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少反手在身下的石凳上磕出了煙鍋里的灰燼，氣呼呼的朝著宋清，周寶玉他們兩個瞪了過去。
“沒有？”
宋清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絕對沒有。”
“你的為人？”
“三弟，為兄的為人你最清楚了?！?/p>
“呵呵呵?！?/p>
柳大少不由得哼笑了幾聲，隨即又將目光微微移到了周寶玉的身上。
“有自知之明？”
“回大帥，沒錯。”
“不敢高攀我們家？”
“回大帥，正是如此?！?/p>
柳大少一把將旱煙袋丟在了石桌上，起身背著雙手走到涼亭的邊緣停了下來。
“宋清，周寶玉，你們兩個混蛋東西就給本少爺扯淡吧?！?/p>
宋清兩人立即站了起來，一臉賠笑的走到了柳大少的身邊停了下來。
“三弟呀，你這話從何說起啊。”
“大帥，天地良心呀，末將說的可都是肺腑之言?。 ?/p>
柳大少側目看了一眼一臉賠笑的二人，神色唏噓的嘆了口氣。
“唉！”
“本少爺我就想不通了，我家老三真的就那么的差勁嗎？
論相貌，不說是天下罕見的俊俏兒郎，起碼也算是風度翩翩，英武不凡的上等容貌了。
論學識方面，雖然不能說是飽讀詩書，腹藏萬卷書，可是放眼京城之中，在與他年齡相仿的同齡人里面。
以我家老三的學識，不說是傲視群雄，多少也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之一了。
甚至比他癡長幾歲的一些人，也不見得能夠比得過他的學識。
論武力，這一點本少爺不說，你們兄弟倆也清楚。
當年他們哥仨跟隨你們一起北征之時，成乾這小子在戰(zhàn)場之上的表現如何，你們兩個比本少爺這個當爹的更清楚。
雖然本少爺沒有親眼見到過他們哥仨在沙場之上躍馬揚鞭，沖鋒陷陣的畫面。
可是本少爺我僅僅只是從那些戰(zhàn)報上敘述的內容來想象，本少爺就能想象的出來，他們兄弟三個的表現怎么樣。
本少爺可以非常自豪的說，他們三個不愧是本少爺我的種。
有本少爺我年輕時候的風范。
論能力，成乾在十王殿當值的這些年時間里。
無論是什么樣的文書，只要內閣官員呈交到了他的手里面以后，他都可以處理的井井有條。
比起他的大哥和二哥來，本少爺憑心而論的說。
成乾這小子的能力，比起乘風和承志他們兄弟兩個，亦在伯仲之間。
雖說偶然會出現一些小差錯，卻也無傷大雅。
人非圣賢，孰能無過。
他要是一點問題都沒有，那才不正常了。
論人品德行這方面，你們兩個可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
他的人品德行如何，本少爺不說，你們也知道。
再者，成乾這小子乃是被嫣兒從小教育大的。
以嫣兒溫婉賢淑的品性，成乾這小子的品性如何，可想而知。
論家世出身……
呵呵呵，論家世出身。
這一點，本少爺我也就不啰嗦了?！?/p>
柳大少侃侃而談了許久之后，再次沒好氣的瞪了宋清，周寶玉兩人一眼。
“相貌上乘，學識上佳。
武力不俗，能力出眾。
德行謙遜恭良，家世無可匹敵。
這樣一個要什么有什么，幾乎挑不出任何毛病的青年才俊。
放眼整個天下之中，也是不得多見的良人了。
難道，這樣的一個人。
在你們的心里面，都算不上是一個乘龍快婿嗎？”
宋清，周寶玉兩人臉色一囧，抬頭看著柳大少忙不吝的點了點頭。”
“當然算了，當然算了?！?/p>
“算得上，算得上?！?/p>
“既然如此，你們兩個人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呢？”
宋清一臉賠笑的看著柳大少：“三弟，為兄我可是從來沒有說，我對成乾這小子不滿意了啊。
說實話，為兄對成乾這小子，自然是沒有什么意見。
只可惜，成乾他的心儀之人，并非是我們家二丫頭，你的小侄女呀。
如此一來，為兄我再是看得上成乾，又有什么用呢。
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大帥，正是因為成乾這小子太優(yōu)秀了。
所以，末將才不敢高攀??！”
柳大少輕輕地搖著手里的鏤玉扇，看著兩人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你們兩個說的都很有道理啊?！?/p>
