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李山河那副恨不得立馬就沖進倉庫,把所有廢舊鋼鐵都扛回家的財迷樣,周主任是又好氣又好笑。
“你小子,能不能有點出息!”他拍開李山河扶著他胳膊的手,“八字還沒一撇呢,你就惦記上東西了?”
“嘿嘿,周主任,這不想著早點為國家分憂嘛!”李山河搓著手,笑得跟朵花兒似的。
他現(xiàn)在看周主任,比看親爹還親。
“行了,坐下,聽我說?!敝苤魅吻辶饲迳ぷ?,臉色重新變得嚴肅起來,“小李,我得先跟你把丑話說在前面。上面雖然同意了你的計劃,也給了你這個試點的名分,但有些原則性的問題,必須講清楚?!?/p>
李山河立馬站直了身子,洗耳恭聽。
“第一,關(guān)于你那個公司外派人員啊?!敝苤魅紊斐鲆桓种?,“編制,給你。人員,你自已招。但是,政審必須過關(guān),所有核心成員的檔案,都要在我們這兒備案。而且,我們會派一個聯(lián)絡(luò)員,加入你的公司。”
李山河心里頭“咯噔”一下。
來了。
他知道,這聯(lián)絡(luò)員,說白了,就是監(jiān)軍,是安插進來的眼睛。
“這個聯(lián)絡(luò)員,只負責(zé)我們和你之間的信息傳遞,以及監(jiān)督你們的行為,是否符合國家利益。他不會干涉你的具體指揮?!敝苤魅窝a充了一句。
李山-河點了點頭:“我明白,周主任,這個我接受?!?/p>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
國家不可能讓他這支武裝力量,完全脫離掌控。
有個聯(lián)絡(luò)員,也正常。
再說了,就算是李山河拒絕,難道國家還會就這么放任李山河不管?
明里暗里有多少雙眼睛,只有鬼知道。
借由周主任的嘴說出來,只不過讓雙方都有個體面的理由罷了,李山河猜測,估計是上面怕他心生芥蒂,不安心辦差啊。
更何況,只是聯(lián)絡(luò)員,只要不瞎指揮,他都能接受。
“第二,關(guān)于收益分配?!敝苤魅紊斐龅诙种?,這個問題,才是他今天來,要跟李山河談的核心。
“你之前提出的,你要占大頭,這個上面研究了一下,覺得不太合適?!?/p>
李山河眉毛一挑,沒著急開口,淡淡的說道,
“周主任,這啟動資金,可都是我……”
“你先聽我說完!”周主任打斷了他,“你出錢,出人,擔(dān)風(fēng)險,這些,我們都認。但是,小李,你要明白,這個項目,一旦啟動,它就不再是你一個人的生意了。它背后,站的是整個國家?!?/p>
“情報支持,后勤補給,人員訓(xùn)練,外交斡旋……這些,你以為光靠你那點錢,就能搞定嗎?沒有國家在背后給你撐腰,你那支小隊,到了緬甸,不出三天,就得讓人家給生吞活剝了!”
周主任的話,很直接,也很現(xiàn)實。
李山河沉默了。
他知道,周主任說的是實話。
他之前是想得簡單了。
他以為光有錢有槍有人,就能在金三角那地方站穩(wěn)腳跟。
現(xiàn)在看來,沒有一個強大的后盾,他就是一頭沖進狼群的哈士奇,看著兇,其實就是個送菜的。
“那上面的意思是?”李山-河問道。
“上面的意思是,咱們換一種合作方式?!敝苤魅蔚哪樕?,露出了一絲商人般的精明,“你那二十萬支AK,我們不碰。那是你和蘇聯(lián)人的交易,你自已處理,賺了多少錢,也都是你自已的。我們只有一個要求,這批槍的最終流向,必須在我們掌控之中?!?/p>
李山河愣了一下。
不要?
這二十萬支槍的利潤,他們竟然不要?
這可不是一筆小錢?。?/p>
“至于我們自已的廢舊鋼鐵,”周主任笑了笑,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像一只老狐貍,“我們按成本價,賣給你?!?/p>
“賣給我?”李山-河更懵了。
“對,賣給你?!敝苤魅吸c了點頭,“至于你賣出去多少錢,那是你的本事。我們只要一樣?xùn)|西?!?/p>
“什么東西?”
