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琳瑯閣,夜色已深。大荒城地城依舊燈火通明,但喧囂中卻透著山雨欲來的壓抑。
顧盛抬頭望向天城的方向,眼神冰冷如刀。
明日,秘境救人!而后,便是與蕭北玄的生死擂之約!
他邁開腳步,身影融入夜色之中。
琳瑯閣地下層,司徒清月被侍女帶下去安置后,顧盛與澹臺雪璃又商議了幾句明日秘境之行的細(xì)節(jié),便準(zhǔn)備離開。
影無聲地跟隨其后。
就在顧盛即將踏出地下層入口時(shí),影的身形再次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聲音平板地響起。
“主上,閣外靜室,有一陌生女子求見,自稱……南宮清月。地武境巔峰修為,氣息陌生,并非大荒城已知?jiǎng)萘χ腥?。?/p>
“南宮清月?”
顧盛腳步一頓,眼中帶著訝異。
這個(gè)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他迅速在記憶中搜尋,很快便想起那個(gè)曾在秦家藥鋪有過一面之緣、后來不告而別的少女。
她怎么會找到這里來?還指名要見他?
澹臺雪璃也投來詢問的目光。
“讓她去會客靜室等我?!?/p>
顧盛略一沉吟,吩咐道。
他倒要看看,這個(gè)消失許久的少女,突然出現(xiàn)所為何事。
影領(lǐng)命而去。
顧盛則轉(zhuǎn)向澹臺雪璃。
“我去看看?!?/p>
澹臺雪璃微微頷首,并未多問。
顧盛獨(dú)自一人,穿過琳瑯閣內(nèi)部幽靜的回廊,來到一間布置雅致的會客靜室。
他推門而入。
靜室內(nèi),一名身著素色勁裝、身姿挺拔的年輕女子正背對著門口,負(fù)手而立,看著窗外地城街道的燈火。
聽到開門聲,她緩緩轉(zhuǎn)過身來。
顧盛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依舊是那張清秀的面容,但眉宇間少了幾分當(dāng)初的青澀和怯懦,多了幾分沉穩(wěn)和堅(jiān)毅。
眼神清澈依舊,卻更加深邃內(nèi)斂,如同打磨過的玉石。
一身地武境巔峰的氣息凝練而扎實(shí),隱隱透著凌厲的鋒芒。
正是南宮清月!與當(dāng)初在秦家藥鋪時(shí)相比,判若兩人!
“顧前輩。”
南宮清月看到顧盛,眼中帶著復(fù)雜的光芒,有激動,有感激,也有不易察覺的緊張。
她對著顧盛,鄭重地躬身行了一禮。
“晚輩南宮清月,拜見前輩?!?/p>
“不必多禮?!?/p>
顧盛走到主位坐下,目光平靜地看著她。
“坐吧。許久不見,你倒是……變化不小?!?/p>
南宮清月在客位坐下,雙手放在膝上,坐姿端正。
她聲音沉穩(wěn)。
“當(dāng)年在秦家藥鋪,承蒙前輩指點(diǎn)迷津,更贈予丹藥,助我突破瓶頸。此恩,清月一直銘記于心。”
她頓了頓,眼神中帶著痛楚和決絕。
“當(dāng)日不告而別,實(shí)非清月本意。只因……我發(fā)現(xiàn)了當(dāng)年滅我南宮滿門仇人的線索!
那仇人勢力滔天,我若留在秦家,恐會為秦家?guī)頊珥斨疄?zāi)!不得已,只能悄然離去,獨(dú)自追尋那渺茫的線索。”
“滅門仇人?”
顧盛眼神微凝。
他記得南宮清月提過家族被滅之事,卻不知詳情。
“是?!?/p>
南宮清月眼中恨意翻涌,卻又被她強(qiáng)行壓下,聲音帶著顫抖。
“我南宮家,本是南疆邊陲一小族,雖非顯赫,卻也安居樂業(yè)。一夜之間,滿門被屠!只有我因在外歷練,僥幸逃過一劫!
這些年,我隱姓埋名,苦苦追尋,終于……讓我找到了那仇人的蹤跡!”
她抬起頭,直視顧盛,眼神中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然。
“那仇人……如今就在大荒圣院之中!且地位不低!我多方打探,甚至不惜重金求助于情報(bào)販子,卻無人敢透露其具體身份!只說……那是我絕對招惹不起的存在!”
“大荒圣院?”
顧盛眉頭微蹙。又是圣院?看來這潭水,比他想象的還要深。
“是!”
南宮清月用力點(diǎn)頭,從懷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只小巧的玉瓶。
玉瓶通體透明,里面封存著一縷極其微弱、卻帶著陰冷煞氣的灰黑色氣機(jī)。
“這是我在家族被焚毀的遺址深處,以秘法收集到的,殘留的仇人氣息!雖已極其微弱,但……或許對前輩追查其身份,有所幫助!”
