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江源得知趙家上言。
他獨自跌坐在椅子上,沉默良久,他兒子急的問他怎么辦。
“此番不能善了了?!惫磭@氣,“都是命啊?!?/p>
陛下處置了代王,卻沒有對他下手,他才明白他熟知先帝的心態(tài),用來對付年輕的帝王已經(jīng)不夠,想明白后心有余悸,不敢想陛下的寬宥界限,不敢想再當(dāng)相國,原本準(zhǔn)備著等過完年就上表請辭,帶著家小還鄉(xiāng),能善終,已經(jīng)是老天對他仁慈。
一朝天子一朝臣,若非他貪心,也不會做下許多錯事。
“你出去吧,日后,你就是家里的頂梁柱?!惫纯匆谎鄄怀善鞯膬鹤?,嘆氣,要不是為了他,“罷了,我認(rèn)命,你們也各自有命?!?/p>
“不能認(rèn)命啊爹。”他兒子急道,“趙家那老匹夫,自已兒子不成器做錯事,連累了家人,他這是拼一把,拿你去討好皇后,好讓他們趙家喘口氣。”
“和高項議和,明明是先帝同意的事,晏家的事按意外算,那也是先帝的決定,為了彌補他,不是讓他配享太廟了嗎,否則憑他的功績,哪里夠得上?!?/p>
“你說這些沒用,皇后只要他的祖父活著,現(xiàn)在和我扯上關(guān)系?!惫磭@氣,那就是在原本岌岌可危的平衡上加了籌碼。
“你出去吧。”郭江源道,“去見見你娘,我對你沒有別的期望,好好給你娘養(yǎng)老,莫讓她臨了難堪。”
“爹?!?/p>
“出去?!?/p>
郭江源獨自在書房里寫了足足萬字的陳情表,寫先帝對他的賞識和提拔,他為官來做的幾件重要的事,把高項的事從頭到尾寫清楚,也言明對晏老將軍之死深感遺憾,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都是我的過錯。
隨后他用官帶吊死在梁上。
被下人發(fā)現(xiàn)時,整個郭家驚慌失措。
最后只是郭江源纏綿病榻的老妻讓人攙扶著出來,主持大局,先讓人拿著郭江源的陳情表進宮報喪。
其余不必急著報喪,急著掛白幡,一切等宮中的意思再說。
老妻沒力氣,在一旁坐著,口里指揮著給主君換衫,換上他的官服,他一生位極人臣,極為自傲,這般披頭散發(fā)的死法不體面。
兒媳婦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公公是全家的頂梁柱,這會這個死法,難免讓人恐慌,情況危急怕是全家禍?zhǔn)虏贿h。
畢竟當(dāng)?shù)剿@個位置,有幾個能善終的?!捌牌?,要不咱們把孩子先送出去,萬一呢?!?/p>
“送出去別人就找不到了?”老妻搖頭,“若是天家下旨,那才是沒有回轉(zhuǎn)之地,現(xiàn)在主君以死謝罪,再大的錯,陛下也要網(wǎng)開一面,留得你們性命。”
若不是為了保全家小,何以死的這么干脆。
她說不上幾句話就累,“你要是怕,就去拿些貴重物品貼身縫上,我兒不爭氣,魯莽好斗,若是萬一,你別管他,只管把孩子養(yǎng)大?!?/p>
“婆婆?!?/p>
周洄聽到郭江源自殺一事,微微怔愣,“郭相何必這么著急,這么大的事,朕總會問過他再決定,何況他是父皇的肱骨之臣,父皇言明要朕善待他的?!?/p>
這話意思就是此事以郭江源的死為終點,他不會再查。
偏偏郭江源的兒子乍失父親心痛難忍,送上陳情表后直接問,“皇后娘娘為了自家祖父的死耿耿于懷,底下人投其所好,所有人都對不起他們?!?/p>
“每天都有人為了朝廷為了陛下死去,可惜他們沒有個好女兒,為他們的死主張申冤?!?/p>
“如今我爹已經(jīng)死了,我還有個老母親,是不是也要跟著一起死,皇后娘娘這口氣才算出了?!?/p>
“放肆?!睆埑尚捏@膽戰(zhàn)喝道。
周洄反扣住奏表,“朕感慨郭相死期突然,心生惻隱,想著保全他的身前身后名,既然你有如此不忿,那朕一定要調(diào)查清楚了,免得都以為是皇后之過,郭相死了也是白死?!?/p>
“到底是以死謝罪還是畏罪自殺,還是分明白才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