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機的“突突”聲在鄉(xiāng)間的土路上回響,像一首充滿了力量的進(jìn)行曲。春風(fēng)帶著點沒化開的涼意,刮在臉上,卻吹不散李山河心里的那股子火熱。
吳白蓮剛才那句“你要是敢對大姐不好,我頭一個不放過你”,讓他心里頭又甜又想笑。
這婆娘,真是越來越有當(dāng)家媳婦的派頭了。
不爭不搶,心里頭明鏡兒似的,知道這個家里誰是主心骨,知道好歹。
能把幾個媳婦處成這樣,田玉蘭功不可沒,但吳白蓮她們自個兒心里有數(shù),也是關(guān)鍵。
他李山河,上輩子是積了什么德,這輩子能攤上這么一大家子和和美美的女人。
“當(dāng)家的,你笑啥呢?”吳白蓮看著李山河一個勁兒地咧著嘴傻樂,忍不住湊過來問道。
“沒啥,就覺得娶了你,是咱老李家祖墳冒青煙了?!崩钌胶优み^頭,大聲回了一句。
發(fā)動機聲音大,吳白蓮沒太聽清,只聽見了“祖墳冒青煙”幾個字,小臉“騰”地一下就紅了,伸手在他胳膊上輕輕捶了一下,“瞎說啥呢!讓人聽見笑話。”
李山河哈哈大笑,心情那叫一個敞亮。
從朝陽溝到吳白蓮的娘家前莽溝,說遠(yuǎn)不遠(yuǎn),說近不近,開著拖拉機也得晃悠個半拉小時。路上的景致也從熟悉的村落田地,慢慢變得有些陌生。
吳白蓮顯然是歸心似箭,一路上小嘴就沒停過,一會兒指著遠(yuǎn)處的一棵歪脖子樹,說她小時候常在那底下玩;一會兒又指著一條干涸的小河溝,說夏天的時候她跟弟弟就在里頭摸魚。
李山河就那么聽著,時不時地應(yīng)和兩句。
他知道,這是媳婦想家了。
自打嫁過來,尤其是懷了孕,這還是頭一回回娘家,心里頭能不惦記嘛。
眼瞅著前頭出現(xiàn)了一個村子的輪廓,青瓦土墻,炊煙裊裊,吳白蓮整個人都激動了起來,在車斗里坐不住了,扶著車幫就站了起來。
“當(dāng)家的,快看!那就是俺們村!看見村口那棵大柳樹沒?那就是!”她指著遠(yuǎn)處,聲音里滿是雀躍。
李山河放慢了車速,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見一棵巨大的柳樹,枝條垂下,在春風(fēng)里輕輕搖擺,像個迎客的婦人。
“看見了看見了,你坐好,別站著,這路不平?!崩钌胶訃诟赖?。
拖拉機“突突突”地駛進(jìn)了前莽溝的地界,村里的土路上,有三三兩兩的村民正在地頭忙活,看見這威風(fēng)凜凜的“鐵?!遍_進(jìn)來,都好奇地停下了手里的活計,伸長了脖子往這邊瞅。
“哎,這不是老吳家那姑爺嗎?”
“可不咋地!開著拖拉機回來的,真氣派!”
“你看車上拉的那些東西,我的個乖乖,大米白面,這是把供銷社搬回來了吧?”
村民們的議論聲不大,但順著風(fēng),還是飄進(jìn)了李山河的耳朵里。他心里頭美滋滋的,腰桿挺得更直了。
這就是面子!
他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看看,他吳白蓮嫁到老李家,沒受半點委屈,過的是好日子!
吳白蓮聽著鄉(xiāng)親們的羨慕聲,臉上也掛著自豪的笑容,但更多的是近鄉(xiāng)情怯的緊張和激動。眼瞅著自家那個熟悉的院子就在眼前了,她更是按捺不住了。
拖拉機還沒完全停穩(wěn),她扶著車幫,一條腿就邁了出去,眼瞅著就要往下蹦。
“我操!你干啥!”
李山河眼角余光瞥見她的動作,魂兒都快嚇飛了。
他猛地一腳踩住剎車,也顧不上熄火了,一個餓虎撲食,從駕駛座上翻身就撲進(jìn)了車斗,一把就將吳白蓮給死死地攔腰抱住了。
拖拉機因為急剎車,猛地一晃,車斗里的東西都跟著“嘩啦”作響。
“媳婦欸!你可長點心吧!”李山河心有余悸,心臟“怦怦”直跳,他抱著吳白蓮溫軟的身子,又氣又后怕,聲音都帶了點顫,“這還揣著崽子呢!這要是磕著碰著了咋整?!”
吳白蓮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了一跳,等反應(yīng)過來,才意識到自已剛才太心急了。
她吐了吐舌頭,有點不好意思,但嘴上還是小聲地嘟囔了一句:“我……我這不是著急見我娘嘛……再說了,也沒那么金貴,我看大姐懷著孕,身子也麻利得很?!?/p>
李山河聽得一頭黑線。
得,又來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自家這幾個婆娘,一個個看著嬌滴滴的,全他媽是護(hù)壁老娘們。
田玉蘭是這樣,懷著馬上生了,還不消停,攔都攔不住。
現(xiàn)在吳白蓮這才剛顯懷,也學(xué)上了。
這要是以后張寶寶、琪琪格她們也懷上了,自個兒這心臟,怕是得天天跟坐過山車似的。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松開抱著她的手,改成扶著她的胳膊,嘴里沒好氣地說道:“你能跟大姐比嗎?大姐那是干慣了活的。你現(xiàn)在是咱家的重點保護(hù)對象,金貴著呢!以后不許再這么一驚一乍的,聽見沒?”
他嘴上雖然兇,但手上的動作卻溫柔得不行,小心翼翼地把吳白蓮扶到車斗邊上,自個兒先跳了下去,然后張開雙臂,穩(wěn)穩(wěn)地把她給接了下來,讓她雙腳平平安安地落了地。
吳白蓮知道他是真的擔(dān)心自已,心里頭甜絲絲的,乖巧地點了點頭,“知道啦,當(dāng)家的?!?/p>
她這副溫順的樣子,讓李山河心里的那點火氣瞬間就煙消云散了。
他抬手,習(xí)慣性地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寵溺地笑了笑。
這趟回門,可算是平平安安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