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昭箐身子一顫,差點沒把手里的東西丟在他臉上,問問他又來做什么?!
蘇勁松剛毅的臉上有些訕訕,“我聽說幼雪今兒出院?!?/p>
賀昭箐眉頭緊皺,臉上滿是不耐:“關你什么事?!?/p>
然后無視他,往外頭走去。
雪兒住院好幾個月,除了蘇勁松那一次把她給氣的昏死過去,就再也沒出現過。
賀昭箐看透了,也死心了。
她自認沒有哪兒對不起蘇勁松的地方,原先的那些磕磕絆絆過去了,她都可以算了。
但雪兒這事不行,她一輩子過不去。
蘇勁松緊跟著追出去,“我上回那話說的不好了,是我不對,但我也是心疼你,聽說幼雪出院,我都親自來了?!?/p>
賀昭箐駐足,冷笑:“好勞您大駕!親自?我們可承受不起。”
她把東西放到車上,跟師傅說了一聲,司機打開火就把車開到了醫(yī)院門口。
沈琰把蘇幼雪扶出來。
其實蘇幼雪現在自己走完全沒問題,但是沈琰不放心,好像出了醫(yī)院就出了保護殼似的,處處都是危險。
兩人在上車之前瞥見了站在旁邊蘇勁松,不過賀昭箐沒說話,他們也就沒說。
車是沈琰找來的,專門找來今天接雪兒出院,看幾人都上了車,便發(fā)動油門開走了。
蘇幼雪看她媽一直盯著前面,目不斜視都沒往蘇勁松站著的地方看一眼。
住院這段時間,雖然家里人嘴上不說,但蘇幼雪知道,他們心里并不痛快。
不管是服裝廠還是電器店的員工,連學校的老師都拿著東西來瞧過,可她的親生父親只來過一次,卻是放棄她生命的。
這件事,沈軍,沈沁梅他們都知道。
連胡愛芬這種待人一向寬和不計較的,提起蘇勁松都沒了好臉色。
車子一路平穩(wěn)的開到家門口,司機還有事,把他們送到就走了,蘇幼雪剛要進門,卻被賀昭箐一把拉住,然后就聽她沖門里邊喊:“雪兒回家咧?!?/p>
賀昭箐話音剛落,就見沈沁梅他們三個依次從屋里出來。
蘇幼雪咦了一聲。
她以為他們都忙著有事情抽不開身才沒去醫(yī)院接自己,這一看咋一個兩個都在家呢?
還不等她想明白,吳娟先拿著一把大剪子到了近前,賀昭箐挽起許幼雪的手腕,那上面是一根紅繩,蘇幼雪進院的時候她親自去求的。
“剪,小心點?!?/p>
賀昭箐拉著紅繩舉到吳娟面前。
“這是干啥?”蘇幼雪完全被搞懵了,“好好的紅繩剪了干啥?”
“噓,別說話?!?/p>
賀昭箐一臉神神叨叨的樣子,搞得蘇幼雪都有點緊張了。
只見沈沁梅剪了她的紅繩,吳娟緊接著拿了個小鐵罐接住,然后在里面點了火,把紅繩燒了。
賀昭箐在一旁念念有詞:“災病衰運全遠離?!?/p>
蘇幼雪抿了抿唇,她瞧了賀昭箐好幾眼,自己母親以前是從來不信這個的。
現在怎么回事?
還沒結束。
賀昭箐扶著她往里走,院子里沈榮強拿了個小瓦罐,里面白花花的好像是鹽?
蘇幼雪就見沈榮強抓了一小把鹽,刷的一下,灑在她的腿邊腳下。
連著撒了三下,才讓她進屋,沈榮強在后頭還問胡愛芬:“家里墻角都撒了嗎?”
“放心,按你說的,都撒了?!?/p>
胡愛芬特別正經的回答。
沈琰滿眼含笑的看著這一切。
蘇幼雪生病的事情,沒讓兩個孩子知道,現在果果和糖糖正在大哥沈軍家,由大飛,小飛,浩兒,陳宇帶著玩。
四仔也跟著。
屋子里暖氣燒的很旺,蘇幼雪摘帽子圍巾、脫下外套,吳娟趕緊接過來往外拿,胡愛芬還在那邊叮囑:
“放到東墻根!”
“知道啦!”
“這是怎么回事?”
