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以色侍人還是言重了些,我這頂多算是虛晃一招?!?/p>
蔣天頌領(lǐng)著念初,不知不覺,兩人已經(jīng)走到他的房間。
他開了門,聽到跟在身后的人輕聲說:“你在河邊走,就算不想弄濕鞋,也總會有顧及不到的地方。”
蔣天頌不以為意,斬釘截鐵道:“不會?!?/p>
念初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也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神態(tài)是不相信的。
不過當(dāng)蔣天頌回頭的一瞬,她就側(cè)過了身,裝作打量他房間的擺設(shè),避開了跟他眼神對視。
隔日清晨,念初早早地醒了,又把蔣天頌推醒,要他帶她出去買東西。
蔣家地址特殊,外賣是送不進來的,他們需要什么,只能吩咐傭人采買,或者自己出門去買。
念初需要的是避孕藥,她沒法對傭人開這個口,更不想讓人知道。
清早出門最好了,這時候多數(shù)人都在熟睡,不會太引人注目。
蔣天頌睡得較晚,昨晚又是出力比較多那個,睡夢中被強行叫醒,有些不耐煩。
念初拿出襯衫往他身上穿,又拿著毛衣往他身上套,動作急切中帶點怨憤,毫無半分溫柔可言。
蔣天頌被毛衣兜頭蒙了一臉,也來了脾氣,瞄了眼墻上的掛鐘,往床上一躺說:
“我還沒睡好,你讓我再休息會兒?!?/p>
“不行!”念初急切地推他:“蔣家那么多親戚,早上肯定又是聚餐,聚餐之后他們又要聊天,你的一舉一動都在大家眼睛里,買東西就更不方便了?!?/p>
蔣天頌依舊躺著不動,懶洋洋道:“那就不買了,算日子你也是安全期,沒必要這么緊張。”
念初瞪圓眼睛,又跑去柜子,拿褲子和襪子出來抱著他的腿往上套。
“萬一不安全怎么辦?很多人就是抱著你這樣的念頭,最后通通都出了事。”
她穿褲子時,蔣天頌不配合,腿都不肯抬一下。
念初生氣了,小手在他腿上摸了摸,蔣天頌還以為她是來色誘這一招,結(jié)果念初摸了會兒,找到他腿上肉最軟的地方直接擰了一圈。
“梁念初!”蔣天頌低呵了聲,唰地坐起身,怒視向她。
念初頭發(fā)凌亂的披散著,襯衫掖在毛衣里,毛衣上面全是褶,整個人看起來亂七八糟。
但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卻明亮極了,跟水洗過似的,倔強地瞪著他。
蔣天頌抿著唇,棱角分明的臉上,眼神也不甚愉快。
兩人對視半晌,念初忽然說:“我不讀研了,畢了業(yè)我就找個外企工作,想法子出國,再也不回來?!?/p>
她說著就起身,不再管他什么表情,朝著房門就要走。
手已經(jīng)握到門把上,身后傳出一陣腳步聲,男人已經(jīng)飛快地穿好衣服,快步追上來。
“走,帶你去買行了吧?”
蔣天頌的衣服穿得也不怎么齊整,至少跟他平日里的形象大不相符。
一只手拎著念初手腕,一只手隨意地扣著大衣的扣子,沉聲說:
“還學(xué)會威脅人了,誰教你的?”
念初不理他,抿著嘴唇走在他身邊。
這時還是太早,蔣家的那些親戚基本都沒起床,只有零星幾個傭人開始工作,拿著清理工具在別墅上下灑掃。
念初一看到那些人,立刻掙脫蔣天頌的手,腳下加快步子,搶著朝前跑去。
身后隱約傳來幾句傭人的問好聲,但沒聽見蔣天頌有什么回應(yīng)。
夜里又下了場雪,外面的人行路上,傭人正在開著掃雪車清掃。
念初走出去,一股冷風(fēng)撲面而來,她緊了緊領(lǐng)口,哈出一口氣,看著白霧慢慢變淡。
心里頭憋著的一股火,也隨著霧氣的消逝淡去許多。
昨晚本來還是很愉快的,直到后來上了床,她發(fā)現(xiàn)他沒套。
其實這件事情,她已經(jīng)和他溝通過很多次,她已經(jīng)說得再明白不過。
讓念初感到無力的是,蔣天頌每次都答應(yīng),但他總是忘記自己應(yīng)承過。
又或許他根本就沒在意過這事,只不過是敷衍她。
昨晚她那么強烈地反對,他還是不顧她的意愿,強行弄了三次。
也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念初睡著后,竟然夢到了自己在做手術(shù)。
冰冰涼涼的手術(shù)床,有人拿著刀朝她走過來,她沒什么痛覺,卻看到一團小小的血肉從自己身體里被拿出來。
夢醒之后,她那種心里的莫大恐慌,大概是蔣天頌永遠無法跟她共情的。
她在車庫站了大概不到五秒,蔣天頌終于也到了。
兩個人臉色都不算是很好,誰都沒說話,他上車,她跟著上車。
附近就有三甲部隊醫(yī)院,蔣天頌沒停車,念初急了:
“為什么不停車?我看到那里有人在值班?!?/p>
蔣天頌?zāi)抗舛紱]偏一下,冷淡道:
“那里的總負責(zé)人是爺爺?shù)呐笥?。?/p>
念初就不說話了。
他又開車走了很長一段路,年關(guān),附近的大部分私人店面都已經(jīng)關(guān)門。
開出去快一個小時,才終于找到一家24h無人自助情侶用品鋪,念初跑過去買了藥,撕開包裝就當(dāng)場吞了。
蔣天頌在店外等著她,在她出來時看過去一眼,眼神冷冰冰的。
“你想出國?”
