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栽毫無預(yù)兆掉落,蠟燭無緣無故熄滅,屋內(nèi)的人先后走了出去。
抬頭望去,揉了揉眼睛,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我看到了永生不忘的一幕。
只見,天空上有四只黑色的大型鳥類正朝這里飛來,最大的那只目測體型接近一米,四只怪鳥身上套有繩結(jié),下方一個類似“娃娃車”的東西被鳥拖著在飛。
娃娃車上有個黑影,那似乎是一個人。
那人頭發(fā)呈銀白色,很長,隨風(fēng)飄散著。
我看呆了,西瓜頭看呆了,連見多識廣的把頭和徐同善似乎也被這一幕震驚到了。
江家人悉數(shù)跪倒在地。
片刻功夫,四只怪鳥已飛臨大院上方,然后撲棱著翅膀緩慢下將,直至娃娃車穩(wěn)穩(wěn)落到了地面上。
這娃娃車是木質(zhì)的,很像我小時候坐過的那種。
坐在車上的人很瘦,一身青色布衣,個子很矮,銀發(fā)過腰,在月光下顯的柔順光澤,像漂染過一般,從其皺紋滿布的五官看,這是一名年長的女人,她四肢萎縮枯瘦,目測體重只有六七十斤左右。
直到這人慢慢睜開了眼,我才敢確認(rèn),眼前并非一個沒有生命的布偶,而是一個活著的真人。
這人坐在娃娃車內(nèi),她目光掃過了我,那眼神,仿佛一眼便看穿了我所有藏在心底的秘密。
她的五官長相同樣特殊,瓜子臉,厚嘴唇,眼睛狹長,雙眼間距過寬,眼尾上劃成“吊起”之勢,從我掌握的相面知識看,這種既不算虎眼也不算三白眼,而是一種特殊的異人相,這種眼相會給人一種極冷漠極悲涼的感覺,仿佛不把世間萬物放在眼里。
這人伸了個懶腰,起身下了娃娃車。
一縷銀發(fā)擋在了她眼前,她抬頭望向月亮,嗓音蒼老且沙啞道:“又等了一年啊?!?/p>
“老祖宗!”
“雪兒!快跪下!”
江照雪照做。
這人走到江照雪面前,停下了腳步。
“抬起頭?!?/p>
江照雪又照做。
她沙啞道:“上次見你時你還不會走路,一晃都這么大了,不錯,山根高隆,骨細(xì)皮滑,耳高過眉,是個有驚智的好孩子,只是神藏而靜,心思多了一些?!?/p>
“起來吧?!?/p>
老者趕忙起身,激動說道:“老祖宗!你已不過問俗世多年,今夜為何現(xiàn)身前來?如果是為了這些人!還請老祖宗你放心!我能夠處理好?!?/p>
聽到這句話,我才敢確認(rèn)眼前這人的身份。
這人就是不過六。
當(dāng)世頂級風(fēng)水先生。
讓我沒想到的是,她竟然是個女的?因?yàn)橹鞍杨^調(diào)查收集的一些資料顯示,不過六和不過五都是男的,看來是以前的江湖傳言有誤。
她語氣冷漠道:“我若不來,怕不是家族的百年根基都要?dú)в谌耸至恕!?/p>
江照雪爺爺連忙擦汗,不敢反駁,能看出來他很緊張。
這時,把頭主動開口了。
“北派王瓶子傳人王顯生,見過前輩?!?/p>
“王瓶子....好像聽說過這個人,我不太記得了,你之前找人推我八字,可排出結(jié)果了?!?/p>
聽聞此話,把頭眼露驚色,隨后說道:“百年不過六陳詞,名不虛傳,前輩能算到一切,是真正的高人,我等并不想毀前輩基業(yè),只是因?yàn)楹唾F家族的一些矛盾前來此地,方才已和家主初步談妥?!?/p>
我心想:“百年過過六,陳詞....這人真名是叫陳詞嗎?他既然沒有反駁那就代表默認(rèn)了,把頭在怕嗎?怕這個坐著娃娃車飛來的瘦小老女人?”