換了一身干凈的家居服,蘇幼雪終于問。
吳娟把她換下來的衣裳都拿出去放好,這才回答:
“說是這樣就能保佑你以后不生病?!?/p>
蘇幼雪哭笑不得。
賀昭箐現在可對這些東西深信不疑了。
雪兒沒脫離危險的時候,她無能為力,只能求老天爺保佑,燒香拜佛什么招都用過。
后來雪兒醒了,賀昭箐就覺得是神明顯靈了,對這些東西信服起來,還去看了個半仙,給蘇幼雪求了根紅繩,說是擋哉厄的。
后來蘇幼雪一天天好起來,賀昭箐就更對這些事情上心了。
“咱媽也是為了求個安心?!鄙蜱谒中睦锓帕艘槐骸斑@次不止媽,我也嚇壞了。”
沈家其他人也懷著寧可信其有的心思,愿意配合。
蘇幼雪握著他的手,一切盡在不言中,她也嚇壞了。
怕再也見不到家人,見不到沈琰和兩個寶貝女兒。
一周后。
蘇老爺子打電話過來,一是讓他帶蘇幼雪到京大總院做個全身檢查,蘇貞被調到京大總院,她檢查的細致,會更放心一些。
二是,經濟領之前在京都獲得了大豐收,章公親自批示,把滬市繼續(xù)當試點,逐步全國推廣開來。
因為經濟領是沈琰的,所以新試點蘇老問問他的意見。
沈琰一聽頓時來了精神,主動要求把這件事交給他去辦。
正好他也趁此機會熟悉熟悉滬市,開拓滬市市場。
沈老爺子自然同意了。
之后沈琰又提出要滬市的兩成盈利分成。
沈老爺子發(fā)愁的捏了捏眉心。
沈琰雖說是有功,但也不可能明目張膽的把國營廠的利潤分給他一個私人。
其實功勞不功勞的沈琰都不在乎,現在被收走了,雖然只是,沈琰怎么想怎么覺得虧。
軟磨硬泡最后跟老爺子要到了一個在生產經濟領的資質。
可以說誰拿到了,便是握了一塊金磚在手上。
但是這塊大肥肉。
軟磨硬泡之后,沈老爺子無奈答應了,之后,沈琰帶蘇幼雪去檢查的路上就說了這件事。
他過幾日就要去滬市一趟,蘇幼雪車禍的事給他心里造成了很大的陰影,晚上睡覺半夜驚醒,都會摸一摸蘇幼雪的氣息。
正好蘇幼雪還在休假中,決定帶她一起去滬市。
兩人來到京大總院。
“姑姑?!碧K幼雪甜甜喊了聲。
“可算來了,快過來吧,我已經安排好了,先去抽血,然后做個全身檢查?!?/p>
蘇貞瞧了一眼蘇幼雪,外套裹的緊,針織的厚圍巾只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
沈琰也跟著打了招呼。
給兩人安排了護士指引,就急匆匆的走了,她還有一個會診,急著回去工作。
上午做了一部分檢查,中午蘇貞帶兩人去的醫(yī)院食堂簡單吃點,下午還有檢查沒有做完。
蘇幼雪知道沈琰下午有事,就讓他先去忙,有蘇貞姑姑在,她不會有事的。
沈琰“嗯”了一聲,交代道:“我很快回來,你若是先檢查完了,在這等我。”
“好?!碧K幼雪點點頭。
其實她現在已經好很多了,自己回去也沒問題,奈何沈琰現在仔細的緊,說什么都不愿意讓她自己回去。
沈琰讓四仔跟著蘇幼雪,自己叫了人力三輪車。
沈琰來到北城二輕廠,陳宇等人已經在廠門口了。
北城二輕廠的廠長,國營化纖毛紡織廠的廠長和主任都在那等著了,還以為是上頭派下來的大筆買賣。
二輕廠的廠長認識陳宇,走上去跟他打了招呼,陳宇笑呵呵的喊了聲李叔,讓廠長臉上也帶了笑意。
他一個芝麻綠豆大的官,人陳家少爺能喊他一聲叔,甭管怎么樣,這都是賣他一個面子。
陳宇跟他介紹了后面幾個人,除了沈琰,沈軍和趙鵬也一起來了。
李廠長笑著一一上去握手,雖然這幾個小伙子他從來沒聽說過,但陳少爺帶來的,自然不敢怠慢。
“李叔真對不住,我沒想到驚動了這么多人,我們自己進去轉轉瞧瞧就成了?!?/p>
陳宇給對方解釋了下,“看看有合適的布料。”
李廠長想了想,道:
“那好,我找個人陪你們一起進去,你們慢慢看。”
李廠長給他們找了一位技術人員,還有一位熟悉廠子情況的主任,讓他們陪著一起進去。
那幾位也不知道前面走著的這幾個是什么身份,不過廠長都再三叮囑了要好好招待,他們自然不敢小看。
廠區(qū)很大,化纖區(qū)和毛紡織區(qū)是分開的,十幾排的寬大廠房整齊分布,占了不小的面積。
沈琰幾人先后看了好幾個廠房,隨行的主任給他們每人發(fā)了一個口罩戴,說是里面灰塵大。
從生產車間出來,沈琰又要求去存放面料的庫房瞧一瞧。
主任和技術人員有求必應,連開好幾間庫房,讓他們挨個進去參觀,技術人員還在后邊跟他們具體介紹面料的特點,用的是多少股線的。
沈琰大半張臉遮在口罩下,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弄得技術人員和主任還有點小緊張,生怕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對了,人家不滿意。
好在沈琰看了一圈,覺得挺滿意,挑了不少各色材質的布料,最后跟人家商量,可不可以以后讓他們定期給自己供應布料。
知道他是開服裝廠的,還是陳宇帶來的人,自然沒什么說的,主任痛快的答應了,并且價格都是給的最最低價。
沈琰嘖了一聲。
特權的滋味兒,不得不說,著實令人著迷,怪不得那么多人擠破了頭也要上位呢。
選好了布料,廠里還專門找了車給他們送回服裝廠,陳宇全程陪同,等布料都安置好了才走,走之前還再三叮囑沈琰把能不能單獨給他做幾套衣服,要做得顯瘦點。
沈琰點頭答應,陳胖子高高興興的走了。
之后的事情,沈琰就交給沈軍和趙鵬了,然后趕去醫(yī)院接媳婦。
這邊。
肖美雅收到了不少娘家發(fā)來的電報,但卻無能為力。
她已經沒有那么大的能耐,最大的依仗蘇勁松,更是因為做錯了一點小事訓斥了她一頓,肖美雅光應付身邊的人就花了大部分精力。
肖美雅向肖安打聽情況.蘇幼雪死了沒有?
