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怎么又到為兄了？”
“二哥，你說的這叫什么話，月兒已經(jīng)記錄完一個人了，下一個人的口供當(dāng)然該你來記錄了。
這一個還交給月兒來動手，你想累死我呀？”
看著小可愛嗔怪的眼神，柳承志神色無奈地?fù)u了搖頭，直接將手里的一疊宣紙舉到小可愛的面前揮動了幾下。
“月兒，為兄剛才可是一連著記錄了三分口供呀，你這才記了一份，就開始喊累了啊？”
小可愛神色悻悻的訕笑了幾聲，笑盈盈的抓著二哥柳承志的手腕搖晃了幾下。
“好二哥，你可是月兒的哥哥，你就不能讓著月兒一點(diǎn)嗎？
你可別忘了，咱們兄弟姐妹還小的時候，月兒是怎么對待大哥你們幾個的。
月兒無論哪一次請你們?nèi)ヌ煜銟菍g作樂，最后不都是月兒幫你們幾個付賬的嗎
那個時候，月兒我成千上百兩的銀子往外掏，月兒說過什么嗎？月兒給你們計(jì)較過什么嗎？
哦！現(xiàn)在成家立業(yè)了，有了靜瑤嫂子了，就不疼愛自己的妹妹了？
有你這么當(dāng)哥哥的嗎？
人家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你倒好，連妹妹都一塊給忘記了。”
小可愛一連著幾個質(zhì)問，直接問的柳承志無言以對。
看著小可愛俏臉上故作嗔怒的表情，柳承志忙不吝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得得得，月兒你別再說了，為兄知道錯了。
不就是記錄口供嗎？多大點(diǎn)的事情呀！
為兄幫你記錄，這總行了吧。”
小可愛頓時俏臉一喜，看著自家二哥眉開眼笑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嗯嗯嗯，真是月兒的好二哥?！?/p>
柳承志忽的將手指豎在了嘴唇上，臉色鄭重的給了小可愛一個眼神。
“噓，又開始了！”
小可愛立即收起了笑臉，俯身端起地上的硯臺遞到二哥柳承志的旁邊。
“二哥，快記，快記。”
油燈噼啪作響，晦明晦暗的散發(fā)著微弱的光芒。
牢房里的人，在闡述著自己的犯下的罪行。
牢房外的人，在奮筆疾書的記錄著每一個人的言辭。
許久之后，牢房里徹底的安靜了下來，再也沒有任何的聲音傳來。
小可愛動作輕盈的站了起來，微微傾著柳腰，探頭探腦的觀察了一下牢房里的情況。
“二哥，應(yīng)該都記錄完了吧？”
柳承志正整理著手里的宣紙，聽到小可愛的詢問，淡笑著頷首示意了一下。
“我這邊記錄了七份，再加上你記錄的三份，合計(jì)十份口供。
齊活了。
咱們總算是可以好好的休息休息了?！?/p>
借著微弱的光芒，小可愛輕輕地把頭縮了回來。
“既然口供都已經(jīng)錄完了，臭老爹怎么還不給咱們發(fā)暗號呢？”
柳承志蹲在地上，神色淡然的整理著腳邊的文房四寶。
“急什么，估計(jì)還有什么事情沒有確定下來呢！
那么久都等了，再多等一會又有何妨?！?/p>
“二哥，這都已經(jīng)后半夜了，月兒困呀！”
柳承志將記錄著口供的宣紙收入了袖口里面，正欲開口之時，牢房里面忽然傳來了幾聲斷斷續(xù)續(xù)的輕咳聲。
“咳咳，咳咳咳?！?/p>
小可愛，柳承志兄妹兩人神色一喜，急忙對視了一眼。
“二哥，臭老爹的暗號?！?/p>
“為兄也聽到了，戴斗篷吧。”
“好。”
兄妹兩人起身之后，直接將背后的斗篷戴在了頭上，不疾不徐的朝著牢房走了過去。
柳承志兄妹二人一左一右的停在牢門外，壓著嗓子輕咳了幾聲。
“楊樹何在?！?/p>
柳大少看著站在牢房外的兄妹兩人，目光平靜的掃視了一眼牢房里的眾人，起身朝著牢門走了過去。
“我在?！?/p>
“你的事情已經(jīng)擺平了，跟我們兄弟二人出去吧?！?/p>
“有勞兩位大人了?！?/p>
“無須客氣，我兄弟二人也是拿銀子辦事。”
柳承志聲音嘶啞的客氣了一下，從袖口里掏出了鑰匙，動作嫻熟的打開了身前的牢門。
“出來吧?！?/p>
柳大少淡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抬腳朝著牢房外走去。
柳承志重新鎖上了牢門，走到柳大少身邊頷首示意了一下。
“走吧?！?/p>
柳大少回眸掃了一眼身后的牢房，大步昂揚(yáng)的向前走去。
小可愛兄妹兩人扯了扯自己的斗篷，不疾不徐的跟了上去。
