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河站在院子當間,從兜里掏出煙盒,磕出一根大生產(chǎn),塞進嘴里。
彪子很有眼力見兒地湊過來,劃著一根火柴,幫他把煙點著。
“呲啦——”
火光一閃,映著李山河那張棱角分明的臉。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辛辣的煙氣灌進肺里,讓他那因為睡眠不足而有些昏沉的腦袋,清醒了不少。
他抬頭看了看天,東方的啟明星還掛在天上,亮得扎眼。
天邊,是一片深邃的藏藍色,混著淡淡的橘紅。
風一吹,帶著刺骨的寒意。
李山河裹了裹身上的棉大衣,心里頭沒來由地,忽然有點想念遠在哈爾濱的二楞子和三驢子了。
要是那倆癟犢子玩意兒在,哪還用得著他在這兒扯著脖子喊人。
他們哥兒四個湊到一塊兒,別說是去墳地里挖個坑了,就是讓他去闖龍?zhí)痘⒀ǎ几胰ァ?/p>
他李山河負責拿總,拍板。
二楞子那小子,性子沉穩(wěn),話不多,但干活最是踏實,是最好的執(zhí)行者。
三驢子腦子活,鬼點子多,是狗頭軍師。
彪子就是個虎逼,天不怕地不怕,是沖鋒陷陣的頭號猛將。
哥四個往那一站,別說是什么勞什子的“仇仙兒”,你就是個修煉千年的狐貍精,都得掂量掂量,敢不敢在他們面前齜牙。
當然了,李山河心里頭默默地補了一句,前提是這狐貍精可千萬別是母的。
要是真來了個盤靚條順的母狐貍精,他可不敢保證彪子、二楞子、三驢子那三個犢子玩意兒,會不會觸犯野生動物保護法。
畢竟,這仨貨實在是太生性了。
直接把自已大姨子當副本組隊刷了。
想到這兒,李山河忍不住笑罵了一句:“一群見了娘們就走不動道的玩意兒。”
……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哈爾濱。
一間寬敞溫暖的屋子里,暖氣燒得足足的。
三驢子正光著膀子,摟著金發(fā)碧眼的嗒莎睡得正香。
突然,他鼻子一癢。
“阿嚏!阿嚏!”
他連著打了好幾個響亮的噴嚏,把睡夢中的嗒莎都給驚醒了。
“親愛的,你怎么了?感冒了嗎?”嗒莎揉著惺忪的睡眼,關(guān)心道。
“沒事兒,沒事兒?!比H子揉了揉鼻子,嘟囔了一句,“他娘的,肯定是彪子那孫子又在背后罵我了?!?/p>
說著,他下意識地把懷里溫香軟玉的身子,摟得更緊了。
……
朝陽溝,老常家院子。
李山-河將手里的煙蒂狠狠地往地上一扔,用腳尖碾滅。
他拍了拍手上的浮灰,清了清嗓子,氣運丹田,扯著脖子就朝著院子里那幫正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說話的小年輕們,吼了一嗓子。
“喂!有沒有膽兒大的,愿意跟我上山干活的?”
他這一嗓子,中氣十足,跟個炸雷似的,在清晨安靜的院子里回蕩。
話音剛落,院子里瞬間就炸了鍋。
“我我我!二哥,我去!”
“二哥,算我一個!我力氣大!”
“還有我,二哥,帶上我!”
一群半大小子,跟打了雞血似的,呼啦一下就全圍了過來,一個個爭先恐后,生怕落下了自已。
這年頭的農(nóng)村,娛樂活動少,半大小子們精力旺盛,最是崇拜強者。
李山河自從回村以來,打獵分肉,帶著大家伙兒掙錢,早就成了這幫小子心里頭的偶像。
能跟著李山河出去辦事,那在同齡人里,是倍兒有面子的事。
一個瘦得跟麻桿似的,外號叫“石頭”的小子,擠在最前頭,蹦著高地喊:“二哥,我!我跟你去!”
旁邊一個壯得跟小牛犢子似的家伙,一把就把他扒拉到了一邊,不屑地撇了撇嘴。
“就你?石頭,你小子行不行???連屎帶尿的才多沉?別還沒走到地方呢,自個兒先累趴下了!”
這話一出,周圍的人頓時哄堂大笑。
石頭被說得臉一下就漲成了豬肝色,他梗著脖子,沖著那壯小子就罵開了。
“去你娘的腿兒!孫胖子你別瞧不起人!別看爺們兒瘦,骨頭縫里可都是肉!不信咱倆一會兒比比,看誰先趴下!”
