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彥秋嘆氣,“如果是這個問題,其實就四個字。”
“什么?”
“天下太平?!?/p>
林逍皺眉,“書院……想盡快結(jié)束亂世?”
“不錯,王爺才智過人,應(yīng)該能明白,對于書院來說,什么樣的世道更好吧?”
林逍深吸一口氣,漸漸回過味兒來。
“本王聽說,江湖上有傳一句古話,‘亂世上刀山,太平入書院’,看來是真的……”
陳彥秋點頭,笑吟吟道:“對于書院來說,中原歷朝歷代,誰當(dāng)天子,都無關(guān)緊要?!?/p>
“天下士族,皆有書院弟子,天下豪紳,都以將子女送入書院為榮?!?/p>
“只要是天下太平,朝廷開科舉,選賢任能,書院就能和皇帝共治天下?!?/p>
“可若是戰(zhàn)亂不止,中原四分五裂,那讀書人手里的圣賢書,可就比不上武人手里的刀了。”
“五大宗門,只有書院重文輕武。”
“每五年一度的‘天武大比’,更是常常跌出前十,被其他中小門派趕超?!?/p>
“可書院的地位,卻大部分時間都高高在上,廟堂江湖,無人敢輕視!”
“靠的,就是書院能夠指點江山,運籌帷幄,一次又一次,將這王朝更替的命脈,牢牢掌控?!?/p>
林逍忍不住都想笑了,這書院說到底,就是士紳階層的利益團伙嘛!
什么指點江山……什么掌握王朝命脈……
無非是封建皇權(quán)為了鞏固自身的帝位,跟士紳階層的一次次妥協(xié)!
而每一次的妥協(xié),都是為了鞏固自已的地位,持續(xù)吸底層百姓的血!
林逍本來對于這江湖門派,也沒啥興趣。
聽到這里,倒想去“會一會”那幫高高在上,在背后攪動天下風(fēng)云的夫子了。
“城外那些患了瘟病的人,你可有去看過?”林逍問道。
陳彥秋愣了下,旋即搖了搖頭,如實道:“未曾?!?/p>
“是不想,還是不敢?”
“單純是不需要?!?/p>
“為何?”
陳彥秋云淡風(fēng)輕地瀟灑一笑,道:“歷代王朝更替,都得尸山血海?!?/p>
“想要盡快結(jié)束亂世,就得下猛藥,好比現(xiàn)在,北方局勢就明朗多了?!?/p>
“他們今日不死,來日也會死,他們不死,別人也會死?!?/p>
“在下入世前,已經(jīng)做好了墮入修羅地獄的準備,自然不會有半點心慈手軟。”
“書院的夫子們,固然有私心,可為了更多人,犧牲一部分是必須的。”
林逍哈哈大笑起來。
“說一千道一萬,你們就是要用天下無辜百姓的命,去維護你們書院的地位!”
“你們?nèi)粽嬗心苣停尾挥H身下場,一掃寰宇,還天下一個海晏河清???”
“區(qū)區(qū)一個江湖門派,一幫縮頭烏龜,還真當(dāng)自已能將天下人玩弄于鼓掌???可笑至極??!”
林逍霍然起身,大步流星走到了陳彥秋面前。
“老子告訴你,這天下,自古就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皇帝的,不是士族的,更不是那狗屁書院的?。 ?/p>
陳彥秋渾身一激靈,看著眼前這雙炯炯神光的虎目,感覺不可思議!
“你……你不是李嗣白?你是誰!?”
他之前雖然就覺得,這白王有點古怪。
可考慮到姬無咎的實力,他不覺得李嗣白會被殺。
可聽見這番話,陳彥秋徹底確信,這人不可能是剛愎自用、唯我獨尊的白王!!
“我?”
林逍咧嘴一笑:“天地一沙鷗罷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林逍一道氣打入陳彥秋丹田!
陳彥秋感覺腹部劇痛,本就不多的那點內(nèi)功,瞬間被廢了!
“你……你要做什么?”
林逍沒說話,直接將他打暈。
一刻鐘后。
陳彥秋感覺冷颼颼的,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已身邊有一些男女老少,正對他指指點點。
他咬牙爬起身來,看了圈周圍的景象,猛地驚醒!
“難……難民營?”
這里是雍州城外!
“他不是那姓陳的毒士嗎?”
“人頭掛城門口那個?”
“怎么還活著?”
