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簡單單的五個字,從周主任嘴里吐出來,李山河的腦子“嗡”的一聲,炸了。
世界瞬間失聲。
所有的聲音,窗外的車流,辦公室里的呼吸,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凈。
他只能聽見自已的心跳。
咚!
咚咚!
一聲重過一聲,野蠻地撞擊著他的胸膛,震得他耳膜嗡嗡作響。
同意了?
就這么同意了?
他那個連自已都覺得是在癡人說夢的瘋狂計劃,他那些堪稱抄家滅族的“大逆不道”的條件,上面竟然全盤接受了?
他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舒張到了極致,每一個細胞都在興奮地尖嘯!
他幾乎要控制不住仰天長嘯的沖動。
但他死死忍住了。
臉上的肌肉卻背叛了他,一個燦爛到近乎傻氣的笑容,不受控制地咧到了耳根。
“老周,這玩笑可不好笑啊!”
他的聲音發(fā)飄,帶著自已都沒察覺到的顫抖。
連周主任都記不得喊了,直接脫口而出的老周。
周主任斜睨著他那副傻樣,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我這張臉,像是開玩笑的嗎?我告訴你小子,為了你這點破事,我一下午,腿都快跑斷了!見了四位大佬,連口唾沫星子都沒咽下去!”
周主任嘴上罵罵咧咧,但那微微上翹的嘴角,和眉宇間藏不住的意氣風發(fā),早已出賣了他內(nèi)心的亢奮。
李山河心里門兒清,周主任這次,絕對是跟著吃上了天大的紅利。
“辛苦了!主任您辛苦了!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在世活佛!”
李山河瞬間變臉,那股子混不吝的諂媚勁兒又上來了,搓著手就要湊上去給周主任捶腿。
“滾蛋!”周主任嫌棄地一把將他推開,“少跟我來這套虛的!我告訴你,這事兒,還沒完!”
他重新走進辦公室,一屁股陷進沙發(fā)里,抓起茶杯給自已灌了一大口涼白開,喉結滾動,發(fā)出一聲滿足的嘆息。
“你小子,這次是真把天給捅了個大窟窿!”
周主任看著李山河,眼神里混雜著驚嘆、審視,還有一絲看怪物般的不可思議。
“你知道嗎?為了你的計劃,上面緊急開了一個最高級別的秘密碰頭會。軍方和外事口的大佬,都到場了?!?/p>
“會上,吵翻了天!”周主任回想起來,臉上還帶著一絲后怕,“反對的意見很激烈,說你這是胡鬧!是無組織無紀律的土匪行徑!一個老百姓,在國外搞私人武裝,這是要上天嗎?傳出去國際影響多惡劣?必須立刻把你抓起來,嚴加審訊!”
李山河的心臟猛地一抽。
他喉嚨發(fā)干,緊張地問:“那支持的呢?”
“廢話!沒支持的你現(xiàn)在還能站著?”
周主任瞪了他一眼,壓不住的興奮又冒了出來。
“有幾位大佬,力挺你!他們認為,你的計劃,給咱們解決南邊那個大麻煩,提供了一個全新的劍走偏鋒的思路!花小錢,辦大事!用非官方的手段,達成官方的戰(zhàn)略目的!這他娘的簡直是神來之筆!”
“尤其是你那個‘境外戰(zhàn)略緩沖帶’的提法,當場就有大佬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喊一聲‘絕了’!”
周主任說到這,看李山河的眼神徹底變了,活像在看一個披著人皮的外星生物。
“你小子,腦袋里裝的都是啥?這種詞兒,你從哪個犄角旮旯琢磨出來的?”
李山河心里暗笑,嘴上卻一本正經(jīng)地胡扯:“我哪兒懂那些大道理,瞎說的。就跟咱在山里打獵一樣,得在自家窩棚外頭多挖幾個陷阱,多下幾個套子,省得黑瞎子半夜摸進來。國家這么大的家業(yè),道理應該也差不離?!?/p>
“你小子,還真他娘的是個人才。”周主任笑罵一句,繼續(xù)道,“最后,軍方的意見占了上風。一位身份高到嚇人的大佬,親自拍了板。”
他清了清嗓子,模仿著那位大佬的口吻,說得是氣壯山河:
“特殊時期,就要用特殊手段!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只要是對國家有利的,就要大膽去試!不要怕犯錯誤,更不要怕?lián)熑危√焖聛?,有我們這幾把老骨頭給頂著!”