這句充滿鄉(xiāng)土氣息的狠話,又引得院子里響起一陣更響亮的笑聲。
李山河看著這幫朝氣蓬勃的小子,心里頭也是一陣舒暢。
他重生回來,又是給村里圍獵,又是擺了不少席面,干的這些事兒,都沒白干。
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對大家好,大家伙兒自然就敬著你,服你。
現(xiàn)在他在村里這聲望,那是實打?qū)嵉摹?/p>
只要他振臂一呼,這幫小子,是真敢跟著他去干任何事。
他臉上也露出了會心的笑容,壓了壓手,示意大家安靜。
“行了行了,都別吵吵了?!?/p>
他目光在人群里掃了一圈,心里頭開始盤算起來。
李山河的目光在眼前這群毛頭小子身上一一掃過,最后,落在了幾個人身上。
“石頭,你算一個。”
“孫胖字,你也來。”
“還有你,李家老四,你家離得近,回去喊你哥一聲,讓他也過來?!?/p>
“王小虎,你也跟著?!?/p>
他一口氣點了五個人,加上他和彪子,一共七個。
這幾個人,都是村里出了名的壯小伙,家里頭也都受過李山河的恩惠,干活肯賣力氣,嘴巴也嚴實,信得過。
被點到名的小子,一個個都跟打了勝仗似的,昂首挺胸,臉上那叫一個得意。
尤其是石頭,他沖著剛才擠兌他的孫胖子,得意地揚了揚下巴,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別提多欠揍了。
沒被選上的,則是一臉的垂頭喪氣,跟斗敗了的公雞似的。
“行了,沒叫到名的都散了吧?!崩钌胶訑[了擺手,“今天這活兒,人不用太多。以后有的是機會,少不了你們的活兒干?!?/p>
安撫了眾人,李山河又對被選中的幾個人說道:“都趕緊回家,跟家里說一聲,換身利索的衣裳,抄上家伙。五分鐘后,到我家門口集合!”
“好嘞,二哥!”
幾個小子脆生生地應了一聲,撒丫子就往家跑,一個個跟屁股后頭著了火似的。
彪子湊到李山河跟前,有點不解地問:“二叔,就咱倆加上他們五個,七個人,夠用不?那山上的地可不好挖?!?/p>
李山河斜了他一眼:“人多嘴雜,到時候真有點啥事,你咋跟人解釋?七個人,正好。干活不累,真有事了,也好照應?!?/p>
彪子撓了撓頭,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哦,還是二叔你想得周到?!?/p>
李山河懶得跟他多解釋,轉(zhuǎn)身也往自已家走。
他得回去把家伙什都帶上,順便,還得把他的大寶貝給開出來。
這大早上的,時間金貴。
從村里走到后山墳塋地,少說也得一個多小時。
他可不想把時間都浪費在路上。
回到村西頭的新房,幾個媳婦兒都還沒起。
李山河走到院里的拖拉機旁,熟練地拉開油門,握住搖把,猛地一搖。
“突突突……突突突……”
拖拉機發(fā)出一陣富有節(jié)奏感的轟鳴聲,在寂靜的清晨里,顯得格外響亮。
等他把拖拉機開到家門口的時候,彪子和那四個小子已經(jīng)扛著鐵鍬、鎬頭等工具,在那兒等著了。
一個個都穿著厚實的舊棉襖,腳上是耐磨的解放鞋,看著就利索。
“都上車!”李山河一揮手。
幾個小子興奮地嗷嗷叫,七手八腳地爬上了拖拉機后面的車斗。
石頭更是搶了個好位置,就站在車斗最前頭,扶著駕駛座的靠背,威風得不行。
李山河跳上駕駛座,掛上檔,一擰油門。
“突突突——”
拖拉機冒著一股黑煙,載著一幫大小伙子,浩浩蕩蕩地朝著村后的大山駛?cè)ァ?/p>
現(xiàn)在才凌晨三點半多,天還沒亮透。
老常太太交代過,這事兒不能耽誤。
按照李山河的估算,他們怎么也得在五點半之前,把墓坑給挖好。
時間緊,任務重。
拖拉機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顛簸著,車燈射出兩道明亮的光柱,劃破了黎明前的黑暗。
冷風跟刀子似的,刮在臉上生疼。
可車斗里的幾個小子,卻一點都不覺得冷,一個個興奮得滿臉通紅,嘰嘰喳喳地說著話,暢想著一會兒要怎么大顯身手。
李山河聽著他們那沒心沒肺的笑聲,心里頭卻是一片平靜。
他扭頭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彪子。
彪子懷里抱著五六半,眼睛警惕地掃視著道路兩旁的黑暗,那張憨厚的臉上,帶著一絲說不出的殺氣。
這小子,平時看著虎了吧唧的,但一到正事上,比誰都靠譜。
李山河的心,也跟著定了下來。
管他前面是啥牛鬼蛇神,有這幫兄弟跟著,有手里的槍桿子頂著,他李山河,就沒啥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