“三弟，為兄的為人你是知道的，我素來是有什么就說什么?！?/p>
“大帥，末將也是?！?/p>
柳大少輕輕地嘆了口氣，目光幽幽的朝著碧藍的晴空眺望而去。
經久之后。
柳大少收回了目光，再次朝著兩人看了過去。
柳明志的心里清楚，有些事情已經沒有必要在繼續(xù)問下去了。
大家的心里彼此清楚是什么原因，這就已經足夠了。
若是再繼續(xù)詢問下去，傷了兄弟之間的感情固然不至于。
可是，卻多少會留下一些芥蒂的。
如此，又何必呢！
“寶玉?！?/p>
“大帥?！?/p>
“有些話，你的心里清楚，我的心里也明白。
如此，本帥也就不再過多的浪費口舌了。
關于咱們兩個結為親家的事情，本帥絕對不強迫你。
咱們來君子約定，怎么樣？”
周寶玉聽到柳大少語重心長的語氣，眼中頓時露出了一抹復雜之色。
他知道，柳明志肯定已經猜透自己心里面真正的想法了。
他沒有點明出來，不過是想給自己留下幾分面子而已。
周寶玉輕輕地吁了口氣，看著柳大少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大帥請說，末將洗耳恭聽?！?/p>
“咱們兩個是否能夠結為親家，本少爺說的不算，你說的也不算。
就讓成乾這小子和彤兒丫頭，他們兩個自己去決定最終的選擇。
不管是成乾愿意，彤丫頭不愿意也好。
還是成乾不愿意，彤丫頭愿意也罷。
只要他們兩個人之間，有一個人不想同意他們兩個結為夫婦的事情。
本少爺便給你保證，從此以后不再提及咱們兩個之間結為親家的話題。
反之，若是成乾和彤丫頭他們兩個皆是心甘情愿的結為夫婦。
那么，你便不得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由頭，來阻撓他們兩個人自己決定出來的選擇。
怎么樣？
你愿意跟本帥來一個這樣的君子約定嗎？”
周寶玉眉頭微皺的沉默了片刻后，神色復雜地點了點頭。
他非常的清楚，柳明志給自己立下這樣一個君子約定，已經是給足了自己面子了。
否則的話。
柳明志他單方面的決定這件事情，自己也無可奈何。
一方面是因為柳明志是君，自己是臣。
柳明志若是直接給下發(fā)圣旨，令自己將女兒嫁給自己三皇子柳成乾為妃。
自己就是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乖乖的奉旨行事，乖乖的照辦。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自己對柳明志的信服。
以前，他是自己的大帥，自己是他麾下的將領。
如今，他是當今的一國之君，自己則是他治下的臣子。
無論是大帥，還是陛下。
他能夠放下身段，有說有笑的給自己聊及關于柳成乾和自己女兒的終身大事。
可謂是，給足了自己面子了。
大帥他能夠以禮待人，自己又豈能不識抬舉呢？
“大帥，末將同意了，多謝大帥厚恩?！?/p>
柳大少樂呵呵地點了點頭，抬手在周寶玉的肩膀上重重地拍打了幾下。
“好兄弟，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大帥，你知道末將的為人，也清楚末將的性格。
寶玉先前之所以那么說，非是寶玉矯情，也非是寶玉無禮。
而是……”
周寶玉的話語尚未說完，柳大少便一把攬著他的肩膀，哈哈大笑的朝著石桌走了過去。
“好兄弟，本帥明白，本帥明白。
咱們都是當爹的人了，你的苦衷，本帥自然可以理解。
可憐天下父母心，可憐天下父母心??！”
“末將多謝大帥理解，多謝大帥體諒?！?/p>
“大哥，你也過來坐。”
“哎，來了?！?/p>
柳大少低頭掃了一下桌案上皆是只剩下了一小半酒水的海口大碗，提起酒壇倒?jié)M了酒水。
“大哥，寶玉，咱們三個干一碗?！?/p>
“干了?！?/p>
“敬大帥?！?/p>
柳大少將碗中酒水一飲而盡，擦拭著嘴角酒水，輕輕地打了一個酒嗝。
“嗝！”
“寶玉?！?/p>
周寶玉咽下了最后一口酒水，抬頭朝著柳大少看去。
“大帥？”
“寶玉，本少爺今天可以給你一個保證。”
“嗯？”
“寶玉，將來無論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本少爺我可以保證，無論是成乾，還是彤丫頭。
他們兩個人全部都會安然無恙，和和睦睦，恩恩愛愛的生活下去。
放眼整個天下間，不管是什么人，什么身份。
