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朔風又起。
晏安邦夫妻倆已經(jīng)去世一周年。
周年擺了靈堂,擺了長桌宴酬謝各位族老鄉(xiāng)親,周年祭后,孫輩們就可以除服脫孝。
晏寧去找宋時商議,他們何時回京城?
“不必擔心他們年紀小處事不周,我娘閑來無事,也可以回去幫忙照看些。”
宋時道不必她費心,“等出了元宵,他們才回京,我會一起回京?!?/p>
“你回京了大哥怎么辦?”晏寧奇怪,“你還未出孝回家做什么?”
“孩子們一走,這里就你們?nèi)值?,三弟媳婦在這里就足夠了,我回去看著大郎媳婦把家事料理清楚,我再回來?!?/p>
這一年里大節(jié)小節(jié),晏子歸生日,東宮都有送東西過來,晏子歸出孝,送來一支華貴的花簪,隨信卻說讓她在家再好好過一個年,明年花朝節(jié)進宮。
一年過去了,東宮還未有孕信,這后成親的三皇子都傳出有孕,現(xiàn)在朝廷都在擔心東宮子嗣。
東宮應該盼著子歸早些去才是。
宋時捉摸不透,她要親自送女兒回京,要是她在曹州,一定不放心。
晏子歸不再親自指導晏識德,給他喂招,“招式你都學會了,剩下得你就慢慢練,慢慢悟?!?/p>
晏安邦去世后,他的家將隨從,江采女的使喚,都只聽晏子歸調(diào)遣,晏子歸問了他們意愿,既然都愿意留在晏家,晏子歸就說,“我馬上要進宮,需要用你們的地方不多,你們?nèi)舨幌腚S侍,就在祖父的莊子里養(yǎng)老。”
“若是還愿意隨侍,家中父兄,你們選擇侍奉?!?/p>
除了紫蘇,丹砂和甘草,她是不準備帶進宮的,縱使兩人在她面前哭求,晏子歸也沒有改口,她們和她一樣,在遼闊的西北長大,京城的規(guī)矩對她們而言是看不透也想不明白的陷阱,何苦讓她們白填進宮里。
她摸著兩個婢女的臉,“你們是祖母選給我的,要一直活的好好的?!?/p>
“都是奴婢們無用?!备什菝靼姿囊馑?,進了宮,她們不僅沒有幫助,還會連累姑娘。
“在外面也不是讓你們玩呢?!标套託w故意道,“姑娘我也算小有家底,這下進宮自已是摸不到管不著了,你們在外給我守著,萬一到要用錢的時候,可不能讓我看別人臉色?!?/p>
甘草哭著點頭。
丹砂還是不接受,“姑娘帶我進去,好歹我有功夫,能保護姑娘?!?/p>
“傻姑娘?!标套託w給她擦眼淚,進了宮,這點武藝就頂不得作用了,層層護衛(wèi),你能殺多少人?“那些不想我進宮的人,現(xiàn)在還不知道怎么編排我呢,我要身邊的丫頭都會武藝,說出去別人更要忌諱?!?/p>
“太子那么疼你,也不行嗎?”
“那我也不能給太子添亂呀。”晏子歸微笑,進宮后可能會有人針對她會武的事設計,她護全自已還好說,再多一個人,她也不能時時刻刻看著。
宋時知道晏子歸會帶紫蘇進宮,就抽空把紫蘇叫過來,“姑娘信重你,是你的好事,你跟著姑娘進宮,要處處小心,切莫大意?!?/p>
紫蘇應是。
宋時就問她有什么愿望。
紫蘇是外面買來的,在府上也無根基,聞言跪下,說自已是遭了水難才落到京城人牙子手里,她一直記得家在哪,想要攢錢回去打聽一下家里還有沒有活人。
“娘子若能打聽清楚,了卻奴婢一件心事,奴婢誓死效忠,萬死莫辭?!?/p>
“你倒是個有心的孩子?!彼螘r讓人把紫蘇扶起,“放心,我會找人去替你打聽,你只管安心侍奉大姑娘?!?/p>
晏子歸去找丁妙雙,丁妙雙泡茶相待,晏子歸問嫂子當初那個嬤嬤還在嗎?
“當初以為進宮走個過場,她說的許多話我都過耳不過心的忘記了,現(xiàn)在要進去討生活,還是要厚著臉皮請嬤嬤再教一教我?!?/p>
“離京的時候,就讓嬤嬤回我娘家去了?!倍∶铍p道,“不過我們回京的時候,讓嬤嬤再來就是,回京到花朝,還有一個月呢,時間足夠了。”
晏子歸點頭,突然不好意思笑道,“發(fā)現(xiàn)我每次來都是有事相求,這樣不好,顯得刻意了?!?/p>
“我是你親大嫂,你是我親小姑子,說什么刻意不刻意的,只要能幫得上忙?!倍∶铍p笑,“以后我有事求到你頭上,你總不會袖手旁觀?!?/p>
“自然不會。”
晏子歸注意到邊上有一對墜著珍珠的小鞋,丁妙雙看到她的視線。
“這是二姑娘給英英做的,讓她別做了,現(xiàn)有的鞋子穿不過來都要小了,她非要做?!?/p>
“她女紅很好。”晏子歸摸了一下針腳,“也是她的一片心?!?/p>
“心意分大小?!倍∶铍p嘆氣,“使些個蠅頭小利,就要換大的,誰經(jīng)受的起她這份好意?!?/p>
若說之前還會被她蒙蔽,自她設計晏子歸起,大房心里都明白,不是一家人,不是一條心。
晏貞英這一年里名聲倒是很好,文靜賢淑,沒事就在家里做女紅,長輩平輩小輩,個個都不落下。
平日見到誰都是笑瞇瞇的,說話細聲細氣。
“我上次還聽說族里有人想給她做媒,許個秀才?!倍∶铍p都覺得無語。表現(xiàn)的親和就一定會被
好在那之后她總算不往外跑了,窩在房里不出來。
嫁在京城和嫁在曹州,她還是知道區(qū)別。
晏子歸對晏貞英的事并不感興趣。
丁妙雙看她沉默的表情,收住話題,翻看晏子歸的手,“哎呀,這握槍的地方都起繭了,我就說,三弟手心磨破了哭,你怎么會一點事都沒有?!?/p>
“不過你這像是新繭,應該好護理?!?/p>
晏子歸像是才發(fā)現(xiàn)自已手上有這東西,“我以前沒有的。”
“以前都是祖母調(diào)好藥膏給我敷在手上,雖然騎馬練槍,祖母不允許我臉上露出分毫來?!?/p>
丁妙雙握緊她的手,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這次周年祭上,族人原本都建議不要讓她上山,萬一又沖撞了呢。
但是這次晏子歸表現(xiàn)的非常好,哀而不傷。
好似已經(jīng)走出來了。
“我沒事?!标套託w搖搖手,“我記得祖母的方子,回去就讓人調(diào)制,可不能讓太子殿下握住一手老繭?!?/p>
晏子歸在笑,丁妙雙卻知道,她心里因為想起祖母的點點滴滴,又在哭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