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鬧出及笄禮的事,晏貞英就不知道該如何和宋時相處,她找上門去,宋時不是在忙就是在休息,總歸不好見面。
就是見面也是寥寥幾句,再沒有從前的親昵。
想找大房里和她最親近的三弟,晏識德從學(xué)堂回來就得去祠堂抄書,她去幫忙抄過一次,后面再去晏識德就不讓她去了,她幫忙抄了半章,結(jié)果他之前已經(jīng)抄寫的十幾遍都作廢,要從頭開始。
他再喜愛二姐姐,也經(jīng)受不住這樣的打擊。
小時候調(diào)皮挨家法,都沒有這樣的傷心過。
晏貞英覺得抱歉,她心思敏感,自然能察覺出現(xiàn)在的大房從上到下都洋溢著不歡迎她的態(tài)度,沒臉繼續(xù)去,只時不時給宋時晏識德做了些小物件送過去。
她甚至不敢向從前一樣問她們用上嗎?
只要送過去沒退回來,那就很好了。
晏貞英在宋時院子外面徘徊,排練自已見了人應(yīng)該怎么說才合適,她渴望宋時把她擁在懷里,道一句可憐,然后告訴她不要擔(dān)心,她的親事她會幫她做主。
但是她又害怕,宋時會冷冰冰的拒絕她,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她不會越俎代庖。
腦海里兩個小人在互相博弈。
說什么的都有。
攪得晏貞英頭疼,她不由自主流下淚來,恨她娘早死,恨她有這么一個繼母,恨自已不是宋時親生。
為何是她要面對這一切?她已經(jīng)很小心地生活了,為什么處處都不痛快。
“二姑娘?”碧云從院子里出來,二姑娘在這晃蕩有一陣了,大娘子原本想當(dāng)沒看見,但是等閑暇一問知道她還在外面,嘆氣后還是讓人請她進(jìn)來,碧云出來喊人,看她滿臉淚水,心中一驚,“這是怎么了?”
好端端的,你在這哭什么?別人看見指不定誤會什么。
“我實(shí)在沒法子了?!标特懹⑧馈?/p>
“有什么事進(jìn)去說?!北淘评M(jìn)去,心里嘆氣,這二姑娘也算是自家娘子手把手教的,平??粗€行,遇到事就慌,一點(diǎn)擔(dān)當(dāng)都沒學(xué)會。
晏貞英進(jìn)屋去就撲跪到宋時腳邊,伏在她膝上,哀哀哭泣。
“這是怎么了?”宋時扶著她的肩膀,“先別哭,好好說?!?/p>
“伯娘救我?!标特懹⒖奁溃拔也幌胱鲦?。”
宋時蹙眉,“誰要你去做妾?做誰的妾?”
“母親?!标特懹⑽亲?,“說是代王妃看上我?!?/p>
宋時微微一愣,她怎么會和代王府有聯(lián)系?代王妃又是從哪知道的晏貞英。
晏貞英還在哭訴,她不愿意做妾,若是硬逼著她去做妾,她寧愿以死保全清白。
“小小年紀(jì)說什么死呀活的?!彼螘r讓人把晏貞英攙扶起來,給她擦擦臉。
心里想到即使是做小,親王府和其他還是有區(qū)別,子嗣這一塊就不能比,在二房看來,這算是晏貞英能攀到最好的高枝,輕易不會放棄。
這樣,她就不能輕易出面做主。她去哪里找能比得上親王的好親事給晏貞英,日后晏貞英嫁的不好過的不如意,二房上下都要恨上她的。
宋時安慰晏貞英,“你同你父親母親好好說說,你要是真的不愿意,他們也不會強(qiáng)逼你,總歸也是盼著你好?!?/p>
晏貞英悲觀的搖頭,“父親聽母親的,母親,”
“她不是我生母,又怎么會真心為我好?!?/p>
晏貞英淚眼婆娑的看著宋時,“伯娘,我知道這府上只有你對我最好,真心實(shí)意的疼我,不求回報?!?/p>
“我求求你,我真的不想給別人做妾,誰的妾也不愿意?!?/p>
“你先別哭?!彼螘r嘆氣道,“平常疼你是小事,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你父母俱在,我這個伯娘不好開口的?!?/p>
晏貞英聞言一張小臉立即變得雪白。
宋時告訴她,這件事她不好插手,但是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去玉梨院請你祖父做主,他會護(hù)著你的?!?/p>
還是給晏貞英想了辦法。
孝道如此,一代壓一代。
但是晏貞英全身心都沉浸在親耳聽到她設(shè)想里最壞的話,那種打擊讓她神思不屬,恍恍惚惚。
“貞英,你聽到我說的話沒有?”宋時提高了音量,“你要是不想嫁,就要早點(diǎn)下決定,等到事情落定,你哭也沒有用了?!?/p>
什么嫁?什么落定?