誰只要是敢動他們兩個人一根毫毛，便是跟我柳明志過不去?！?/p>
周寶玉虎軀一震，臉色激動的連忙將酒碗放到了桌面之上。
然后他一甩衣袍，立即單膝跪拜了下去。
“末將周寶玉，多謝大帥隆恩?！?/p>
“快起來，快起來。”
“多謝大帥！”
柳大少笑呵呵地點了點頭，一把合起鏤玉扇納入了袖口之中。
“寶玉，本少爺的這個保證，是有一個前提存在的?！?/p>
周寶玉臉色一急，立即朝著柳大少看去。
“啊？大帥？”
“本帥說的這個前提，便是本少爺還活著。
有朝一日，本少爺若是不在人世了。
我就是再想保著他們兩個人，卻也是有心無力了?！?/p>
周寶玉輕輕地吁了口氣，緊張的臉色頓時舒緩了下來。
“大帥，你可嚇死末將了。
大帥，末將就不說什么萬歲萬歲，萬萬歲的恭維之言了。
不過，末將相信，大帥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p>
柳明志眉頭微凝，神色惆悵的搖了搖頭。
“唉！長命百歲，哪有那么容易?。?/p>
很多年前，本少爺的恩師老爺子就曾經說過。
世上常有千年樹，人家少有百歲人。
別說長命百歲了，本少爺這輩子，能夠活到古稀之年，我就已經知足了?！?/p>
“三弟，你瞎說什么呢，別那么悲觀?！?/p>
“大帥，宋大哥說的沒錯，何必那么悲觀呢。
你如今才四十歲出頭，以后的人生路還長久著呢！”
柳大少看著宋清臉色急切的表情，直接抬手示意了一下。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最后，終究不過是化作一抔黃土罷了。
這一點，本少爺我早就看清楚了。
本少爺不怕死，我怕的是在我離開人世之前。
無法把一些我想要做的事情，給徹底的做完了。”
“三弟，你能有此想法，此乃人之常情。
人這一輩子，最怕的就是留下遺憾了?！?/p>
周寶玉長嘆了一口氣，提壇再次倒上了三碗酒水。
“唉，大帥，看開點就好了。
這種事情，并非是咱們能夠決定的。
不管以后會有什么樣的結果。
盡人事，聽天命就好了。”
柳明志神色唏噓地點了點頭。
“是啊，盡人事，聽天命就好了?！?/p>
宋清看著依舊神色落寞的柳明志，嘴唇嚅喏的沉默了許久，最終也沒有說出什么來。
“寶玉兄弟。”
“宋大哥？”
“為兄剛才所說的那些話，非是為兄的本意。
只是，為兄終歸是失禮了，還望兄弟你切莫往心里去?！?/p>
周寶玉眉頭一挑，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
“嗨，宋大哥你說這些就見外了。
有些事情，兄弟的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
我什么都清楚，若是再往心里去，豈不是顯得小弟我的心胸太過狹隘了嗎？”
“多謝兄弟體諒?！?/p>
“沒事，沒事。
剛才小弟的話，說的也有些過失禮了。
還望大哥你也不要往心里去?！?/p>
宋清淡笑著點點頭，伸手端起了兩碗酒水，將其中一碗遞到了周寶玉的面前。
“兄弟，你不是心胸狹隘的人，大哥我也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
作為生死兄弟，一些煽情的話為兄就不說了。
來，為了咱們兄弟往昔的戎馬生涯，崢嶸歲月。
這碗酒，為兄我先干為敬。”
周寶玉重重地點點頭，直接將酒碗送到了嘴邊。
“為了咱們的袍澤之情，為了咱們的崢嶸歲月。
共飲之。”
柳大少看著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的宋清兩人，伸手拿起石桌上的旱煙袋別在了腰間。
“大哥，寶玉。”
“三弟？”
“大帥？”
“大哥，寶玉和嫂夫人來家里做客了以后。
兄弟之所以派柳松去請你過來喝酒，一來是為了成乾這小子和彤丫頭他們倆這一對小冤家的終身大事。
二來，是為了另一件事情。
現在成乾和彤丫頭他們倆的事情已經解決好了，我便跟你們倆提一下另一方面的事情?！?/p>
“嗯？什么事情？”
“大帥，你請說?！?/p>
“不急，咱們去書房?！?/p>
“小五，小七。”
“小的在。”
“你們兩個跟在后面，把桌子上酒菜轉到書房去?！?/p>
“是，小的遵命?！?/p>
“大哥，寶玉，咱們一起書房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