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三人原本就沒什么文化。
因此算的比較慢,這昨天才剛剛整明白,今天沈國華就來了。
方云良正在氣頭上。
盯著沈國華,道:“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把吞掉的那些錢給老子還回來,一個子兒都不準(zhǔn)少!”
“第二,留下一根手指頭,這事兒就算完!”
沈國華頭皮一炸。
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就準(zhǔn)備跑,然而強(qiáng)飛等人早就有準(zhǔn)備。
尤其是東子,正憋著一肚子火呢!
原本以為沈琰那王八羔子騙了自己,沒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發(fā)現(xiàn)沈國華才是一頭吃人不吐骨頭的狗蛋玩意兒!
他幾步上前,像是拎小雞一樣,一把將沈國華給拽著領(lǐng)子揪了過來。
“去哪里?信不信老子現(xiàn)在就剁了你?!”
光腳不怕穿鞋的。
更何況,對于東子這些人來說,什么讀書人,什么講道理,都是些滾犢子玩意兒!
他們就信拳頭!
方云良拎著棍子,一下接著一下敲著柜臺,一臉不耐煩。
“想好了沒有?我可沒什么耐心!”
沈國華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額頭上都是細(xì)密的汗。
“我給錢?!?/p>
他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眼,一字一句道:“我把錢給你!”
方云良一樂。
拿起棍子拍了拍他的臉。
“媽的,算你識相?!?/p>
方云良這人,性子直,不玩這些彎彎繞繞的。
謀算,策略,他一概不會。
發(fā)現(xiàn)沈國華坑了自己,他也不算計,直接問清楚,把該屬于自己的那一份要回來。
第二天,沈國華帶著錢,一筆筆給賬的時候,他臉都黑了。
“咱有一說一,這是該給我的錢,我收了。”
方云良說著,拿起一疊錢,仔仔細(xì)細(xì)的點了點。
足足五萬多。
用一個大布袋裝的,厚厚的一疊。
沈國華這人,小心謹(jǐn)慎,現(xiàn)金分來也不往銀行里存,全都放在皮箱里。
“這些,是你當(dāng)初借我的,統(tǒng)統(tǒng)還給你,咱們就算是兩清!”
“這鋪子,今兒個往后,你自己看著!店鋪的名兒也別掛我的了,否則的話,叫我見一次砸一次!”
方云良這人,講義氣,別人對自己的好,他全都記著。
如今翻臉了,他也決不能欠人情!
當(dāng)下,點了五千多塊錢出來,全都一并還給了沈國華。
沈國華這會兒心口憋著一股子氣,他盯著方云良,眉頭皺著,大聲問道:“你難道就不準(zhǔn)備繼續(xù)開店了?要是沒了這電器店,你想沒想過跟著你的這幫兄弟?”
這方哥電器店,能安穩(wěn)開在西單,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方云良的噱頭掛著。
否則的話,各種各樣的保護(hù)費都能愁死他。
沈國華仍舊有些不死心,他扶了扶眼鏡,繼續(xù)道:“這件事,是我做的不對,鬼迷了心竅,但是,接下來咱們合作……”
“被狗咬一次我還要湊上去被咬第二次?”
方云良嗤笑了一聲,斜睨了一眼沈國華,瀟灑起身,點了支煙,將手里的錢遞給了身后的強(qiáng)飛。
“這話題點到為止,咱們好聚好散?!?/p>
方云良伸了個懶腰,手一招。
“哥幾個,咱們走!”
說著,率先走出了方哥電器店。
身后,強(qiáng)飛和東子還有幾個小弟跟上,經(jīng)過沈國華的時候,東子沒忍住,湊過去,呲牙瞪了他一眼。
“媽的,這次是老大讓我別計較,不然的話,非得挖你眼珠子給老子當(dāng)球踩!”
往日里哥幾個見著沈國華都是客客氣氣的,什么時候這么兇狠過?
這一眼瞪過來,兇相畢露,那間或流露出來的威脅和殺氣,頓時叫沈國華一陣反胃,臉色頓時慘白!
他知道,這會兒方云良可是和自己玩真的了!
沈國華怎么也想不到,原本按照自己的計劃,方云良應(yīng)該徹底放手去對付沈琰才是。
怎么……
忽然就調(diào)轉(zhuǎn)矛頭對著自己了?
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原因。
是沈琰!
絕對是沈琰!
沈國華渾身發(fā)冷,坐在椅子上,腦海里,仔仔細(xì)細(xì)的將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過了一遍。
腦袋里的線索串了起來,越想越清晰明了。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可是,自從那天方云良去了醫(yī)院,見了沈琰后,一切都變了。
沈國華扭頭,朝著紅波電器店看去。
那里,人來人往,熱鬧非常。
而他的眼神,卻在這一刻慢慢的冷了下來。
陰鷙而恐怖。
他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一切,他是絕對不會放手的!
絕不會!
…………
轉(zhuǎn)眼就到了五月六號。
云城。
自從按照計件結(jié)算工資后,三廠的效率顯而易見的提高。
這日,沈軍在倉庫里,和管理員仔仔細(xì)細(xì)清點了一番后,他如釋重負(fù),松了口氣。
“總算是完成了啊!”