晏貞英絕望的看著宋時,“伯娘,你不管我了嗎?”
“不是不管你?!彼螘r急道,“我這不是給你出了主意嗎?你去玉梨院,你祖父會為你做主的?!?/p>
“我不是她親孫女,又不在她跟前長大,你都不管我了,她怎么會為我做主?”晏貞英說的是江采女。
“祖父是親的呀,他怎么會不管你?”宋時皺眉,“而且祖母不是一個壞人,現(xiàn)在不是你,哪怕是一個不認(rèn)識的陌生姑娘,她也不會眼睜睜看著跳火坑的。”
晏貞英只哭。
她害怕,上次在玉梨院被晏安邦嫌棄的責(zé)問,江采女的居高臨下,她不想去求她們。
“二姑娘不想給人做妾,又不愿意去請老將軍幫忙,一味只在這里哭泣,只等著我們娘子替你出面嗎?”碧桃沒忍住問道。
晏貞英哭得更大聲了。
宋時瞪她。
“別的事就算了,婚嫁這種人生大事,一個不好就是終身落埋怨,二姑娘,你既然知道我們娘子對你好,你也心疼心疼她,何必讓她難做。”
“你先出去?!北淘仆浦烫页鋈?。
宋時最后只能寬慰晏貞英,讓她先回去勸說她爹娘,如果他們實(shí)在不愿意改變想法,她再去勸。
好歹是把她哄住不哭,回了自已院子。
碧云給宋時通頭的時候難掩擔(dān)憂地問,“大娘子真要插手這件事?”
“自然不會?!彼螘r閉目養(yǎng)神,“不哄走她,讓她哭暈在我這嗎?”
從前養(yǎng)在跟前只覺得是個伶俐貼心的小姑娘,現(xiàn)在有晏子歸做比較,宋時才驚覺,姑娘家家懂事聽話都是小處,能不能挺直自已的腰桿才是最重要的。
遇到事只會哭,只會指著別人幫她出頭,以人的形態(tài)活著,卻沒有人的骨頭。
“也是我的錯?!彼螘r嘆氣,“從前總是可憐她,不忍心她難堪,什么事都幫她周全,我又不是她親娘,總有我周全不了的事?!?/p>
“她自已也完全沒有處理事情的能力?!?/p>
“娘子為她做的已經(jīng)夠多了,她要是因?yàn)檫@件事記恨娘子,真是白費(fèi)了娘子這么多年對她的疼愛?!北淘埔贿呁^一邊說,“她不去她繼母生父面前哭,要死要活,卻只在娘子面前這副做派,就是圖娘子心軟罷了。”
宋時沒說話。
通頭結(jié)束后,她吩咐碧云,最近三郎那邊多點(diǎn)人看住,別讓他又懵頭懵腦的被人當(dāng)槍使。
“也許我以為她沒有處理事情的能力是錯的?!彼螘r了悟,哭就是晏貞英解決事情的能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