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頭跟明鏡兒似的。
這小子嘴里沒一句實話,什么出去溜達溜達,分明就是想借著機會,跑去找二蛋他們,順便再帶上他那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媳婦,一塊兒去山里野去。
這要是放在平時,李山河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可今天不行。
吳白蓮懷著孕呢,他可不想帶個拖油瓶在身邊,還得分心去照顧他。
再說了,這次去老丈母娘家,是去干正經(jīng)事兒的,帶上這么個混世魔王,指不定得捅出什么幺蛾子來。
把他留在家里,讓他媽王淑芬看著,才是最穩(wěn)妥的。
就在這時,屋里的娘們們也都聽到了動靜,一個個都從屋里走了出來。
聽說吳白蓮要跟著李山河一塊兒回娘家,這下可熱鬧了,全家人都跟著動彈了起來。
“哎呀,白蓮要回娘家?。磕强傻煤煤檬帐笆帐?!”王淑芬第一個發(fā)話了,她放下手里的活,就開始張羅起來。
這年頭,閨女回娘家,那可是件大事兒。
帶回去的東西多少,直接就能看出來閨女在婆家的待遇怎么樣。
王淑芬可不想讓人家戳脊梁骨,說她老李家虧待了兒媳婦。
尤其是吳白蓮,現(xiàn)在可是他們老李家的大功臣,肚子里揣著金疙瘩呢!
“玉蘭,你去倉房,把那塊過年時候留著的臘肉拿出來,再稱上十斤白面,五十斤大米!”
“琪琪格,你那不是還有奶豆腐和肉干嗎?也給白蓮包上點,讓她娘家媽嘗嘗鮮!”
“薩娜,你那還有沒有干蘑菇和木耳了?有的話也拿出來!”
“寶寶,你把你藏的那些糖塊和餅干,也給你蓮姐拿點!”
王淑芬一聲令下,幾個兒媳婦立馬就行動了起來,一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似的。
田玉蘭作為大姐,更是有條不紊地指揮著。
她一邊找東西,一邊柔聲對吳白蓮說道:“蓮姐,你娘家人喜歡吃啥,你跟我們說,咱家里有啥就拿啥,可千萬別客氣?!?/p>
吳白蓮站在院子中間,看著為自已忙前忙后的婆婆和姐妹們,眼眶又是一熱。
她這輩子,何德何能,能遇到這么好的一家人啊!
琪琪格和薩娜很快就抱著大包小裹的東西出來了,臉上都帶著爽朗的笑容。
只有張寶寶,磨磨蹭蹭地從屋里出來,手里就捏著幾塊用油紙包著的水果糖,那張小臉皺得跟個包子似的,一步三回頭,滿臉都是舍不得。
王淑芬一看她那小氣樣,氣不打一處來,上去就給了她腦門一下。
“你個小摳門兒!你蓮姐回娘家,你就拿這么幾塊糖打發(fā)啊?你藏在床底下的那箱餅干呢?”
張寶寶一聽這話,嚇得一哆嗦,趕緊把糖塞到吳白蓮手里,捂著自已的小嘴,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沒……沒有!媳婦你記錯了!”
那副此地?zé)o銀三百兩的樣子,把大伙兒都給逗樂了。
李山河看著這熱鬧又溫馨的一幕,心里頭暖洋洋的。
他知道,自已這幾個媳婦,是真的把彼此當(dāng)成一家人了。
這種和睦,是多少錢都買不來的。
院子里,東西越堆越多。
臘肉、白面、大米、奶豆腐、肉干、干蘑菇、木耳,還有一堆零零碎碎的糖果餅干,簡直跟要去逃難似的。
吳白蓮看著這架勢,急得直擺手。
“娘,大姐,太多了,太多了!哪用得著拿這么多??!我娘家那邊也吃不了??!”
王淑芬卻把眼一瞪,“啥叫吃不了?吃不了就放著慢慢吃!你現(xiàn)在是有身子的人,回娘家就得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咱老李家不差這點東西,不能讓你娘家人覺得咱虧待了你!”