沈軍看著倉庫里堆積的衣服,頗有些感慨。
這一個月來,五萬件衣服任務(wù)壓著,叫他一天都沒睡過好覺。
而工人們因為能夠掙到更多的錢,熱情高漲,甚至好幾次,半夜悄悄打著馬燈進(jìn)來干活。
沈軍生怕馬燈翻了燒了衣服,連抓好幾次,又出了扣工資的新規(guī)矩,這才制止了。
這兩天,一廠和二廠將做好的衣服全都送了過來,他清點了一遍,當(dāng)眾就給他們算了賬。
拿到錢,一廠和二廠的會計和副廠長激動高興的差點兒沒掉眼淚!
乖乖!
這么多錢,而且是一次性結(jié)算清楚的!
這下好了,別說是工資了,就是過年過節(jié)的福利都有了!
一廠二廠的負(fù)責(zé)人歡歡喜喜回去了。
而這邊,沈軍也準(zhǔn)備收拾東西,去省城里的運輸隊租好運輸車輛,談好價格,之后就準(zhǔn)備和沈琰聯(lián)系,將衣服送過去。
入夜。
窗外月色暗淡。
吳娟坐在床上,盤著腿,瞧著沈軍在屋子里忙來忙去。
她眸光有些莫名,半晌才道:“明早上起來再收拾吧,這都幾點了,還不睡呢?”
沈軍頭也沒抬,麻溜將東西往箱子里塞。
“明天還得上貨,得幫著搬東西,一廠和二廠都超額完成任務(wù)了,壓根不止五萬件?!?/p>
沈軍道:“而且這會兒穿的長袖也有不少,東西沉,我起早多做些,能省一點是一點。”
吳娟當(dāng)下不吭聲了。
她靜靜的瞧著,手卻不自覺的放進(jìn)了口袋。
這里面,有一張檢查單子,今兒個下午她剛從醫(yī)院拿回來的。
她想。
自己的福氣就這么薄嗎?
咋的身體就忽然出事兒了呢?
……
翌日。
天色蒙蒙亮的時候,沈軍就起床了。
沈浩睡得模模糊糊,起來拎著夜壺小解。
沈軍道:“我去京都幾天,你小子在家,好好照顧你娘,聽見沒有?”
沈浩點點頭。
“爸,你去京都,看看天安門?”
他眼睛亮晶晶的,一臉向往:“到時候,帶我和媽也去唄!”
沈軍笑著在他的腦袋上拍了一下。
“你小子,以后成績好了,人請你去看!小小年紀(jì)想這些,好好念書!”
沈浩頓時不說話了。
沈軍拎起箱子和布袋,走出門,忽然想起什么,轉(zhuǎn)身對著沈浩道:“昨兒個你媽不是去醫(yī)院體檢了?單子出來沒?醫(yī)生咋說?”
昨天一天沈軍都在忙活,差點兒沒想起來。
沈浩揉了揉眼睛,搖頭。
“媽沒說,我也不知道?!?/p>
沈軍聞言,沒再多問了。
“那成,你好好照顧你媽,長大了,半大的小子,你爹我和你這么大都得下地干活了!”
沈軍道:“好好念書,給咱們老沈家爭光,聽見沒?”
沈浩又點點頭,大聲道:“我知道了!”
沈軍這才離開。
臨走前,他又瞧了一眼吳娟,只覺得心里有些奇怪。
按照以前自家媳婦兒的性子,自己要是出門,不管是多早,她都指定起來送自己的。
可是今天……
沈軍搖搖頭,尋思著應(yīng)該是這幾天累了吧。
而他并不知道的是,就在自己離開后,吳娟掀開被子,朝著蒙蒙亮的窗戶瞧了一眼。
淚珠子落了下來,又被她胡亂擦去。
在這個落后且封閉的年頭。
對于吳娟這樣一個典型的出嫁從夫的女人來說,丈夫,兒子,就是她的天和地。
她想。
不管咋樣,自己總不能成為兩人的累贅才好。
……
五萬多件衣服,接近六萬件。
足足喊了四輛大東風(fēng)。
因為這會兒掛了國企的牌子,因此明面上來說都是兄弟單位。
流程好走了不少。
沈軍將箱子和布袋放上車,之后就開始幫著搬東西。
這年頭的男人都是能吃苦的,打眼瞧去,身上都是薄薄且精瘦的肌肉,拎著用麻繩捆好的一摞摞衣服,稍稍分開腿,一個馬步下去,低喝一聲,而后一把拎著大包裹就扛著上了肩膀。
“呵!”
男人低喝一聲,將包裹扛在了肩膀上,而后朝著沈軍看了一眼,笑道:“這玩意兒,還挺沉!這么多的貨,夠咱們掙一筆了!”
沈軍擦了一把汗,道:“活干夠,錢少不了你們的!放心!”
有了這話,當(dāng)下眾人越發(fā)手腳麻利起來。
一個多小時后,貨物上完。
四名司機(jī)上了車,沈軍早早和沈琰聯(lián)系好,拿到了地址,又仔細(xì)確認(rèn)無誤后,才下了命令。
“咱們出發(fā)!”
低沉的大東風(fēng)轟鳴聲響起,四輛軍綠色的車,浩浩蕩蕩的朝著京都駛?cè)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