她將玉瓶雙手奉上,眼中充滿了希冀。
“前輩!清月自知實(shí)力低微,此生恐怕都難以手刃仇人!但……我不甘心!我南宮家一百三十七口,不能白死!清月愿以南宮家密藏中所有寶物為酬,懇請前輩……助我報(bào)仇雪恨!”
“密藏?”
顧盛接過玉瓶,并未立刻查看,目光落在南宮清月身上。
“你找到了南宮家的密藏?”
“是!”
南宮清月眼中帶著光芒。
“當(dāng)年家族遭難前,父親曾將開啟密藏的鑰匙交予我。這些年,我歷經(jīng)艱險(xiǎn),終于尋到了密藏所在!
里面……有我南宮家世代積累的財(cái)富和寶物!只要前輩答應(yīng),清月愿將密藏中所有寶物,盡數(shù)奉上!”
顧盛看著眼前這個(gè)眼神決絕、孤注一擲的少女,心中了然。
她這是走投無路,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身上。
他輕輕摩挲著手中的玉瓶,感受著那縷微弱卻陰冷的氣息,緩緩開口。
“當(dāng)年在秦家藥鋪,你曾言要報(bào)答。后來不告而別,今日又?jǐn)y重寶相求。南宮清月,你的誠意,我看到了。但……你可知,殺一個(gè)大荒圣院中地位不低之人,意味著什么?”
南宮清月身體微顫,咬牙道。
“清月知道!此乃滔天大禍!但……只要能報(bào)此血海深仇,清月萬死不辭!縱使粉身碎骨,也絕不后悔!”
顧盛沉默片刻,目光深邃。
“你的仇人是誰,我尚不知曉。他為何滅你南宮滿門,我也不知。
僅憑這一縷氣息和你的片面之詞,便要我去殺一個(gè)圣院高層……南宮清月,你覺得,這夠嗎?”
南宮清月臉色一白,眼中帶著慌亂,隨即化為更深的決絕。
她猛地站起身,從懷中取出一只通體黝黑、散發(fā)著古樸滄桑氣息的木盒。
木盒不大,卻給人一種沉重如山的感覺。
“前輩!此乃南宮家密藏中,最為珍貴之物!也是開啟密藏核心區(qū)域的鑰匙!”
南宮清月雙手捧著木盒,聲音帶著顫抖。
“密藏中其余寶物清單,也在此盒之中!清月愿將此盒,連同密藏鑰匙,一并作為定金,奉于前輩!只求前輩……給我一個(gè)機(jī)會!待前輩查明仇人身份,若覺此人該殺,再動手不遲!
若前輩覺得清月所言有虛,或仇人不該殺,清月……絕無怨言!此盒中之物,也任憑前輩處置!”
她將乾坤木盒輕輕放在顧盛面前的桌案上,隨即后退一步,再次深深拜下。
“清月在大荒城,舉目無親,唯一能信任的……只有前輩您了!求前輩……成全!”
顧盛的目光落在桌案上那只古樸的乾坤木盒上。
此盒材質(zhì)非凡,其上刻有玄奧的符文,顯然是一件空間法器,且品階不低。
南宮清月能拿出此物,足見其誠意和決心。
他沒有立刻去碰那木盒,只是看著深深拜伏在地的南宮清月,聲音平靜無波。
“起來吧?!?/p>
南宮清月依言起身,緊張地看著顧盛,等待著他的答復(fù)。
顧盛沉吟片刻,緩緩道。
“此事,我需斟酌。你的仇人身份不明,牽扯圣院,非同小可。
這縷氣息,我會留下。至于這乾坤木盒……”
他心念一動,一道無形的力量托起木盒,送到門外候著的侍女手中。
“將此盒交給掌柜,讓他清點(diǎn)其中物品,列一份詳細(xì)清單,稍后送到我處?!?/p>
“是。”
侍女恭敬接過木盒,轉(zhuǎn)身離去。
顧盛這才看向南宮清月。
“在得到我的答復(fù)之前,你可暫且在琳瑯閣休整。此地安全,無人敢在此放肆。若你有其他去處,也可自行安排。但記住,在我答復(fù)你之前,不可輕舉妄動?!?/p>
南宮清月眼中帶著失望,但更多的是理解。
她知道,顧盛沒有當(dāng)場拒絕,已是給了她希望。
她再次躬身。
“是!清月明白!多謝前輩收留!清月……就在此等候前輩消息!”
