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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8章 抉擇

    神界的中心,太初神境的入口邊緣。

    隨著空間的一陣劇烈扭曲,七個來自深淵的暗影穿出太初神境,現(xiàn)身于這片俯臨當(dāng)世的神界空間——亦是云澈的掌御之地。

    “神……界……”

    陌悲塵低念著,他緩緩的環(huán)視著四周,感知著周圍的一切。雙瞳之中色彩定格,難辨哀樂喜悲。

    “如此低等和脆弱的法則,如此污濁的氣息,這當(dāng)真是當(dāng)年神族與魔族所在之地?”南昭冥目中七分激動,三分蔑然。

    “神官大人曾言,依照【這個世界的時(shí)間輪】,距離神魔皆滅,應(yīng)該只過去了百萬年左右?!蹦氨瘔m閉上眼眸,口中一聲低吟:“短短百萬年,竟衰落至此,可見此世生靈,何其卑殘?!?br />
    “如此卑賤的生靈,卻鳩占這神魔之地和他們留下的傳承,盡享著這般沒有淵塵的世界。呵……咯咯……”南昭光的低念之中,混雜起咬齒欲碎之音:“可笑……可恨!”

    而這番話,也讓幾人身上同時(shí)陡升起陣陣難抑的狂躁與暴虐氣息。

    “淵皇悲慈,最不容惡爭、欺凌與濫殺?!蹦氨瘔m道:“如今的深淵能這般安平,皆拜淵皇之恩賜?!?br />
    “此地雖卑,但亦將成為淵皇馭下之地。我知你們心中之忿。但,淵皇尊臨之時(shí),想看到的定是此地的俯首恭迎,而非血洗之后的恐懼瑟縮。”

    陌悲塵斜眸:“這亦是神官大人的告誡。我們作為秉承著無盡榮耀的先驅(qū)者,必被永銘歷史。因而,無論為了淵皇還是為己,都當(dāng)克制己欲,做該做的事?!?br />
    陌悲塵之言讓另外六人都是神態(tài)一凜。

    南昭冥微吐一口氣,道:“通道已成。再有五十年,淵皇便可聚眾神之力尊臨此地。五十年雖短,但這個以神主為尊的世界,以我們之力,短短數(shù)載便可完全控馭。在那之前,適當(dāng)?shù)尼尫?,倒也并無不可。”

    “五十年?哼?!蹦氨瘔m卻是冷哼一聲:“你忘記【時(shí)間黑潮】了嗎?”

    南昭冥先是皺眉,隨之臉色一變:“難道說……”

    陌悲塵抬手,掌心現(xiàn)出一枚黑色的輪盤:“每一批先驅(qū)者,神官大人都會賜予一枚時(shí)間輪盤,用以校對時(shí)間。你們自己看吧。”

    輪盤之上黑紋遍布,隱綻暗光。而這些黑紋之下,封筑的是一個絕對獨(dú)立的時(shí)間領(lǐng)域。

    時(shí)間領(lǐng)域之中,一點(diǎn)星辰般的明光在快速的游移著,如被暴風(fēng)席卷中的螢火。

    “十……倍……”南昭冥臉色快速變得沉重:“也就是說……只剩五年?。俊?br />
    五指一收,黑色輪盤消失于陌悲塵手中:“另有一事,你們最好記牢?!?br />
    陌悲塵轉(zhuǎn)過身來面對六人,目光寒凜,重威懾心:“神官大人曾說過一句很玄妙的話:此地,對淵皇,對我們,皆為故土?!?br />
    “但‘故土’二字,對淵皇與我等,卻又截然不同。”

    “所以,你們縱然心有再多的憤怨,眼中的此地縱然再過卑賤,也最好不要肆…意…造…次!”

    言中隱示:或許,淵皇看重此地,猶勝深淵。

    六人身上原本難抑的興奮與戾氣被生生壓下,南昭冥與南昭光皆是快速冷醒。

    “明白了。”南昭光道:“謝騎士大人提點(diǎn)告誡。如此,接下來該如此做,還請騎士大人吩咐。”

    陌悲塵目光轉(zhuǎn)向西方:“太初神境獨(dú)立于神界存在,我方才殺掉的那條龍,應(yīng)該是太初神境的主宰,而非神界?!?br />
    “外來者所言,神界以西神域?yàn)樽?,西神域又以繼承龍神血脈,以‘龍神族’自稱的龍族為尊,其首冠以‘龍皇’之名,意為神界無上之皇?!?br />
    “皇?”

    這個字,讓六人臉色皆變,如聞天大忌諱。

    “淵皇之世,誰敢稱皇!”

    “單此一字……當(dāng)賜萬死!”南昭光怒道。

    陌悲塵繼續(xù)道:“我獨(dú)往西域,東方,則交予你們。”

    說話之間,他的身影已遙在西方,果決之至,唯有威冷的聲音依舊震顫著六人心魂:“淵皇要的是統(tǒng)御,而非清洗。俯首者生,忤逆者死!不得濫殺,更不得凌虐無反抗之人!”