田玉蘭也笑著拉住她的手,柔聲說道:“蓮姐,你就聽娘的吧。這都是大家的一點心意。你弟弟今年不是要高考了嘛,正是需要補身子的時候,這些東西拿回去,正好給他補補?!?/p>
吳白蓮還想說點什么,卻被大家的熱情給堵了回去,只能紅著眼眶,一個勁兒地說著“謝謝”。
李山河看著這堆成小山似的東西,也是哭笑不得。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傺b下去,我這拖拉機都快拉不動了!”他嘴上雖然抱怨著,但心里頭卻美滋滋的。
就在大伙兒手忙腳亂地把東西往車上搬的時候,田玉蘭卻悄悄地拉了拉李山河的衣角,把他拽到了一邊。
“當(dāng)家的,你等一下?!?/p>
“咋了?”李山河看著她神神秘秘的樣子,有些好奇。
田玉蘭左右看了一眼,然后從懷里掏出了一個用手絹包得整整齊齊的小包,塞進了李山河的手里。
李山河捏了捏,感覺硬邦邦的,還挺厚實。
他打開手絹一看,眼睛瞬間就瞪圓了。
好家伙!
里面竟然是十張嶄新的“大團結(jié)”!
一百塊錢!
在這個工人一個月工資也就三四十塊錢的年代,一百塊錢,那可是一筆巨款!足夠一個普通的農(nóng)村家庭,舒舒服服地過上大半年了!
“你這是嘎哈?”李山河壓低了聲音,有些驚訝地看著她,“給我這么多錢干啥?”
田玉蘭的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她輕聲說道:“當(dāng)家的,這錢你拿著。蓮姐的弟弟今年就要高考了,正是需要補營養(yǎng)的時候,可不能虧了身子。再說了,等他考上大學(xué),那學(xué)費、生活費,哪樣不得花錢?這些錢,你替我交給嬸子,就當(dāng)是咱們家提前給孩子準(zhǔn)備的。”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你跟嬸子說,錢的事兒不用愁,只要孩子能考上,咱家就供他念到畢業(yè)!以后有出息了,也是給蓮姐臉上長光?!?/p>
李山河聽著田玉蘭這番話,心里頭像是被什么東西給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這個自已明媒正娶的媳婦,心里頭除了感動,更多的是一種敬佩。
這才是真正的大婦風(fēng)范??!
不爭不搶,不嫉不妒,心里頭裝的,永遠(yuǎn)都是這個家。
她不僅把吳白蓮當(dāng)成了親姐妹,更是把吳白蓮的娘家人,也當(dāng)成了自已的親人。
這份心胸,這份氣度,別說是這個年代,就是放在后世,也找不出幾個來。
他李山河,何德何能,能娶到這么好的媳婦!
“玉蘭……”李山河的聲音有些沙啞,他想說點什么,卻又覺得任何言語,在此時此刻都顯得那么蒼白。
他只能緊緊地握住那包錢,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p>
就在這時,一直站在旁邊,假裝沒注意這邊的吳白蓮,再也忍不住了。
她“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撲簌簌地往下淌。
她快步走到田玉蘭面前,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哽咽著說道:“大姐……這……這使不得?。∧銈?yōu)槲覀兗易龅囊呀?jīng)夠多了,這錢……我不能要!”
她心里頭又感動又愧疚。
自從嫁到李家,她感覺自已一直在受著李家人的恩惠,卻沒能為這個家做點什么。
現(xiàn)在,還要讓大姐拿出這么一大筆錢來接濟自已的娘家,她這心里頭,實在是過意不去。
田玉蘭看著她哭得梨花帶雨的樣子,也是心疼得不行。
她連忙從兜里掏出手絹,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笑呵呵地勸道:“傻妹妹,哭啥啊。咱們現(xiàn)在都是一家人,說這些就外道了。再說了,這錢也不是給你的,是給咱老弟的。他有出息了,以后不光是你,咱們?nèi)夷樕隙加泄?,是不是??/p>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