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書辦知道這腐草之氣可以燃燒？！”
李斌驚喜地看向那工房書吏。
萬萬沒想到，自己這小小的宛平縣衙，居然還有如此“臥龍”？！
要是能有了解部分原理的人和自己配合，那對整出沼氣池這事，李斌便更有信心了。
“僅略知一二，下吏曾在前宋《雞肋篇》中看到過零星介紹。其言：‘以糠殼置坑中，引水漚之，久則生蟲，可燃油’，下吏猜想，大老爺定不是為了取那糞場蠅蟲，那便只可能是為了燃油！”
“不錯，這夜香堆集發(fā)酵，只需提供一密閉之所，便生可燃之氣。此事本官曾在湖廣以小型陶罐試過，那時，本官家貧。父兄取柴，須遠遁數十里，砍好柴火后，還得再背負歸家...”
“本官不忍父兄操勞，便嘗試過用這腐草之氣，代替柴薪，以省父兄之勞?！?/p>
李斌在肯定了孫書辦的話后，順便多說了幾句，以增強縣衙眾人對這沼氣池修建一事的信心。
但令李斌感到有些無語的是，眾人的關心點并不在“李斌曾用小型陶罐試制成功過”這件事上，反而異口同聲地稱贊李斌：
“大老爺至純至孝，當為吾輩楷模?！?/p>
在發(fā)現，雙方的思維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后，李斌心中的驚喜悄然褪去。
得，還是該咋干咋干吧...
“杜縣丞，本官接下來的一段時日，怕是得投身這草氣之池。縣內庶務，你配合劉主簿，能自決的自決。拿不定主意的，再尋本官?！?/p>
“同時，工房、戶房，做好后勤保障。一應錢款、采買，須得按時保量，毋得疏漏?！?/p>
“南城雇民，本官初定每丁每月，給銀五錢。暫且先募一千二百丁，老弱婦孺不取，只取男丁十四以上、六十以下者。一千人，由工房孫書辦統籌，用于筑路修道，兵房協理；余二百人，由本官直領，筑池產氣。”
“募民做工事，劉主簿負責。今日散衙前，本官就要在街市之上，看見布告、聽見傳聞。明日午時，一應人等，包括那二十大匠，必須到位?！?/p>
“另外補充兩點：其一，優(yōu)先招募家中獨丁者，若其為獨丁，縱是年未滿十四，亦破格錄用；其二，若有丁言，錢糧困頓，望預支工俸。協調刑房、快壯，勘明其住址、實情。如確有難處，則應支盡支?！?/p>
“吏房委稽查二十員，巡視上下里外，每三日報本官一次。凡有貪墨、懈怠、推諉、辦事不力者，重則依律嚴懲、革出縣衙，輕則調離原崗，另作他用?！?/p>
將一連串的命令下達，李斌留下縣丞杜鋒。大致將自己接下來一段時間的安排，與其對接好后，李斌便回后堂（燕居堂）換了身進士瀾衫，從后門離開了縣衙。
在縣衙外，胖子張贊，張昌毅早已恭候在此。
待到李斌上了他的馬車后，兩人直奔阜成門外的京師糞業(yè)行會。協調場地與糞便供應之事...
此事倒是好辦。
集中將糞便收集、堆疊蓄肥，而后發(fā)賣的生意，雖然體量龐大。但由于其商品實在不雅的緣故，傳統士大夫也好，勛貴也罷，基本都沒插手這一塊。
畢竟，錢嘛，哪里不能賺？
為了賺這個錢，讓自己成為圈子里的“糞便大王”，這以后文人雅集怕是都不給自己發(fā)函了，反倒得不償失。
而一旦沒有了士族和勛貴的干擾，李斌這個宛平知縣就宛如那老虎離家后的猴子，妥妥的山大王。
莫說是找糞業(yè)行會要他們西城糞場旁邊的一塊地，以及后期可能會從他們的糞場里，調用一批糞便做什么實驗。就是李斌真想把糞業(yè)行會吃下來，都不算困難。
掌握著公權力的李斌，在這大明社會里。
若說他想扶持出一個行會，將一個行會、商號扶持得越發(fā)強盛，那不一定能成。可他若想打壓某個商號，只要那商號沒官面上的背景壓住李斌，沒人幫其斡旋...
總結一句話就是：我未必能幫你成事，卻一定能讓你成不了事。
在談妥這件事后，李斌便與張胖子一塊去了混堂。
混堂，就是營業(yè)性公共澡堂，通常為民間、寺廟所設；若是官辦澡堂，則通常稱為甕堂。
混堂的收費并不低，一錢銀子的入場費在保證了混堂絕不會嘈雜、擁擠的同時。相對獨立的浴池，亦是讓李斌感受到了久違的放松。
在張贊張老板的殷勤下，李斌身后，有侍女捏肩；身前，有老師傅修腳...
除了沒個電視外，單說服務方面，基本與后世的足浴會所一般無二。
更絕的是，在這大明朝，只規(guī)定官員不得出入妓院青樓?？蓻]說不能去足浴會所?。?！
在心中暗道：此地甚好，日后必得多來之余，李斌亦沒忘了正經事。
“而今群租之事，隨著本官赴任宛平，已塵埃落定。你下一步打算何去何從？”
“小人承蒙大人信重，在這京師得了一安穩(wěn)營生。又有年歲漸長，那行腳事，小人是不想再做了?！?/p>
躺在李斌的身邊，同樣享受著捏肩修腳服務的張贊不由得感慨萬分。
什么叫朝中有人，好辦事??？
以往想賺點錢，都得趕車架馬，東奔西走。哪像而今，他張老爺只需要躺著，享受著，誒，這錢就來了！
如此明顯的變化，張贊自然知道這是誰帶來的。亦明白，若非他背后站著李斌、若非那些朝中大員因各自私利，將李斌調任地方官，為了補償李斌，許他進來分了一口蛋糕的話。
他張贊何德何能，能守住劉宅那只穩(wěn)定下蛋的金雞？
“不怕大人笑話，小人往年各處奔波。與家人那是聚少離多，時日一久，這至親之人，亦顯得生疏。犬子更是因小人這當爹的常年不在身邊，疏于管教。至今已二十有一，依然沒個正形?！?/p>
“前幾年，小人托人，給他納了一監(jiān)生，又在京師給他置了一寒舍。本以為他能理解小人之心，好生讀書。卻不想，他一進京師，便被這京師亂花，迷了眼睛...”
“留下也好，陪陪家人。完了呢，本官這里，生意肯定還會有。若有機會，本官也不會忘了你?！?/p>
默默聽完張贊的話后，李斌微微點頭。
即便是張贊不說，李斌也是希望對方留下的。
別的不說，就說這張胖子，如今手里可還有一千兩呢！
若是修路所費過甚，導致自己資金轉不過來的話，李斌可不會和這張胖子客氣。
當然，除了將這張胖子作為“應急儲備資金”外，李斌也需要一個商場中的白手套、代言人。別忘了，戶部那邊，還有運糧的事，至今沒個定論呢！
“對了，現在晉、淮等地商賈，對戶部欲改開中的事，是個什么態(tài)度？聽說之前，那晉商曾在清平樓設宴，廣邀爾等。”
“那陣子本官比較忙，沒太注意這事。你給本官講講其中細節(ji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