    “身為先驅(qū)者,其榮將澤至后世千代。千萬不要因一時(shí)之欲,讓這般無上榮耀沾染污塵!”

    “別讓我失望?!?br />
    “是!”六人面向西方恭敬俯首,一直到他的氣息完全消失于感知,才直起腰身。

    …………

    星空浩渺,璀璨如幻,沒有噬命的淵塵,沒有殘魂的黑霧。

    這對神界生靈而言只是處在最基本認(rèn)知的世界,卻只曾存在于陌悲塵這一生最美好的夢境之中。

    他的身影向西方掠動著,速度在不經(jīng)意間逐漸慢了下來,他抬起手掌,掌心所碰觸的每一寸空間,所接觸的每一縷氣息,都奢侈的讓他依然不敢完全相信這是現(xiàn)實(shí),而非夢境。

    西神域近在咫尺,凌亂的龍息清晰的映入感知之中。他的腳步卻在這時(shí)停滯了下來。

    他默然看著西方,本是寒凜的眼神逐漸的失色,隨之,他的肩膀開始顫動,直至連帶著整個身軀都開始了劇烈的顫抖。

    “真兒,瓏兒……”他攤開雙手,微啟的唇間溢出的卻是沙啞而艱澀的聲音:“看到了嗎,沒有淵塵的世界……一點(diǎn)點(diǎn)淵塵都不存在的世界……為父沒有騙你們……為父做到了……為父真的做到了……你們看到了嗎……”

    “如果……如果能早那么些年……如……果……”

    旁無他人,他肆意淚落,泣不成音。

    …………

    空間的顫動終于開始和緩,隨之似乎完全平靜了下來。

    但籠罩而下的陰霾卻依舊沉重的讓人窒息。

    這種空間震動,云澈其實(shí)并不陌生。

    北神域,他以獻(xiàn)祭四星神源力開啟神燼之時(shí)……

    南神域,溟神大炮釋放遠(yuǎn)古神威之時(shí)……

    以及,讓整個混沌都震撼欲碎,劫天魔帝歸世之時(shí)……

    毫無疑問,能引發(fā)這種空間震撼,天道戰(zhàn)栗的……那是超越現(xiàn)世界限的力量。

    也無情粉碎著所有人最后的那一絲僥幸。

    “云澈哥哥,怎么辦?”水媚音一手緊抓著云澈的手腕,另一只手已將乾坤刺持于指間,赤光閃爍流溢。

    “乾坤刺 “乾坤刺所余之力,還能進(jìn)行幾次遠(yuǎn)距離空間轉(zhuǎn)移?”池嫵仸問道。

    “要看轉(zhuǎn)移范圍?!彼囊艏甭暤溃骸叭绻切》秶缧怯蜣D(zhuǎn)移,可以連續(xù)進(jìn)行二十次左右。但如果是一次性包含很多人的大范圍轉(zhuǎn)移,或許數(shù)次就會耗盡神力?!?br />
    而如當(dāng)年那般跨星域轉(zhuǎn)移一個星球,則是再無法實(shí)現(xiàn)。

    “……”池嫵仸沒再說話,等待著云澈的回應(yīng)。

    所有人都明白,如果真的選擇退避,以云澈的性格,絕不可能選擇獨(dú)自離開。

    而且,以他的性格,以及他如今云帝的身份,真的有可能做這個選擇嗎?

    “魔后,”云澈終于出聲:“傳音各域,監(jiān)測他們的動向。如若遭遇,不可做任何反抗?!?br />
    “明白了?!背貗硜︻h首,神色之間沒有任何的意外。

    “另外,此境之下,有兩個人,已不可信任?!痹瞥河值馈?br />
    池嫵仸啟唇,緩緩說出那兩個名字:“麒天理,蒼釋天?!?br />
    “前者自古隨波逐流,自保為天,則強(qiáng)而從;后者……若無這深淵之厄,他會是最忠的忠犬,而今,必將噬主而吠!”

    麒天理所引領(lǐng)的麒麟界如今已為西域之首,蒼釋天更是維序者統(tǒng)領(lǐng),爪牙脈絡(luò)延及整個神界。

    他們都是被池嫵仸委以重任重權(quán)之人,然而,她再怎么如何,也不可能預(yù)料到此時(shí)……

    “云澈!?”君惜淚猛的抬頭:“難道你想……”

    云澈平靜看著她滿是凄淚的眼眸:“天降巨厄,帝王卻不戰(zhàn)而逃,這是永遠(yuǎn)都不可能洗刷的恥辱。我的后世,我身邊的所有人,也會……”

    “不!不行……不行!”君惜淚重重?fù)u頭,緊抓云澈的手掌指節(jié)一片慘白:“云澈,你聽著,我親眼看著師尊因他們而死。我對他們之恨,遠(yuǎn)勝你千萬倍?!?br />
    “但他們絕對不是可以正面面對的人,這與尊嚴(yán)、榮辱無關(guān)!你暫時(shí)避讓不是逃,而是保留唯一的希望。你……可以做到的,對嗎?”

