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念初久久沒再說過話,蔣天頌也不催著她說些什么,打開車載電臺,隨意地放了幾首舒緩的曲子。
優(yōu)美的鋼琴音緩緩在密閉空間中流淌,念初心中的慌亂和驚愕也在琴音中一點點地被撫平。
相識以來,兩人之間的種種都在她腦中過了一個來回。
念初其實一直都是有自覺的,像他這樣的男人,她能有機會同他在一起,其實是她的幸運。
兩人之間的事情,就算沒有一個好的結局,相處過程中,她從他身上得到的,享受到的種種,也值得她用一生的時間去回味。
她抱著最消極的態(tài)度去看待兩人之間的這段關系,總是一副可有可無的態(tài)度,并不是真的離開了也沒那么不舍。
只是小女孩貧瘠的只剩下自尊,她寧肯用分開當掩飾的借口,也不想直接承認,自己都覺得自己不配。
“那就試一試吧?!蹦畛跎钗豢跉?,眼睛看著窗外不停倒退的街景,聲音輕輕淺淺。
“試著繼續(xù)走下去,看看我們能走多遠?!?/p>
頓了頓,又加上一句:“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或者像換個人一起走,也千萬不要不好意思和我說,比起離開,我更不能接受的是欺騙?!?/p>
外面不知何時又飄起了細小的雪花。
蔣家,親戚們陸陸續(xù)續(xù)起了床,蔣岸英在客廳被一群小女生圍著,好脾氣地同她們說著話。
別墅門被傭人拉開,念初和蔣天頌一前一后的分別走進來。
兩人這次出門走得急,沒有帶傘。
進門的時候,身上都沾了些碎雪。
念初進到玄關后站定,傭人過來給她擦鞋。
蔣天頌也被傭人服飾著,手也沒閑著,拍打著念初身上的雪花。
他自己則直接脫了外套,念初忽然發(fā)覺,他早上的衣服是她給他套的,好像給穿反了。
她頓時一個激靈,把蔣天頌剛脫下來的衣服又給他披了回去。
“小初?”蔣天頌不解。
念初尬笑,假裝拍打他外套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皺:“還是穿上點吧,穿上比較好看?!?/p>
蔣天頌面無表情地說:“室內恒溫23攝氏度,你確定要讓我一直穿著羊毛大衣?”
念初笑容和煦地說:“是有點厚了哈,那待會兒上樓換一件薄的?!?/p>
借著說話的機會,她湊到蔣天頌身邊,飛快地小聲說:“不能脫,你里面毛衣穿反了。”
蔣天頌:“……”
他難以置信。
衣服穿反了?
他就是五歲的時候,都沒犯過這種滑稽的錯!
蔣岸英遠遠地觀察著兩人的互動,頗有些感興趣:
“你們和梁小姐熟嗎?看起來蔣二哥和她的關系很不錯,對她像親妹妹一樣?!?/p>
圍在他身邊的女孩們紛紛搖頭,她們都沒見過念初,也是今年才第一次知道還有這么個存在。
蔣岸英略感遺憾,他還想著從這些女孩身上多打聽些念初的信息,看來是沒必要了。
等傭人清理完兩人身上的碎雪,兩人立刻齊齊往樓上走。
蔣岸英起身過去打招呼:“蔣二哥,梁小姐,早上好,你們兩個是出門了嗎,看起來是剛回來?”
兩人只能停下腳步,蔣天頌疏離地點了個頭:“早,我還有事,待會兒再聊?!?/p>
他直接就上了樓。
念初被這一操作看得目瞪口呆。
她現(xiàn)在相信蔣天頌和她說那些親戚沒必要怎么理會是真心話了。
他確實是這樣做的。
念初就不行了,她說了句早就也想走,蔣岸英卻往她身前邁了一步,正正好好把路給擋住了。
“梁小姐有時間嗎,我馬上要到天北大學任教,對那里不是很熟悉,想提前了解下,聽說你已經(jīng)在那讀了三年,方不方便給我介紹下?”