“美金?!敝苤魅螖蒯斀罔F地說道,“所有的交易,必須用美金結(jié)算。我們現(xiàn)在,太缺外匯了。國家要發(fā)展,要從國外引進技術(shù),引進設(shè)備,哪一樣,不要花美金?”
李山河的腦子,飛快地轉(zhuǎn)著。
他好像有點明白了。
上面這幫大佬,算盤打得太精了!
他們不要那二十萬支AK的利潤,是因為那批貨,來源敏感,是蘇聯(lián)的。
他們不想沾手,免得以后留下什么把柄。
他們把這個燙手山芋,扔給了李山-河。
讓李山河去當(dāng)這個惡人,去賺這份黑心錢。
而他們自已,則扮演一個干凈的供貨商角色。
他們把國內(nèi)淘汰的武器,按一個極低的成本價,賣給李山-河。
李山河再轉(zhuǎn)手,高價賣給緬甸的軍閥。
這樣一來,國家既解決了淘汰武器的處理問題,又通過李山河這個“二道販子”,賺回了寶貴的外匯。
而李山河呢?
他看似成了個中間商,賺差價。
但實際上,他得到了比錢,更重要的東西。
第一,他有了合法的貨源。
以后再也不用看蘇聯(lián)人的臉色,擔(dān)心斷供了。
自家的貨,管夠!
第二,他徹底跟國家,綁在了一條船上。
他賣的貨,是國家的。
他賺的美金,有一部分要上交國庫。
他這個山和貿(mào)易公司,也成了國家默許的境外武裝。
他以后,就是有編制的軍火販子了!
這筆買賣,看似他沒占到便宜,但從長遠來看,他賺大了!
想通了這一點,李山河心里頭,對上面那幾位只聞其名,未見其人的大佬,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幫人,才是真正玩弄權(quán)術(shù)和利益的高手!
“怎么樣?小李,這個方案,你覺得如何?”周主任看著他,問道。
“沒問題!”李山-河當(dāng)即拍板,“周主任,就按您說的辦!我只有一個問題。”
“說。”
“咱們的貨,什么時候能驗驗?”李山河搓著手,一臉的猴急。
他太想知道,自家的廢舊鋼鐵,到底是個什么成色了。
要是也能弄一批五六半,甚至五六式?jīng)_鋒槍,那他可就發(fā)了!
然而,他這個問題一問出來,周主任的臉上,卻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神色。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眼神有些躲閃。
“咳咳,這個嘛……不急,不急。貨都放在倉庫里,跑不了?!?/p>
李山河是誰?
他那雙眼睛,毒著呢!
周主任這細微的表情變化,立馬就被他捕捉到了。
不對勁!
這里面,肯定有貓膩!
要是真是什么好東西,周主任這會兒,早就該拍著胸脯,吹噓上了。
怎么會是這副表情?
難道……
李山-河心里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yù)感。
“周主任,您跟我說實話?!崩钌?河湊了過去,壓低了聲音,“咱們的貨,是不是……有點問題?”
“能有什么問題!”周主任立馬把眼一瞪,想要掩飾過去,“都是部隊里剛換下來的,保養(yǎng)得好著呢!油紙都包得嚴嚴實實的!”
他越是這樣,李山-河心里頭就越是懷疑。
“周主任,咱們現(xiàn)在可是一家人了。您可不能坑我??!”李山-河開始耍起了無賴,“您今天要是不讓我看看貨,我這心里頭,不踏實。心里頭不踏實,我這活兒,就干不好?;顑焊刹缓?,耽誤了國家的大事,這個責(zé)任,我可擔(dān)不起!”
他開始胡攪蠻纏,軟磨硬泡。
周主任被他纏得一個頭兩個大。
他知道,李山河這小子,看著年輕,其實就是個滾刀肉。
今天要是不讓他見著東西,他能跟你磨嘰到天亮。
“行了行了!怕了你了!”周主任無奈地擺了擺手,“跟我走!我?guī)闳タ纯矗〔贿^我可告訴你,看完了,你小子可別哭!”
別哭?
李山-河心里頭那股不祥的預(yù)感,更濃了。
他感覺自已,好像要掉進一個大坑里了。
他跟著周主任,走出了辦公室。
心里頭,七上八下的。
他倒想看看,能讓周主任都這么心虛的“廢舊鋼鐵”,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