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芬病懨懨的坐在第一排,死死的抓著李衛(wèi)東的手,指節(jié)都有點泛白,可以看出來此時的王淑芬的情緒并不是看起來的那么穩(wěn)定。
李衛(wèi)東只能在一旁輕輕的拍著王淑芬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著沒事兒的。
“當家的,你說二河結(jié)婚的時候,俺娘還好好的,這才那么兩天,你說這么就...”說著說著,眼淚又止不住的淌了出來。
“媽,你先別哭,還不知道怎么個事兒呢,萬一就是頭疼感冒啥的,就剛開始嚴重,沒準等咱到了都好了呢?!?/p>
“兒子,你不用哄著媽,你姥眼瞅著都七十多了,人家都說了,七十三,八十四,就是一道大檻,能過去就過去了,過不去,哎!你姥今年剛好七十三?!?/p>
“本來上回她來的時候我就說要帶她買套紅色的線衣線褲,這老太就是死犟,咋說也不聽,你說說,這要是聽我的不就沒事兒了嗎。”
當一切手段都已無力回天的時候,信仰就成了人們最后的一道防線。
這次的車程只有區(qū)區(qū)五十公里,但是李山河卻感覺格外的漫長,甚至比前世從朝陽溝到深城的車程還長。
人雖然還在車上,但是心思已經(jīng)飛到了那個慈祥的老人身邊,好在無論多長的路,總會有到終點的地方,終于抵達了八道河子。
車剛一停穩(wěn),王淑芬就拉著李衛(wèi)東逃也似的沖下了車,從八道河子到幺嶺子還有一段路程,這年頭你也不用指望著鎮(zhèn)里面能有什么出租車,直接腿著就是了。
好像是上天都在眷顧李山河等人,剛一出鎮(zhèn)子,就碰上了個王淑芬的老熟人,“是老王家的那個二丫嗎?”
王淑芬定睛一看,嘴角扯出個笑容,“馬叔,你上街里了啊?”
“吁!”一個年近六十的老爺子拉停了驢車,“離老遠我就瞅著像你,還跟以前一樣,走起路來一步一擰次,兩步一晃蕩,跟土匪似的?!?/p>
王淑芬被說的也有點不好意思了,反倒是李山河,終于知道為啥自已走起路來就不像好人了,合著這是隨上根兒了啊。
李衛(wèi)東在旁邊憋著笑,被王淑芬狠狠的瞪了一眼,“馬叔,這是我當家的李衛(wèi)東,這是我大兒子李山河?!?/p>
“昂,朝陽溝老李家那小子嗎,我記得,新姑爺回門的時候好懸給我家旺財嘮的炸毛了?!?/p>
眾所周知,新姑爺上門,有弟玩弟,無弟玩狗,沒弟沒狗,晃著攬子滿街走;看看天,逗逗狗,待上一會兒就想走。
李衛(wèi)東也被說的有點不好意思了,撓了撓后腦勺,“馬叔,那不是第一回來嗎,還不是我那小舅子,玩一半給我自已扔在哪了,我不斗狗也沒地方去啊。”
“行了,你快別扯犢子了,誰也不是沒當過新姑爺兒,這有啥害臊的,你們這是要回娘家吧,趕緊上車,我捎你們一骨碌?!?/p>
“謝謝馬爺!”李山河趕緊道了聲謝。
馬爺上下打量了李山河一眼,轉(zhuǎn)頭對著王淑芬說道:“二丫 ,你這兒子長的跟你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還有本事,就你兒子單槍匹馬打人熊這個事兒,你爹都跟我吹八百回了?!?/p>
“打人熊!”李衛(wèi)東和王淑芬二人齊齊驚呼道。
王淑芬斜了李山河一眼,陰陽怪氣的說道:“還單槍匹馬?李二河,你挺有能耐???”
李山河一個激靈,倒吸一口冷氣,嘶!我有沒有跟王女士說過這事兒來著?應該說過了、吧。
“啊,馬叔,還有這事兒呢,你不說我都不知道我家小子還有這本事呢,二河,你啥時候長本事了咋不先跟媽說說呢?”
“媽,不要在意這些細節(jié),趕路要緊,趕路要緊?!崩钌胶于s緊轉(zhuǎn)移話題,攙扶著王女士上車,不能再嘮了,再嘮小命不保。
馬爺一看形勢不對,也不再說話了,趕緊趕車,一共也就十多里地,沒一會就到了,
一進村,王淑芬就更緊張了,一手把這李山河的胳膊,一手抓著李衛(wèi)東的手,好在到家門口的時候,沒有看到不想看見的東西,這才松了口氣,丟下了父子二人,哭嚎著跑進了屋。
東北這邊有個習俗,老人去世,要在家門口掛歲錢,就是用塑料批子搓成繩子,中間夾上報貨紙,一歲夾一張,穿好后掛起來,看到門口有歲錢,就知道這家有人去世了。
沒有歲錢,就證明姥姥還活著,李山河一喜,掏出了包煙塞給了馬爺,道了聲謝拎著包袱就沖進了屋。
進屋也關(guān)不上叫不叫人了,直接沖進了東屋,剛進屋,就看見姥姥躺在炕上,雙眼緊閉,臉色蒼白,一看就虛弱的很。
姥爺則是緊緊的抓著姥姥的手,眼眶通紅,明顯是剛哭過。
李山河湊到了雙眼滿是血絲的老舅身旁,低聲問道:“老舅,姥這是咋整的,前幾天不還是好好的嗎,咋突然就倒下了呢?”
小舅揉了揉眼角,“上倉房找東西,卡了一下,這都兩天了,吃不下去飯?!?/p>
李山河心里戈登一下,人以上了年紀,最怕摔跤,骨頭都酥了,你根本就不知道摔一下是哪壞了,再加上老年人的愈合能力本來就差,所以基本上摔一次就能要人半條命。
飯都吃不下去了,這人也就沒幾天了。
“老舅,我姥這幾天就這么昏昏沉沉的睡覺嗎?沒找大夫給看看到底是哪塊的毛?。俊?/p>
老舅嘆息一聲,“找了,人家根本也看不出來到底是怎么個事兒,就連后屋老張家給人看事兒的我都找了,說是你姥今天有個坎,過去了就過去了,過不去,也就過去了?!?/p>
李山河點了點頭,深深的無力感席卷了他,這是他重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這么無力。
人生除死無大事。
李山河走上前拍了拍姥爺?shù)募绨?,“姥爺,吃飯了嗎,我媳婦給我整的包子我給你溜點去???”
姥爺晃了晃神兒,“是二河啊,你啥前兒來的,我咋沒捋護呢,趕緊跟你姥說說話,你姥最稀罕你了,你跟她說話她準能醒過來,趕緊說兩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