周主任學得慷慨激昂,李山河聽得也是熱血沸騰。
他賭對了!
他賭對了整個時代的脈搏!
這個剛剛從泥沼中爬起,滿身傷痕,卻又憋著一股滔天巨力,想要重新讓世界側(cè)目的國家,其骨子里的決心和魄力,遠超所有人的想象!
“所以,周主任,最后的結果是……”
“最后的結果,”周主任的表情忽然變得古怪起來,似笑非笑,“上面原則上,同意了你的計劃。并且決定,將你的‘山河貿(mào)易公司’,作為我們對外進行非官方軍事交流的一個試點單位?!?/p>
“恭喜你啊,李山河同志?!?/p>
“從今天起,你就是半個‘體制內(nèi)’的人了。”
轟!
李山河感覺自已的頭蓋骨,又被狠狠來了一下。
我他娘的成正規(guī)軍了?
李山河同志?
這四個字,像魔音貫耳,讓他一陣頭暈目眩。
他李山河,前世一個黑老大,今生一個朝陽溝的小太歲,一個趕山的獵戶,一個投機倒把的二道販子,竟然有一天,能跟“國家”這兩個沉重如山岳的字眼,扯上關系?
這感覺,比他重生那天還要玄幻!
他正暈乎著,周主任接下來的話,直接讓他魂都快飛了。
周主任看著他,臉上那古怪的笑容更濃了,甚至還帶著點不好意思,搓了搓手。
“那個小李啊?!?/p>
一聲“小李”,讓李山河激靈靈打了個冷戰(zhàn)。
“你看,你這個計劃,我們是舉雙手雙腳支持的。但是呢,你也不能厚此薄彼,光想著幫蘇聯(lián)老大哥處理他們的廢舊鋼鐵,對不對?”
李山河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著周主任那張帶著幾分商量甚至懇求的臉,腦子徹底宕機。
什么意思?
厚此薄彼?
此話怎講啊?
一個荒謬到讓他心跳驟停的念頭,猛地從腦海深處炸了出來。
難道……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周主任,嘴唇哆嗦著,用氣聲試探道:“周主任,您的意思是讓我也賣咱們自已的家伙事兒?”
“哎!怎么叫賣呢!說得那么難聽!”
周主任立馬板起臉,義正言辭,一身正氣地糾正道:
“我們這是,響應國家號召,支持第三世界國家的民族解放運動!是偉大的國際主義精神的光輝體現(xiàn)!”
“懂嗎?小同志!”
懂!
我他娘的太懂了!
李山河在心里瘋狂咆哮!
他懂了!他徹底懂了!
上面這幫大佬,不光同意了他的計劃,不光想利用他手里的蘇聯(lián)軍火渠道。
他們,還想把他發(fā)展成一個下線!
一個能幫他們,把國內(nèi)那些淘汰下來的、不方便直接出面的武器裝備,給銷往全世界的——官方軍火販子!
我操!
李山-河感覺一股幸福的眩暈直沖腦門,差點當場昏過去!
他本來只想扯著國家這面虎皮,去干自已的私事。
結果,國家不但把一整張完整的虎皮披在了他身上,還反手塞給他一桿嶄新的五六半,拍著他的肩膀告訴他:
以后這山里的野味,隨便打!打完了,肉還能拉到供銷社賣錢!
這他娘的哪是當?shù)範敯。?/p>
這簡直是當上了軍火集團的,大中華區(qū),唯一指定,總代理??!
李山河騰地一下,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他一把抓住周主任的胳膊,激動得語無倫次。
“周主任!親主任!您放心!別說是廢舊鋼鐵了,就是一堆廢銅爛鐵,只要是國家的!我李山河,就是砸鍋賣鐵,也給您處理得明明白白,漂漂亮亮的!”
他看著周主任,眼睛里冒出的,是比金子還亮的光。
“主任!細說!快細說!咱們的貨,在哪兒?有多少?啥型號的?!”
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想去自家的倉庫,看看那些可愛的寶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