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

姜梔立刻告罪，“小女失禮，還請世子原宥?！?p>布簾落下，姜梔已經(jīng)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只能聽到他清冷的聲傳來，“無妨，姜小姐今日可是有事找我？”

蕭允珩太過敏銳，她不過躊躇了一會，就被他察覺了意圖。

不過這本也不是什么難以啟齒的事。

“是，小女的確有事相求。”

“請姜小姐稍等。”

姜梔在外間等了好一會兒，里面終于傳來淡淡的聲音，“進來吧?！?p>蕭允珩已經(jīng)泡好藥浴穿好了衣物，坐在輪椅上，膝蓋下方的腿露了出來，薛大夫正在罵罵咧咧地替他做針灸。

他的小腿瘦長白凈，肌肉雖然薄薄的，卻未見萎縮，除了比普通人瘦點，看起來并無異常。

應該是有人時時按摩針灸之故。

姜梔只看了一眼就轉(zhuǎn)開視線，“小女并非有意打探，只實在有件事不得不想請世子允準?！?p>“但說無妨?！?p>薛大夫替蕭允珩做好針灸出去了，青杏和那侍從也識相退下。

姜梔這才咬著下唇，有些為難地開口，“襄王府上是否有一個名為陳翠如的婆子？”

卻見蕭允珩挑了挑眉，“是有，怎么了？”

“早些年她曾在姜府伺候過我母親，我母親去世后她被趕出姜府，來到了襄王府上，如今我懷疑母親的死因，想詢問一些陳年舊事，不知可否請世子應允陳婆子出府一趟？”

“姜小姐是想打探我府上婆子的事？”

“僅僅只是問一些以往在姜府之事，絕不會多問?！苯獥d也知道這種事大戶人家都是忌諱的。

果然蕭允珩并未答應，“陳嬤嬤如今在襄王府貼身伺候母妃，母妃身子不好日日離不得她，恐不能如姜小姐愿?！?p>襄王妃深居簡出，在襄王府辟了個佛堂，日日誦經(jīng)醉心佛法，極少與人打交道，就連圣上皇后賜宴都不參加。

京中盛傳她因為襄王過世悲痛欲絕，才會遁入空門，不再沾染凡塵俗世。

姜梔心中不免失望。

陳婆子這條路就要這么斷了么？

誰料蕭允珩又接著道：“不過姜小姐若的確想問，可以直接來我襄王府?！?p>姜梔眼睛一亮，“可以么？這樣會不會打擾到襄王妃清凈？”

蕭允珩笑起來，“無妨，襄王府已經(jīng)許久沒有貴客登門了，母妃雖然性喜清凈，但若能幫到姜小姐，她也會高興的?！?p>姜梔沒想到事情進展得如此順利。

且薛大夫的藥果然十分神奇，擦上之后原本還有些腫痛的腳踝立時感覺涼颼颼的，沒多久就能下地走幾步了。

第二日她備好禮物，帶著青杏登門拜訪。

襄王府只有襄王妃和蕭允珩兩位主子，并不熱鬧，府中下人也都是各司其職，并未對她的到來多加探聽，看起來規(guī)矩森嚴有序。

蕭允珩帶著姜梔來到靜心苑，這是為襄王妃專門開辟的佛堂。

姜梔被青杏攙扶著進去，就看到一個纖瘦的人影跪在蒲團上，一身素色杭綢錦緞褙子，手中捻著佛珠，半張臉隱在長明燈的陰影中。

“母妃，我?guī)Ы倚〗銇砜茨?。?p>姜梔也行禮問安，“姜梔見過襄王妃?！?p>襄王妃這才抬起頭來。

那是一張素凈清冷的臉，眉眼極淡，像被清水暈開的山水畫，鼻梁挺秀，眼神平靜不見半分俗世的波瀾。

“起來吧，珩兒已經(jīng)和我說過你的事，有什么要問的盡管開口便是?！?p>說著吩咐身邊的侍女去喚陳嬤嬤過來。

姜梔原本做好了襄王妃高冷不近人情的打算，沒想到她性子竟然如此和善平易近人，倒讓她有些受寵若驚。

她從衣袖中取出一卷佛經(jīng)，“素聞襄王妃醉心佛法，這是小女親手抄錄的佛經(jīng)，字跡粗陋，還望王妃不要嫌棄?！?p>襄王妃接過打開看，水波不興的眸光露出滿意之色，“姜小姐年紀不大，但見字跡筆端沉靜，毫無浮躁之氣，可見心性澄定，我收下了。”

輪椅上的蕭允珩抬眸看了姜梔一眼，“母妃對你的禮物很滿意。”

“多謝王妃不嫌棄。”

沒一會兒陳嬤嬤就被人帶了上來。

她已然上了年紀，身形微胖，看到姜梔頓時神色激動，撲通一聲跪在了她面前。

“大小姐，真的是你……”

陳嬤嬤離開姜府的時候姜梔還年幼，對于她已經(jīng)沒多大印象了。

但是現(xiàn)在活生生的人就在眼前，幼時的畫面便漸漸清晰起來。

“陳嬤嬤快起來?！苯獥d連忙去拉她。

“旁邊有靜室，你們?nèi)ツ抢镎f話便可?！笔捲淑竦馈?p>“是?！彼蛳逋蹂褪捲淑窀媪寺曌铮秃完悑邒咭煌レo室了。

襄王妃看著姜梔離去的背影，聲音淡得仿佛自天邊而來，“怎么突然想到帶女子入府了?！?p>“只是覺得有趣，”他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手上的珠串，“當初把她從湖中拉起來的時候，她渾身濕淋淋狼狽又落魄，像極了花奴?！?p>襄王妃看了他一眼，“珩兒，她是人，不是你養(yǎng)的那只貍花貓?！?p>蕭允珩以前養(yǎng)了一只叫花奴的貍花貓，沒過兩年被人發(fā)現(xiàn)溺斃在了荷花池中。

從那以后蕭允珩便再也沒養(yǎng)過寵物。

“兒子自然知曉，”蕭允珩笑了笑，“只是閑來無事逗弄一下，母妃無需擔心?！?p>這時候有下人來，說太子蕭玄佑帶著圣上的賞賜到了。

蕭允珩眸光沉了沉，“那兒子先行告退。”

他被人推著輪椅來到前廳，蕭玄佑已經(jīng)被下人伺候著上了茶，看到他過來，放下手中茶盞笑吟吟道：“近來身子可好？父皇很是掛念你，你該多進宮陪陪父皇?！?p>蕭允珩形容淡淡，“多謝圣上掛念，等臣身子好些了定會進宮請安?！?p>“上次你給太子妃的解藥，孤還未特地謝過你，這次便和父皇的賞賜一起送來?！?p>蕭玄佑讓人將東西一樣樣清點完畢留下，關心了襄王妃的身體，又問他，“聽聞下人說起，今日府中有客？可真是稀奇?！?p>襄王府閉門謝客多年，又有圣上金口不許隨意打擾，已經(jīng)許久沒聽說有外人來過了。

“是姜家大小姐來向母妃身邊的婆子詢問一些陳年往事，勞太子殿下費心了?！笔捲淑裆袂榈?p>“原來如此，”蕭玄佑眉頭挑了挑，起身道，“說起來母后也擔憂王妃的身姿，孤過去請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