陳彥秋一驚,摸了摸自已的臉,才發(fā)現(xiàn)易容已經(jīng)被解除了?。?/p>
一時間,他感受到周圍百姓的憎恨、厭惡、鄙夷的目光,如芒在背,心中升起了一絲前所未有的的恐懼……
“他是人是鬼???”
“管他呢!就算是鬼,我要也殺了這畜生!我女兒就是被他害死的!!”
“算我一個,我家就剩我一個了,也不想活了??!”
一幫難民說著,逐漸朝他靠近。
陳彥秋步步后退,可圍上來的人卻越來越多。
“你們……你們冷靜一點,擅自行兇,觸犯刑法的!”
陳彥秋剛一說出口,自已都感覺可笑!可悲!
自已竟然會怕死???
沒過多久,難民營內(nèi),傳出了陣陣哀嚎聲……
遠處的黑暗中。
林逍默默看著陳彥秋死于百姓的怒火。
看著他最后時刻狼狽求饒的樣子,哂然一笑。
“說得大義凜然,也就這么回事。”
“書院……老子遲早一把火燒了那破地方!”
林逍眼底寒意一閃而過后,施展輕功,直奔雍州城西。
據(jù)他最新獲得的情報,趙云霆已經(jīng)率領(lǐng)三萬鎮(zhèn)北軍,駐扎在了二十里外。
趙云霆顯然是察覺到了不對勁,才沒有攻城,選擇靜觀其變。
林逍恢復(fù)自已的容貌后,直接來到了指揮大營。
趙云霆和幾名寒鐵衣老將,正談?wù)撝鞍淄酢边@兩天的怪異行為。
見林逍忽然出現(xiàn),眾將士都極為驚喜!
“林將軍!!”
“您可算來了!”
“我們正擔(dān)心您,納悶兒陸三川都撤軍了,您去哪了呢!”
林逍和他們一一拍了拍肩膀,慰問了幾句。
“林將軍,你再不來,老夫這大軍,都不知道該往哪兒去了?!?/p>
趙云霆倒是一臉從容,顯然早料到林逍不會有事,畢竟大宗師。
“趙老謙虛了,我聽說你借了寒鐵衣給婉瑩,才促成白雪關(guān)大捷,力破陸三川五萬大軍,如今婉瑩借您的東風(fēng),再次名揚天下,都快趕上她爹了!”
林逍并非吹噓,今天白天,雍州城都在傳這件事。
穆婉瑩當(dāng)時一人一槍落一城,就風(fēng)光了把,這一次以少勝多打了陸三川的銀甲軍,直接讓“穆家軍”再次封神!
雖然知情人都清楚,陸三川主要敗給了陌刀隊和擅長冬季作戰(zhàn)的寒鐵衣,可不管怎么說,領(lǐng)軍的就是穆婉瑩??!
趙云霆奇怪道:“林將軍是從何處得知這些細節(jié)?莫非鎮(zhèn)北軍的斥候已經(jīng)遍布整個北境?”
林逍也懶得說太仔細,故作高深地點了點頭。
趙云霆瞬間就信了,一定是鎮(zhèn)北軍用強力情報網(wǎng),感慨林逍真是布局深遠。
“林將軍,朝廷下旨,要我們擒拿逆賊白王,可如今白王發(fā)了‘罪已書’,不知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既然你來了,還請明示下一步,是否要按照朝廷的意思,攻下雍州城?”
林逍笑了笑:“老將軍,白王山窮水盡,已經(jīng)自囚于王府。”
“明日等婉瑩帶著剩下的大軍過來匯合,然后我們直接帶大軍入雍州城,不會有守軍阻攔?!?/p>
據(jù)他所知,穆婉瑩打贏了以后,已經(jīng)帶著剩下的一萬多精銳,直奔雍州。
“當(dāng)真?”
趙云霆感到不可思議,“以我對白王的了解,他不是那種人啊……”
“在我面前,他是什么人,都得認罪伏誅?!绷皱械?。
趙云霆表情一怔,隨即抱拳一低頭,“末將遵令!”
“哈哈,老將軍不必客氣,今晚早些休息,明日入城,必須風(fēng)風(fēng)光光!”
“哦對了,我們鎮(zhèn)北軍的‘軍歌’,將士們可都學(xué)會了?入城的時候都得唱起來!”
林逍又露出親切的笑容,畢竟老丈人,不能一直壓力怪。
趙云霆一聽“軍歌”,面露難色,“那歌……真得唱?”
“軍令如山!”
“呃……遵令!”
林逍很滿意,正打算去找個帳篷湊合一宿,卻忽然聽見傳令兵來報:
“林大將軍!趙帥!穆將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