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從曹州回京,時間大為縮減,出發(fā)第八日中午就到達京城。
宋時特意讓繞了一圈,把二房三個孩子放在他們家門口,省了來回接送的功夫。
真實意義是懶得再和他們牽扯。
晏貞英走到宋時的馬車邊,手扶著窗欞,“伯娘真的不會原諒我了嗎?”
“我年紀小,愚蠢,遇事慌張,沒有章法,我是做錯了事,但是我也沒有得到好處啊?!标特懹⑿÷曕ㄆ拔易孕]了親娘,在你身邊長大,心里是把你當親娘看,所以才以為你會像娘一樣包容體諒我的錯誤。”
“你最應該知道我是沒辦法的一個人?!?/p>
宋時看她,“你不是沒辦法,只是辦法都用在我身上。”
“往常你的一些小心思,我看在你可憐的份上,沒有計較,但是你要我傷筋動骨,我是不能再視而不見?!?/p>
“從前的那些疼愛,只當是我白費了,我只是你的伯娘,不必拿我當親娘?!?/p>
宋時敲敲車壁,馬車往前走,只留下失魂落魄的晏貞英。
饒雪把兒子摟在懷里,從上摩挲到下,心里喊著心肝,再不想你離我那么遠,娘的心想你都想的碎了。
對另外兩個人視而不見。
晏識道就在一旁看著。
等到饒雪往里走,他才默默跟上,回頭想著要不要提醒晏貞英,但是片刻后還是什么都沒說。
這家里三個孩子三個娘,他是閑的沒事,要去可憐尊貴的嫡長女。
晏貞英只短暫的失神,現(xiàn)在分家了,伯娘的光靠不到,繼母因為她落了訓誡,現(xiàn)在只怕更會恨她入骨,現(xiàn)在她能依靠只有祖母莫歡。
所以一進屋就直接去見莫歡,撲到她膝上哭訴想念,拿出自已給她做的孝敬,對曹州的事事無巨細都說給她聽。
莫歡拍著她的肩膀,“好孩子,你母親不在,多虧你照顧你爹和弟弟們?!?/p>
“我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标特懹⑽亲樱安锊豢显徫夷??!?/p>
“她不原諒是她的事,你已經(jīng)如此討好她,她一個做長輩的和你這個小輩計較,是她小氣?!蹦獨g安慰她。
饒雪這時才帶著晏識通進來給莫歡請安,晏識道依舊沉默的跟在后面。
“孩子們趕路風塵仆仆的,想著換套衣服再來給娘請安,沒想到大姑娘已經(jīng)在這,娘可千萬別怪?!别堁┭b模作樣。
如今分家了,稱呼自然要換。
莫歡把晏識通叫到跟前,摸摸頭摸摸臉,心肝肉的叫一通,也過問幾句晏識道,晏識道被點名還有點誠惶誠恐。
“在曹州一切都好吧?!?/p>
晏識道說好,晏識通噘嘴說不好,“三哥學祖父的晏家槍,不讓我們學呢。”
“乖乖,你學那個干什么?”饒雪立即變臉,“好孩子咱們不學,那晦氣東西?!?/p>
莫歡瞪了一眼饒雪,“你祖父的東西,自然你們都有份,放心,等你們大伯回來,祖母去找他,一定讓你學上?!?/p>
饒雪心里不得勁,她是真的不想讓兒子學什么晏家槍。
打打殺殺的多危險。
隨便找個借口讓兩兄弟先走,她坐下對莫歡說,“大姑娘的婚事還需要娘去合計,我是不會插手的,上次好心提議,就弄出那么大事,我可不想做壞人。”
晏貞英偏過頭不想去看她。
“這事不著急,晏子歸還沒放定呢?!蹦獨g想著晏貞英的事還是需要她爹來做主。
“晏子歸都要進宮當太子良娣了?!别堁┌籽邸?/p>
“不可能?”晏貞英猛地回頭,“伯娘不會允許的?”