柳大少三人剛剛動身，牢房里的一群人頓時急匆匆朝著牢門撲了過去。
“楊爺，你出去了以后別忘了在下的事情啊?！?/p>
“楊爺，在下等著你的好消息?！?/p>
“楊爺，楊爺，在下先行謝過楊爺?shù)拇蠖鞔蟮隆！?/p>
“楊爺……”
柳大少仿佛沒有聽到身后牢房里一群犯官的吆喝聲，臉色陰沉的走出了乙字號牢房的區(qū)域。
等走出了乙字號牢房后，柳承志兄妹兩人直接取下了自己身上的黑斗篷。
“爹，事情應(yīng)該處理的差不多了吧？”
“臭老爹，月兒困了，咱們什么時候才能回去休息呀？”
柳大少側(cè)目看了一下跟在身旁的兄妹二人，并沒有回答他們的問題。
“臣宋清，參見陛下?！?/p>
“老臣夏公明，參見陛下?！?/p>
“孩兒姐弟，參見爹爹?！?/p>
柳大少停下腳步，抬手示意了一下。
“都免禮吧?！?/p>
“謝陛下?！?/p>
“謝爹爹?！?/p>
柳大少端起桌案上的涼茶痛飲了一口，丟下茶杯率先朝著昭獄外走去。
“走吧?！?/p>
“是?！?/p>
“遵命。”
一行人出了刑部大牢，柳大少俯身解下了拴馬樁的馬韁，起身后看向了宋清，夏公明兩人。
“大哥，老大人，已經(jīng)后半夜了，你們早點(diǎn)回去歇著吧?！?/p>
宋清兩人神色一愣，神色疑惑的朝著柳大少看去。
“陛下，案情的事情？”
“案情之事，等后天的大朝會再說吧。”
“是，臣明白了。”
“回去歇著吧，”
“臣等先行告退?！?/p>
等到宋清兩人的背影消失在長街上之后，柳大少轉(zhuǎn)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幾個兒女，輕輕地扯了一下馬韁。
“走吧，咱們也回去吧?！?/p>
柳承志他們兄弟姐妹四個對視了一眼，牽著自己的坐騎緩緩的跟了上去。
雖然城中早已經(jīng)宵禁多時了，但是城中的大小街道之上，在兩側(cè)燈火的照射下，路上依舊是燈火通明。
只是，燈火通明的大小街道上面，除了偶爾路過的巡街武衛(wèi)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柳承志他們兄弟姐妹四人，時不時的側(cè)目偷看一眼柳大少的表情。
看到老爹臉上那陰沉的表情，兄弟姐妹四人皆是沉默不語的跟在一邊。
此時此刻，就連性格大大咧咧的小可愛，亦是十分的乖巧。
“承志，月兒?！?/p>
“爹？”
“爹爹？”
向來臭老爹，臭老爹的小可愛，聽到柳大少招呼自己，也是嬌聲喊了一聲爹爹。
“那些混賬東西的口供，你們兄妹倆都記錄下了嗎？”
“回爹話，孩兒與月兒妹妹已經(jīng)把那些犯官的口供，詳細(xì)的記錄下來了。”
“口供呢？”
柳承志一把將手里的馬韁塞到了三弟柳成乾的手里，連忙從袖口里掏出那一疊宣紙遞到了柳大少的面前。
“爹，所有的口供都在這里了?！?/p>
柳大少接過二子柳承志手里的口供，隨意的納入了袖口里面。
“承志，夭夭?！?/p>
“爹？”
“爹爹？”
“承志，你酒囊里還有酒水嗎？”
“有?！?/p>
“讓為父喝點(diǎn)?！?/p>
柳承志毫不猶豫的解下了腰間的酒囊，神色恭敬的遞到了柳大少面前。
“爹，酒水?！?/p>
柳大少拔掉了酒塞，仰頭暢飲了一口酒水，目光幽幽的掃視了一下跟在自己身邊的四個兒女。
“承志，夭夭，月兒，成乾，你們兄弟姐妹四個說一說，為父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康?？”
“爹爹？”
“不用擔(dān)心為父會生氣，想說什么就說什么?！?/p>
“孩兒，孩兒！”
“爹爹?！?/p>
“這！”
“老爹，你沒事吧？怎么突然問這么奇怪的問題呀？”
柳大少看著四個兒女欲言又止的模樣，心里不由得有些酸澀。
孩子們都長大了，跟自己這個當(dāng)?shù)模僖膊幌裥r候那么的親密無間了??！
自己從來不會懷疑他們對自己，對韻兒她們一眾姐妹的孝心。
可是，見到兒女們漸漸的長大成人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以后。
自己的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老了。
真的已經(jīng)老了。
柳大少在心里暗自感慨了一番，仰頭痛飲了一口酒水，背影落寞的朝著柳府的方向趕去。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柳大少忽然明悟了。