顧盛不再多言,起身離開了靜室。
靜室內(nèi),只剩下南宮清月一人。
她看著顧盛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空無一物的桌案,緩緩坐回椅子上,雙手緊握,指節(jié)發(fā)白。
眼中,有期待,有忐忑,更有深埋心底、刻骨銘心的仇恨之火,在無聲地燃燒。
她知道,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她只能……等待。
琳瑯閣三樓,顧沅沅的靜室內(nèi)。
顧沅沅正盤膝坐在蒲團(tuán)上,按照顧盛傳授的基礎(chǔ)功法搬運(yùn)周天,濃郁的靈氣如同涓涓細(xì)流,不斷涌入她體內(nèi),滋養(yǎng)著經(jīng)脈。
她周身氣息圓融,距離突破宗境,似乎只差臨門一腳。
靜室門被輕輕推開,顧盛走了進(jìn)來。
“師父!”
顧沅沅立刻收功起身,小臉上帶著欣喜。
“嗯?!?/p>
顧盛微微頷首,目光掃過她周身氣息,眼中帶著滿意。
“根基穩(wěn)固,真元凝練,不錯(cuò)?!?/p>
他話鋒一轉(zhuǎn)。
“原定明日為你煉制散功丹,助你換法重修。但明日為師有要事需處理,恐無暇分身。時(shí)間緊迫,換法之事,需提前進(jìn)行?!?/p>
“提前?”
顧沅沅一愣,隨即用力點(diǎn)頭。
“徒兒聽師父安排!”
“好?!?/p>
顧盛不再多言。
“隨我來?!?/p>
他帶著顧沅沅離開靜室,朝著通往地下層的通道走去。
通道幽深,靈氣濃郁。剛走到一半,迎面便遇上了正從地下層走出的澹臺雪璃。
澹臺雪璃依舊是一身月白長裙,氣質(zhì)清冷如月。
但此刻,她纖細(xì)的右臂之上,卻纏繞著一根通體猩紅、布滿猙獰倒刺的藤蔓!
那藤蔓在她手臂上緩緩蠕動,散發(fā)著純粹的嗜血?dú)庀?,與她清冷的氣質(zhì)形成一種奇異的反差,正是顧盛贈予她的血色天魔藤分株!
“雪璃。”
顧盛目光落在她手臂的血色藤蔓上,微微頷首。
澹臺雪璃腳步微頓,清冷的眸光掃過顧盛,又落在他身后的顧沅沅身上,微微點(diǎn)頭示意。
“師娘!”
顧沅沅看到澹臺雪璃,眼睛一亮,脆生生地叫了一聲。
這一聲“師娘”,如同平地驚雷!
澹臺雪璃清冷絕美的臉龐瞬間飛起兩朵紅云,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身體微不可察地一僵,纏繞在手臂上的血色藤蔓都仿佛停滯了一瞬!
她下意識地想要反駁,但看著顧沅沅那雙清澈無辜、帶著孺慕的大眼睛,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咳……”
澹臺雪璃強(qiáng)壓下心中的慌亂,故作鎮(zhèn)定地移開目光,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微顫。
“小孩子……不要亂叫。我……我還有事,先走一步?!?/p>
她幾乎是有些狼狽地加快了腳步,與顧盛擦肩而過,匆匆離去,只留下一縷淡淡的月華幽香。
顧盛看著澹臺雪璃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眼中帶著極淡的笑意。
他轉(zhuǎn)頭看向顧沅沅,語氣平淡,卻帶著告誡。
“沅沅,心思靈巧是好事,但城府……不要用在自己人身上?!?/p>
顧沅沅小臉一紅,吐了吐舌頭,小聲道。
“徒兒知錯(cuò)了……就是……就是覺得師娘她其實(shí)挺喜歡這個(gè)稱呼的……”
顧盛沒有再多說,帶著她繼續(xù)走向地下層。
地下層,丹房。
這是一間寬敞的石室,中央擺放著一尊通體赤紅、雕刻著繁復(fù)火焰紋路的巨大丹爐。
爐下地火口,隱隱有熾熱的氣息傳來。
四周墻壁上鑲嵌著各種輔助陣法符文,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香。
“影,取‘枯榮草’三株,‘化元果’一枚,‘冰心蓮’兩朵,‘引魂花’一瓣……還有‘無根水’一瓶?!?/p>
顧盛站在丹爐前,沉聲吩咐。
“是。”
影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丹房角落,應(yīng)聲后,迅速消失在門外。
顧盛則走到一旁,取出一枚溫潤的玉符,遞給顧沅沅。
“此乃《混元一氣經(jīng)》前四卷功法。你有一個(gè)時(shí)辰的時(shí)間,將其內(nèi)容盡數(shù)熟記于心。待散功丹成,便以此法重修。”
“是!師父!”
顧沅沅接過玉符,小臉嚴(yán)肅,立刻盤膝坐下,將玉符貼在眉心,神識沉入其中,開始全神貫注地記憶那玄奧的功法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