲倦的撐起身體,垂眼時(shí)遮住了眼下的青黑。

“我跟你出去吧,有話,就到外面說?!?/p>

程榭帶著點(diǎn)踉蹌,慢慢走出了堂內(nèi),臨近四月,樹木已有蔥郁。

他在樹木的遮擋下,坐在了庭院的長條石椅上。

他朝趙卿塵伸手:“給根煙。”

雖然猶豫,但趙卿塵還是給他了。

“你不是不抽煙嗎?”

程榭搖頭:“也會(huì),就是平時(shí)不抽?!?/p>

香煙點(diǎn)燃,尼古丁的味道飄在雨后清新的泥土香上,露水沾煙,三分青意,七分厚重。

“你打算怎么辦?”趙卿塵挨著他坐下。

“你爹那王八羔子,絕對想盡辦法給他大兒子撈好處,雖然媽不同,但爹都是同一個(gè)爹,都是程家的種,在他心里,程瀾繼承家業(yè)可比你來要強(qiáng)的多?!?/p>

程榭吐了口煙:“該是我的,他奪不走,但很多東西是我爹繼承了,他要是給程瀾,我也沒辦法?!?/p>

“而且他要是非讓程瀾進(jìn)公司,我現(xiàn)在還沒有管理權(quán),等我二十三,說不定都晚了,我得苦苦熬好幾年才能搶回來……”

趙卿塵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你的事就是我倆的事?!?/p>

趙卿塵看了祈愿一眼,他眼神微變,像是下了什么決心。

“你陪陪他,我出去打個(gè)電話?!?/p>

趙卿塵走后,程榭的一根煙也抽完了。

雖然不太喜歡煙草的味道,但祈愿這個(gè)時(shí)候也沒嫌棄,主動(dòng)坐了過去。

“人生在世,生老病死,都是無法避免的。”

祈愿捏了捏他的手臂:“我知道說什么都沒用,傷心就是傷心,不是勸兩句就能不傷心的?!?/p>

“你要是想哭,就哭吧,我不笑你?!?/p>

程榭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是在說自已不難過,還是不想哭。

他聲音沙啞,帶著濃濃的疲倦。

“我小的時(shí)候,又傻又沖動(dòng),總是被我爸打,那時(shí)候我媽不方便護(hù)著我,都是我爺爺幫我罵我爸。”

“我爸和我媽關(guān)系不好,早些年還能裝的相敬如賓,但后來因?yàn)槲遥覌寷]少跟我爸吵,都快撕破臉了?!?/p>

程榭本來還能輕松的說,但后來,他聲音越來越低。

“我爺爺走的時(shí)候,他床邊就我一個(gè)人,他說他對不起我?!?/p>

“他說沒狠下心來,就應(yīng)該不顧我爸的反對,不留下程瀾這么個(gè)孽種,等他躺床上,起不來了,說話沒用了,再后悔也來不及了?!?/p>

“他說他臨老了,沒用了,害我沒辦法跟我爸一樣,享著福,平穩(wěn)的就把舵給掌了?!?/p>

“說不定,還得先熬個(gè)十年八年,才能當(dāng)上威風(fēng)的家主?!?/p>

程榭的一滴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他蹭了蹭,卻沒用。

索性把頭一埋,靠在了祈愿的肩上。

“我也沒用,什么都沒想過,要是我有用一點(diǎn),很多事情或許就不會(huì)發(fā)生了。”

“祈愿,我好難過?!?/p>

煙草的味道還沒完全散去,和草地的濡濕一起,像程榭的眼淚燙在肩頭。

祈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的說:“你不是沒用,是哭沒有用,是一切太突然,而你又剛好桀驁不馴,心比天高。”

“我們都一樣,愛恨分明,做不到委曲求全,也做不到虛以委蛇?!?/p>

“程榭,壓迫你的,最終都會(huì)變成你反抗的力量?!?/p>

“天塌不了,就算真塌了,也有我和趙卿塵在前面給你撐著呢?!?/p>

“所以,放心大膽的去鬧天宮吧。”

程榭低著頭,他哭起來是沒有聲音的,如果不說話,聽不到嗚咽,甚至很難分辨他現(xiàn)在到底是沉默的,還是悲傷的。

“我真可笑,從前是我媽和我爺爺替我操心,現(xiàn)在竟然還要你們兩個(gè)來護(hù)著我。”

“不過你說得對,哭沒有用,我要爭氣點(diǎn),再爭氣點(diǎn)?!?/p>

“我從來不欠他們,是他們欠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