兒女們已經(jīng)長大了，自己與一眾娘子們也已經(jīng)老了。
對于膝下的一眾兒女們，自己似乎――
似乎，也該放一放手了。
自己可以庇護(hù)的了他們一時，卻庇護(hù)不了他們一世呀。
柳承志他們兄弟姐妹四人看著柳大少落寞的身影，急忙追趕了上去。
看著老爹那有些落寞蕭瑟的背影，他們的心里。
莫名的感覺到有些心慌。
“爹。”
“爹爹。”
“嗯？怎么了？”
“爹，你沒事吧？”
“爹爹，你是不是想說什么呀？”
柳大少蓋上了手里的酒塞，直接遞到了二子的面前。
“臭小子，酒囊。”
“爹，一個酒囊罷了，你留下也就留下了?！?/p>
柳大少樂呵呵的看向了身旁的四個兒女，挨個的在他們兄弟姐妹四人的額頭上輕輕地敲打了一下。
“怎么，為父看起來像是有事的樣子嗎？
兩個臭小子，兩個臭丫頭，再過一個多時辰，天就該亮了。
你們疲倦了，為父也疲倦了。
其它的就不說了，咱們回去安歇。”
“爹。”
“爹爹?！?/p>
“爹什么爹？回去安歇了。
你們誰要是不困的話，就繼續(xù)熬著吧?！?/p>
柳大少話音一落，翻身上馬后，輕輕地抽了一下手里的馬鞭。
“駕！”
看著老爹縱馬遠(yuǎn)去的背影，兄弟姐妹四人不由得愣了一下。
柳承志兄弟姐妹四人回過神來后，立即翻身上馬，用力的揮了一下手里的馬鞭。
“駕！”
半盞茶的功夫都不到，柳大少與幾個兒女便躍馬揚(yáng)鞭的趕到了柳府的大門外面。
“吁！”
“吁！”
似乎是聽到柳大少一行人的輕喝聲，府門應(yīng)聲而開。
早已經(jīng)從昭獄里歸來的柳松，帶著小五他們幾個急匆匆的迎了出來。
“小的柳松見過少爺?！?/p>
“見過兩位小少爺，兩位小小姐?！?/p>
柳大少翻身下馬，直接將手里的馬韁朝著柳松拋了過去。
“免禮吧。”
柳松連忙接過了馬鞭，樂呵呵的行了一禮。
“多謝少爺?！?/p>
柳承志兄弟姐妹四人翻身下馬后，淡笑著對著柳松行了一禮。
“松叔。”
“松叔?！?/p>
“小少爺，小小姐，你們都回來了?！?/p>
“松叔，你又給我們見外了不是?！?/p>
“禮不可廢，禮不可廢?！?/p>
柳大少走進(jìn)了府門后，雙臂高舉的伸了個懶腰。
“承志。”
“孩兒在。”
“你們幾個先回去歇著吧?！?/p>
柳承志兄弟姐妹四人彼此相視了一眼，齊齊地行了一禮。
“是，孩兒先行告退?！?/p>
柳大少似乎想到了什么，直接抬眸朝著三子柳成乾看了過去，
“成乾，你先等一下?！?/p>
柳成乾腳步一頓，神色疑惑的轉(zhuǎn)身朝著老爹看了過去。
“爹？”
“成乾，你是了解為父的性格的，有些事情你看著辦就行了。
只要不是太過分，為父這邊是沒有什么異議的?！?/p>
“??？”
柳大少看道柳成乾愕然的表情，輕笑著揮了揮手。
“回去歇著吧?！?/p>
“哎，孩兒知道了?！?/p>
目送著柳成乾的身影消失以后，柳大少轉(zhuǎn)身對著柳松勾了勾手指。
“柳松?！?/p>
“少爺？”
“你現(xiàn)在馬上趕去內(nèi)院一趟，找一個丫鬟去通知婉言一聲。
告訴她，少爺在花園里的秋霜亭等著她?！?/p>
“是，小的這就去。”
“好，少爺我先去花園了?！?/p>
“小的恭送少爺?！?/p>
“等等?！?/p>
“少爺？”
“別忘了讓婉言帶上一壇酒水?！?/p>
“是，小的知道了。”
柳大少來到了花園后，直接縱身一躍，落在涼亭上面斜躺了下來。
將雙手墊在腦后，柳大少目光平靜的望著天邊皎潔的明月，神色唏噓的嘆了口氣。
“沒良心的，這都后半夜了，你找老娘來干什么？”
柳大少回過神來，笑吟吟的朝著女皇看去。
“想你了不行呀？”
女皇目光嬌媚的白了柳大少一眼，舉止優(yōu)雅的躺在了一旁，隨意的將手里的酒壇遞到了柳大少的手里。
“德行，老娘相信你才怪了?！?/p>
柳大少拍掉了酒壇上的封泥，樂呵呵的痛飲了一口酒水。
“婉言，為夫說的可都是真話呀。”
“去你的，說吧，又有什么想不通的煩心事了？”
柳大少將酒壇遞到了女皇的手里，微微轉(zhuǎn)身把頭枕在了女皇修長的雙腿上面。
“婉言?！?/p>
“嗯？”
“為夫今年四十有二了?！?/p>
“嗯，所以呢？”
“咱們夫婦都已經(jīng)老了，孩子們也都長大了。
你說，為夫我是不是該放一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