把頭說話解釋的時候,西瓜頭一直盯著她看,她也瞇起眼掃視西瓜頭。
“你看什么?”西瓜頭問,
“我在看你的相,也是個可憐兒?!?/p>
“哈哈哈,媽的,活了這么大第一次聽人說我可憐,我可不信命那東西?!?/p>
面對西瓜頭的言語頂撞,她并未表現(xiàn)出生氣,而是平靜道:“萬般皆是命,半點(diǎn)不由人,三年之后你會信命。”
這時徐同善上前一步,他將西瓜頭擋在身后道:“年輕人的話口無遮攔,閣下莫要在意,如王把頭所言,我們來是為了一些事情和家主談判?!?/p>
不過六看了徐同善一眼,淡淡說:“在世不信人,在教不信教,手上沾了太多無辜之人的血,你也一樣,命中無善終。”
徐同善微笑:“說起無辜之人的血,你這個風(fēng)水先生手上沾的可不比我們這些混社會的人少,我們平日殺人只取其性命,你殺人還要封其靈魂,前提是這個世界上有靈魂那種東西存在的話。”
“你是清代人,敢問你今年真實(shí)的貴庚是多少?一百二?還是一百三?你是靠什么法子活了這么久的?”
不過六站立不語。
徐同善瞬間冷起了臉:“百年不過六,好不威風(fēng),這世上不只你一人會算命,請問你有沒有算到.....今晚就是你的死期?!?/p>
說完,徐同善打了個響指。
瞬間!對過一片黑暗的廂房門被踹開,十幾個人全都端著雙管噴子沖了出來!領(lǐng)頭的人,正是帶我們上山的江家獨(dú)眼人!
局面變化太快,我都沒反應(yīng)過來,江照雪爺爺怒聲道:“你們是誰!怎么在這里!”
“這些外人什么時候進(jìn)來的!老四!你想干什么!”
被喚作老四的獨(dú)眼男一言不發(fā),轉(zhuǎn)頭看向了江照雪。
老頭兒立即看向自己孫女。
本來一直跪在地上的江照雪默然起身。
她突然流淚了,哭了。
面對一幫端著噴子對著自己的人,不過六負(fù)手而立,那皺紋滿布的臉上不見絲毫慌亂。
江照雪淚流滿面,她伸手前指,聲音顫抖道:“大爺爺!你怎么還不醒悟!寶藏根本沒有詛咒!江家也沒有詛咒??!我們之所以變成這樣!都是眼前這個人害的!是它害的?。?!”
“你這丫頭瘋了!我們江家能有今天的成就都是得了老祖宗相助!快給老祖宗跪下!”
“我不??!”
“我剛才已經(jīng)跪夠了!從今往后!我不會再跪!”
“大爺爺你糊涂!還有二爺爺!還有四叔!你們?nèi)己?!?/p>
“是!這個人當(dāng)年幫我們家找到了寶藏!可他這么做也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利益!想想這么多年來我們幫他暗中害了多少人!”
江匯澤臉色煞白,他舉起拐杖想打,卻因?yàn)橥扔忻]站穩(wěn)摔到了地上,他額頭青筋暴起,一字一句道:“這些人之前找到生門方位逃了出去,是你....是你偷拿了圖紙給他們!”
“沒錯!是我干的!”
這話一出,我瞬間醒悟了。
怪不得!
怪不得查叔說他算不出生門位!驚門門主也算不出生門位!那把頭又是如何得知要從那個位置炸墻的?
我看向了一旁的把頭。
把頭沉默不言。
怪不得把頭有恃無恐敢深夜帶我來這里!原來這次根本不是來談判的!原來這大院有圖紙!是江照雪透露給我們的!
這么看來!江照雪那晚就是故意被我挾持的,她是故意放我走的!怪不得把頭不來救我,原來把頭早料定了我那晚不會出事!
江照雪掏出墨鏡帶上,她冷聲道:“江家的老祖宗姓江,不姓陳,爺爺你身體不好,該退了,以后的江家,我來做主?!?/p>
“啪!啪!啪!”
徐同善連連拍掌,說道:“滴水不漏,精彩倫倫,江姑娘如此年輕,用人能力和智謀已不在我和王把頭之下,你這番炸山計(jì)劃果然逼得這主兒現(xiàn)了身,這次三方聯(lián)局做了數(shù)月,總算是要有個結(jié)果了?!?/p>
“啪,啪,啪!”
又是三聲掌聲,但這次拍手的,卻是被眾人持槍包圍的不過六。
不過六望著江照雪,不慌不忙道:“孩子,其實(shí)我早在十八年便算到了今日會有一難,老天爺想收我,可老天爺無能為力,我應(yīng)難而來,只要度過了今夜,我便能再活上幾十年?!?/p>
“我不怕你!你嚇不到我!因?yàn)槲疫@雙眼睛從生下來就什么都看不見!”
“你算到了又能如何!你說到底也只是個人!我瞞著家族獨(dú)自謀劃了這么久的時間!就是為了今晚!”
“開槍!開槍!開槍!”
隱藏在心底深處多年的情緒在此時徹底爆發(fā)了,江照雪歇斯底里般連喊了三聲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