“給太子做妾,那是普通妾嗎?”饒雪譏諷,“你拿她的話當金科玉律,代王的妾你不想做,但是沒想到你的好伯娘轉(zhuǎn)頭就把晏子歸送進東宮做妾吧?!?/p>
“大家婢都比小家婦好上許多,何況是皇親國戚?!?/p>
“這么大的事,你從哪里知道的?”莫歡問,“貞英在曹州一年都沒聽到風聲?!?/p>
“太子妃娘家傳出來的,說是官家擔心晏子歸被高項人尋仇,所以給她一個太子良娣的身份好護衛(wèi)周全?!别堁┓治?,“但我猜測這是太子妃的委婉之語。”
“總不能說是太子喜歡晏子歸,明明知道晏子歸是個兇婦,也要納她進宮吧?!?/p>
“你什么時候聽說的?”莫歡問。
“就是元宵前后?!?/p>
“若是太子良娣,應該有圣旨才對。”莫歡疑惑。
“禮部有關(guān)系的人說,當初太子良娣的寶冊確實準備了兩份。估計當初就是一道明旨,一道暗旨。”饒雪猜測,“要不然大哥還在孝期,大嫂怎么就回來了,除了要送女進宮,還能做何解釋?!?/p>
“他們瞞得可真好,外面人都知道了,自家人還不知道呢?!蹦獨g冷笑。
“許是覺得丟人吧。”饒雪想著宋時心高氣傲,卻要送唯一的女兒去做妾,心里肯定難受,“她應該覺得慶幸才是,晏子歸那日的舉動傳出去,天下沒人敢娶她,不是當尼姑就是做一輩子老姑娘?!?/p>
“現(xiàn)在能進東宮侍奉,已經(jīng)是再好不過的結(jié)局。”
她斜睨一眼晏貞英,“就是不知道我們的大姑娘能找到什么樣的好婆家?!?/p>
丁家的嬤嬤第一天就過來了,晏子歸這次認真聽,從宮規(guī)到各種不成文的規(guī)矩,宮里的人情世故,嬤嬤講過去宮妃們怎么吸引陛下注意,晏子歸也聽。
“妻有妻的做派,妾有妾的做派,再說皇宮那種地方,你就算進去做皇后,也不能清高啊。”晏子歸想的很開。
在天下最大的主子面前,還想挺直腰桿做自已?
“姑娘這樣的想法,進宮至少不會太難過。”嬤嬤也說,“在宮里,寵愛最直接關(guān)系的就是待遇,姑娘要趁年輕抓住寵愛,穩(wěn)固位份,生下孩子,這樣到了后期色衰愛弛,日子也好過。”
“在宮里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希望你倒霉的人是真希望你倒霉,希望你好的人不見得是希望你好,還有姑娘,進宮最要不得就是無所謂的善心,都是只掃自已門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p>
“姑娘急公好義,切莫被人利用?!?/p>
“我一個小小的太子良娣,能幫得了誰?”晏子歸輕笑。
宋時給她準備帶進宮的東西,摸不準該帶多少,嫁妝是自小準備的,現(xiàn)在卻不能敲鑼打鼓的走街串巷展示,都看看她晏家嫁女的熱鬧。
想到此就不由心酸。
晏子歸沒有這種心情,她自已不好說,托丁妙雙來說,她進宮除了紫蘇,不準備多帶東西,就帶些打賞用的瑪瑙珍珠,沒有印記的銀子。
“真有不趁手的時候,我傳出話來,再想辦法送進宮也不是難事?!?/p>
丁妙雙問她為什么自已不去說。
晏子歸沉默一回,“不想看到她的眼淚?!?/p>
晏子歸對嫁人一直以來都沒有什么期待,但是宋時應該不一樣,對她這么沒長在身邊的女兒,可能想過無數(shù)遍給她操持婚禮的事,現(xiàn)在都沒有了,她肯定難過。
抱著對抗的心去看待,宋時的眼淚可以讓她轉(zhuǎn)身就走,但是宋時身為母親飽含期待落空的眼淚,晏子歸沒辦法視若不見,但是讓她去安慰她。
她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丁妙雙看著她嘆氣,“我生下英英后,其實有點理解娘的心情。我不是勸你,可能要等到你生了女兒那天,才會真正理解她親近她?!?/p>
“到那天再說吧?!标套託w不以為意。
人的想法自然會變,變化之前誰都不知道會變向何方。
東宮內(nèi),太子妃蔡明珠和太子良娣郭初霽在一起喝茶,“還有幾天,晏子歸就要進宮了?!?/p>
郭初霽道,“太子妃給她安排好寢殿了嗎?我不想和她挨著住,我八字輕,我娘說讓我要離血腥遠遠的?!?/p>
“還沒呢?!辈堂髦閲@氣,“我問殿下,殿下就說不急?!?/p>
“總不能等她進宮后再安排吧,到時候著急忙慌的準備布置,也不好看。”
“晏子歸是官家塞給殿下的,殿下可能心里也不樂意呢。”郭初霽笑道,“晏子歸這樣膽大的人,太子妃可要在她進宮那天好好殺殺她的威風,免得她心生不遜,日后難以管教?!?/p>
“她這個傳聞,我怕是她給我下馬威?!辈堂髦槭?。
“那更好了?!惫蹯V笑著撫掌,“進宮第一天就不服管教,沖撞太子妃,再結(jié)合她之前的傳聞,太子妃日后怎么對她,旁人都沒有二話?!?/p>
蔡明珠若有所思。
郭初霽喝茶,隨后說起其他,臉上一派的爛漫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