念初低著頭,抿唇不語。
蔣天頌冷聲道:
“能說出這種話,肯定不是突發(fā)奇想,說吧,什么時候做的計劃,在心里頭盤算多久了?”
念初繞過他,直接往車上走。
蔣天頌拽住她手腕,想讓她在這直接把話說清楚。
不知是不是在室外站久了,他掌心很冷,剛碰到念初手腕,念初就被涼的瑟縮了下。
她試著甩了下,沒掙脫,才不得不小聲說:“回車上再聊吧?!?/p>
蔣天頌淡聲道:“就在這說清楚,車上太悶了?!?/p>
空調(diào)開得太暖也不好,太高的溫度,會把人的糟糕情緒放大。
冷冰冰的天就挺好的,降溫,也降火。
念初見他一副她不把話說完,就不讓她回去的樣子,才不得不轉(zhuǎn)過身,心虛的看了他一眼。
蔣天頌也在盯著她,他手是冷的,眼神倒是含著怒放的火,燙的她頃刻就又把頭低了下去。
“我隨口說的?!蹦畛趼曇艉苄?,擺明著心虛。
蔣天頌把她從頭打量到腳,最終目光定在她臉上,沒放過眉眼的每一個細節(jié)。
他很少用這樣的目光看她,一般都是審問犯人的時候,才這樣對待。
念初頭皮一陣發(fā)麻,不得不再次解釋道:
“這是我很久很久之前的理想,老師跟我描繪的國外愿景比較好,所以我才報考的這個專業(yè)?!?/p>
“很久很久之前?那你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念初頭壓得很低。
當(dāng)初她孤身一人來到天北,真的沒有料到自己會有今天這樣的光景。
她想的都是自己一個人,該如何的生存,該怎么去賺錢,怎么養(yǎng)活自己,怎么過上更好的日子。
但跟蔣天頌的關(guān)系轉(zhuǎn)變,直接讓她過去的那些想法都宣布失效了。
他給她安排的未來,跟她自己曾經(jīng)的計劃就是完全不一樣的一條路。
她過上了曾經(jīng)夢寐以求的生活,但這一切,似乎跟她的努力關(guān)聯(lián)不大,現(xiàn)在是他在養(yǎng)活著她。
蔣天頌看她半天沒說話,眼中神色變了又變,忽的語氣又緩和下來,攬著念初肩膀把人拉近身前,把她擋臉的發(fā)絲都撥到耳后,柔聲問:
“小初,你把頭抬起來,你看著我,告訴我,你真的不想再讀書了,我給你安排的事情都是我在多事,你對此厭煩透頂,迫不及待地想要結(jié)束這一切,想要離開我?!?/p>
念初心中泛出酸酸澀澀的難過,眼眶也有些發(fā)熱,她沒抬頭,顫聲說:
“我沒有這個意思?!?/p>
蔣天頌輕托她下巴,讓她把臉抬起來,他眼神很平靜,她眼中含著絲水霧。
“你不用怕,把你在想的都說出來,小初,你是個聰明孩子,我早就知道你聰明了,我們這樣的關(guān)系,你沒必要把你的聰明用在我身上,你想些什么盡管可以和我直接說,我雖然未必全部依著你,但也肯定不會一點都不為你考慮?!?/p>
“你看著我,告訴我,說你的真心話,你到底想要什么?”
念初跟他對視片刻,眼中的淚一顆一顆順著眼角滑下來,她忽地撲進他懷中,緊緊抱住他。
蔣天頌一怔,接著立刻雙臂環(huán)住她,也把她抱得緊緊的。
念初埋首在他懷中,抽噎道:“我們還是分開算了?!?/p>
蔣天頌本欲幫她擦淚的手一頓,剛有所緩和的臉色,迅速又冷了下去。
室外沒有起風(fēng),他卻仿佛瞬間失溫,抱著懷里溫?zé)岬娜?,卻又仿佛是一把冰冷的刀,渾身的骨頭都往外冒出寒氣。
念初哽咽地說:“我知道你對我很好,我也很喜歡你,你幫了我那么多,我該報答你的,可是和你在一起,我總覺得看不到自己的未來,我想象不出自己的以后是什么樣子的。”
蔣家昨天餐桌上的菜都是極為罕見的,每一道菜,從材料到工藝,都比她那心疼到滴血的小人參貴,就這樣,還只是為了招待那些在蔣天頌嘴里不重要,走得不近,理不理會都行的遠房親戚。
也許她的傾盡全力付出,在別人眼中也不過是不值一提,所以她的底線和訴求,他也可以理所當(dāng)然的忽視和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