    “……”池嫵仸的魔眸緩緩掃過君惜淚,心中一聲幽嘆:果然又是一個。

    若非這般危

    境絕境,以君惜淚那極端孤高執(zhí)拗的性情,或許永遠(yuǎn)都不可能在云澈面前表露如此情緒。

    面對情緒第一次潰亂至此的小劍君,云澈無論神情、眼神都平靜的有些可怕,他直視著君惜淚的眼睛道:“你放心,我可不是在為了所謂帝王尊嚴(yán)而去單純的送死,這些人雖然可怕,但我……”

    他頭顱微抬,目綻寒光:“就未必沒有一戰(zhàn)之力?!?br />
    “若實(shí)在事不可為,再以乾坤刺的空間神力遁離便是?!背貗硜σ嗪苁瞧届o的接口道。

    “……嗯。”水媚音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明白,云澈既已決定,池嫵仸亦是順從,她再說什么也是無用。

    “而且,我方才反復(fù)思量,或許,事情并不會如我們想象的那么壞?!?br />
    云澈:“……”

    “為什么會這么說?”彩脂問道。

    “外來者?不,我們只是回到了該回的地方。”

    池嫵仸復(fù)述著君惜淚記憶之中,那來自深淵暗影的言語,她眸溢魔光,緩緩而道:“諸神時(shí)代,神之層面的力量太過強(qiáng)大,神戰(zhàn)必然崩天裂地,就連真神隕落時(shí)潰散的力量都會引發(fā)涂炭一方的巨災(zāi)。因而,記載之中,神魔兩族在處決犯下不可饒恕之罪的神魔時(shí),經(jīng)常會選擇將其墜入無之深淵,化歸虛無,從而避免神災(zāi)。”

    “如果,無之深淵很早便發(fā)生了異變,早已不再是純粹的滅之世界。那么,遠(yuǎn)古時(shí)代那些被墜入無之深淵的真神與真魔,便有可能沒有被深淵所湮滅,而是有那么一部分的神魔依靠強(qiáng)大的神軀魔軀,在異變的深淵之中存活了下來,并代代傳承?!?br />
    “也就是說,這些人很可能并非是根生于深淵,而是那些遠(yuǎn)古犯下重罪的神與魔的后裔?!?br />
    “而深淵的本質(zhì)畢竟是滅之世界,再怎么異變,也不可能完全摒除滅之元素的存在。他們口中所多次提及的‘淵塵’,很可能便是一直存在的滅之力。深淵世界的生存環(huán)境也自然惡劣之極,所以,深淵的生靈一直在極力的想要打開深淵與無之深淵的通道,從而到來沒有滅之力的現(xiàn)世。”

    “就在今日,他們成功了?!?br />
    “雖然,這些都只是我的猜想,”池嫵仸道:“但那七人的行為言語,都與之深為契合。”

    “遠(yuǎn)古神魔的……后裔?”池嫵仸的話,讓他們頓時(shí)聯(lián)想到了那些人所說出的諸多奇怪言語。

    “……”云澈神色微動。池嫵仸所言,與他心中所想全然相同。

    遠(yuǎn)古時(shí)代,罪不可赦的真神常被湮滅于無之深淵。甚至……龍神界的龍神秘典中有著清晰的記載,就連誅天神帝末厄之子末蘇,亦是因犯下大罪,被末厄親手墜下無之深淵。

    本該只有毀滅與虛無的無之深淵卻走出了極端恐怖的強(qiáng)者,讓云澈無法不聯(lián)想到遠(yuǎn)古時(shí)代那些本該被湮滅的真神。

    從久遠(yuǎn)年代就開始無聲異變的深淵,終究還是衍生出了恐怖的災(zāi)厄,并在今日爆發(fā)。

    而且,這只是七個人,只是先驅(qū)者……僅僅,只是開始。

    “如果,這里真的被視為故土,以及讓他們可以離開深淵的新生之地。那么,他們有很大可能,并不會過分的施于踐踏與毀滅。”

    “不過,”她看向云澈:“這對當(dāng)世命運(yùn)而言是不幸之萬幸,但對你而言,并無不同。”

    這時(shí),云澈身軀微轉(zhuǎn),他的身前玄光乍閃,鋪開一個小型的傳音玄陣。

    里面?zhèn)鞒銮~影兒的聲音:

    “云澈,剛才的空間異動是怎么回事?不知為何,我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壓抑感?!?br />
    “沒什么,”云澈淡淡道:“太初神境那邊,出現(xiàn)了幾個不請自來的客人而已。你留守梵帝神界,有任何異動都不要離開,我很快就會過去?!?br />
    說完,不等千葉影兒回應(yīng),傳音玄陣已在他收攏的五指間散滅。

    云澈手臂垂落,抬頭望天,目寒如淵。

    傾月,回首今生,我登天的每一步,都是踏在你的血與傷之上。你推我于至巔,卻葬己于深淵。

    我所居之地,凝你一生的悲戚與血淚。

    怎容他人踐創(chuàng)!

    砰——

    云澈的黑發(fā)陡然舞起,一團(tuán)駭人的氣浪從他的身上猛烈爆開,帝云城域驟然死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