他態(tài)度很友好,問的內容對念初而言也不怎么難回答。
遲疑了下,念初就點了頭:“好吧,那我們換個地方坐著說……”
反正她里面的衣服沒穿反,也不需要回去換,念初脫了外套,朝沙發(fā)走過去。
蔣岸英見她配合,不動聲色的笑了笑,和她一同走過去。
念初里面是個白色的緊身小毛衣,蔣天頌給她挑選的,隨便穿穿也自帶版型,勾勒出纖細的腰身和豐盈的曲線。
她穿得很清純,又有一種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間,那種蜜桃將將成熟的甜美。
蔣岸英的眼神很克制,只略微掃了一眼,目光就始終在念初說話時,看著她的眼睛。
念初對自己的學校很是欣賞和崇拜,蔣岸英發(fā)覺這一點后也很會遞話,兩人不知不覺間還真就聊了起來,談話還算是愉快。
蔣天頌換好衣服從樓上走下來就見到這一幕,念初夸夸而談,眼里像有光一樣。
蔣岸英愜意地倚在沙發(fā)上,雙腿舒服地交疊著,含笑在一旁聆聽,溫柔的目光始終注視在她身上。
蔣天頌是過來人,對蔣岸英此刻的心思再明白不過了。
兀自冷笑一聲,大步下了臺階,隨意找了個不遠不近,但恰好在念初視線里的方向坐過去。
他以為念初會很快注意到他,然而事實上,直到蔣老爺子下樓,傭人開始擺餐桌,準備早餐,念初都仍舊被蔣岸英纏著聊天。
蔣岸英風度翩翩發(fā)出邀請:“時間過得這么快嗎?我還有很多想問的,梁小姐介不介意待會兒和我一桌用餐,我們繼續(xù)接著往下聊。”
念初這回倒是清醒了,搖搖頭說:“不行的,我要去找二哥。”
蔣岸英語氣不變:“其實梁小姐有沒有想過,主桌上坐的都是蔣家人,你雖然和他們關系好,但也終究是外姓人,終歸有些格格不入的。”
如果是昨天,或者是更早的其他時候,蔣岸英這樣說,念初絕對會多想,共情,然后覺得自己給蔣家添了負擔,接受蔣岸英的“好意邀請”。
但現(xiàn)在,剛剛在早上聽到蔣天頌那些“石破天驚”的話,得知他對她不僅僅是一時的興趣,還在有預謀地計劃他們的未來,念初早已今非昔比了。
“就算我是外姓人,在那張桌子上格格不入,人家也是好意才給我加了椅子,留了位置,都這樣了我還推三阻四,豈不是會讓人覺得不識好歹?”
念初笑得很甜美,眼神也很清澈,大大的眼睛不含一絲雜質,仿佛沒有任何的壞心思。
蔣岸英卻覺得有種心思被人看穿的尷尬,臉上的笑容僵了下,慢慢收起弧度。
“梁小姐別多心,我沒有這個意思?!?/p>
念初看著他道:“我也相信蔣老師不是這個意思,那我就先過去啦?!?/p>
傭人已經(jīng)在擺餐盤,念初像一只小鳥,輕快地回到蔣天頌身邊。
蔣天頌在她朝他走過來時就為她拉開了椅子,等她坐下后卻不冷不熱道:
“不是聊得很開心嗎,怎么不去坐到他身邊,飯桌上繼續(xù)聊?”
念初一聽就知道他是不開心了,飯桌上的人多,她也不方便哄他,便看著蔣開山說:
“因為我舍不得蔣爺爺啊,吃飯都是和自家人一起吃的,蔣爺爺在我心里就和親爺爺一樣,當然要和他在一桌?!?/p>
蔣開山被哄得笑容明朗,老爺子很久沒這么開心了:
“小初說得好,老頭子我這輩子沒那個福氣有孫女,現(xiàn)在有了你,了卻我一樁遺憾,咱們爺倆就是跟親爺孫一樣!”
他這話聲音不大不小,但也足以正在用餐的每個人都聽清了,大家表情不同,心思各異。
已經(jīng)明白念初看不上他,知道自己沒了可能的何春生咬了咬牙,低頭時滿眼都是怨憤。
那些女的不是看男人錢就是看男人臉,真是沒眼光,這樣庸俗的女人,以后注定不會有好下場!
姜瑩瑩挨著父母,臉上若有所思,看來那個梁念初在蔣家的確很被重視,她得跟她交上朋友,說不定還能借著這個關系,跟蔣家也更進一步。
蔣岸英微微蹙眉,盯著念初和蔣天頌幾乎貼在一處的手臂,這兩個人的肢體距離是不是太近了?就算是親兄妹,也不該這么沒分寸。
整頓早飯,蔣岸英時不時就會看向念初和蔣天頌的方向,他對這二人的關系心里有些揣測,然而直到一餐飯吃完,兩人也始終沒有更多互動,這讓蔣岸英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飯后,蔣天頌來了通電話,他看眼備注后就拿著手機去了室外,念初則是被蔣老爺子帶走,去介紹給三姑等目前在天北發(fā)展得不錯的遠房親戚。
老爺子笑著對那些滿眼好奇的人介紹:“念初是我戰(zhàn)友的孫女,也是我的小孫女,她來天北之后,我身體狀況不佳,就一直是天頌在工作之余抽空照顧著她,念初這孩子性格招人喜歡,天頌一向不喜歡和人來往,卻對她很有耐心,兩人現(xiàn)在都比親兄妹還親了?!?/p>
這些人,念初昨天也都見過,只是沒一個和她說話的,正眼看她的都很少,仿佛她是空氣一樣。
今天卻又宛如集體失憶,所有人都圍著她,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天北大學的學生嗎?這學校很難考的,小姑娘從外地考過來,了不得,了不得!”
“原來是老爺子戰(zhàn)友的孫女,怪不得我一看見就覺得這孩子不同凡響,家里有那么深厚的底蘊,想必她以后也不會差了?!?/p>
“叫念初是吧?名字真好聽。今年多大了,滿十八沒有?我有個兒子,馬上要到天北大學當老師,以后大家常來往,有什么需要的盡管和他說,正好讓他照顧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