把賀昭箐綁架,扔到偏遠地區(qū)沒有?
但肖安就像消失了,一點消息都沒給她。
肖美雅帶著一絲惡毒的期盼,盼望著蘇幼雪己經死了,最后誰也找不回賀昭箐。
而計劃失敗的肖安,沒敢跟肖美雅匯報。
他怎么沒想到蘇幼雪命那么大。
鋼筋都從胸口穿過去了,居然還能活下來。
這個計劃失敗,他開始啟用第二個計劃。
半個月后。
沈琰和蘇幼雪,四仔趕往滬市,顧平也一起來了,他外婆家就是滬市的,這次被家里塞進來,說是鍛煉鍛煉,其實就是分一杯羹。
以沈琰幾人的交情,自然不介意。
他們這次是選幾個店鋪當經濟領的試點。
沈琰對以后滬市的發(fā)展比較清楚,便提點了幾個最興旺的地方。
這些地方有的如今還很荒涼,甚至并沒有臨街商鋪,只有幾棟簡陋的民居房。
沈琰在這里面選了幾處條件相對好些的地方,掛了顯眼的牌子,在店里擺上經濟領。
招牌上也明確標出了“江南千禧”的字樣,這是蘇老答應他的條件。
沈琰的品牌策略,還有什么是比地方z府親自出面推廣更為直接、有效的?
辦完正事,當地接待的人安排他們玩兩天,因為都是年輕人,還特地安排幾個年輕人陪著。
自然了,顧平身份并不簡單,是二代,能跟他接觸交往,對自家想要培養(yǎng)的后輩自是大有好處。
沈琰帶著蘇幼雪打著考察的名義去看了幾家紡織廠和印染廠,輔料還是缺少,但是已經開始慢慢增添花樣了,金屬拉鏈加工線也有了幾條。
沈琰對布料看的認真,他不方便出面問,顧平干脆找了輕紡局的人來一同陪著講解。
一路下來,旁邊原本以為會去熱鬧地方玩兒的那些少年人都汗顏起來。
顧平在一旁一直微笑引路。
沈琰是他救命恩人,又是兄弟,加上外婆家在滬市,跟滬市這些子弟也算是有些交際,這個時候成了兩方的聯系者,自然樂意瞧見沈琰在外面堅立一個好形象。
等到瞧完了這些,便也到了要吃午飯的時候,幾個人不敢貿然邀約,只小心的看著顧平,最后還是顧平開口:
“中午去小南館嘗嘗?年初的時侯衛(wèi)家爺爺八十大壽,就是請了這家的師傅去掌勺做了壽宴,味道不錯?!?/p>
沈琰也想起來了,衛(wèi)元帥壽宴的時候是請了這么一位,不過做的口味偏平淡,他覺得蘇幼雪沒準會喜歡。
“我記得這家有個蟹粉豆腐做的很不錯。”
那幾位一聽立刻就開始附和贊同。
一行人同去了小南館。
他們要了一個包間,席間有位滬市當地的,平時比較好美食,便做主讓上了滬市最有名的幾道菜,自然還有沈琰點名要的蟹粉豆腐,螃蟹這個時候不肥美,只上了幾只聊表心意。
吃飯是打通人脈關系的最好時機,沈琰是個八面玲瓏的人,說話讓人聽了那叫一個妥貼,一張臉笑迎八方客,最后能哄的自己被賣了,還得替他數錢。
沈琰嘴皮子也利落,插了幾句話便轉移到滬市最近發(fā)生的新鮮事上。
而顧平向來寡言少語的,冷不丁出手就掐住對方咽喉,跟野獸一樣的直覺,只是這只野魯原本就餓著肚子逛了一上午,這會兒一桌子湯湯水水,丁點兒螃蟹肉塞牙縫都嫌少,怕是想掀桌子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