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死死地攥著那只已經(jīng)出現(xiàn)裂痕的高腳杯。
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咔嚓——”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
水晶杯不堪重負(fù),在她掌心碎裂開來。
粉色的香檳混合著鮮紅的血液,順著她的指縫,一滴一滴,落在她那身昂貴的白色禮服裙擺上,暈染開一朵朵刺目的,丑陋的花。
可她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只有無邊的,徹骨的寒意,和滔天的恨意。
她含恨離去。
背影挺得筆直,維持著一個頂級名媛最后的,可悲的體面。
但她眼中的瘋狂與怨毒,卻再也無法掩飾。
孟聽雨。
顧承頤。
還有那個小野種。
你們給我等著。
這場晚宴,才剛剛開始。
她手里,還握著一張,足以讓孟聽雨永世不得翻身,讓她徹底淪為全京城笑柄的,最后王牌。
蘇晚晴走到一個無人的角落,從侍者的托盤里拿起一張晚宴流程單。
她的目光,死死地鎖定在“慈善拍賣”那一項上。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詭異的弧度。
她撥通了一個電話。
“東西,準(zhǔn)備好了嗎?”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恭敬的聲音:“準(zhǔn)備好了,蘇小姐?!?/p>
“很好。”
蘇晚晴掛斷電話,看著不遠(yuǎn)處主桌上,那其樂融融的一家三口。
顧承頤正低著頭,用一種她從未見過的,近乎溫柔的姿態(tài),將一塊切好的水果,喂到那個小野種的嘴邊。
而孟聽雨,就坐在他身邊,正與顧老太太低聲交談,神態(tài)安然。
好一幅溫馨和睦的畫面。
她偏要,親手撕碎它。
晚宴的序曲,在蘇晚晴那張血色盡失的臉上,倉皇落幕。
然而,對于京城名利場而言,真正的盛宴,才剛剛拉開帷幕。
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空氣中浮動著昂貴香檳與法式香水混合的甜膩氣息,夾雜著壓抑的,興奮的,不懷好意的竊竊私語。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無意地,飄向主桌的位置。
那里,仿佛自成一個與世隔絕的結(jié)界。
顧老太太閉目捻著佛珠,魏淑云端著一杯溫水,神色已經(jīng)恢復(fù)了屬于顧家主母的平靜與威嚴(yán)。
而風(fēng)暴中心的孟聽雨,正低著頭,用一張干凈的濕巾,慢條斯理地擦拭著女兒念念的小手。
念念剛剛吃完一塊芒果慕斯,嘴角沾了一圈黃色的奶油,像只偷吃的小花貓。
孟聽雨的動作很輕,很專注,仿佛手中正在進(jìn)行的是一項精密的科學(xué)實(shí)驗。
她的側(cè)臉在水晶燈下,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那淡青色的旗袍,襯得她整個人如同一塊溫潤的古玉。
外界的喧囂,那些探究、輕蔑、嫉妒的目光,似乎都無法穿透她周身那層淡然的屏障。
這份極致的鎮(zhèn)定,讓許多等著看好戲的人,心中生出幾分莫名的煩躁。
她憑什么這么平靜?
她不該是驚慌失措,如坐針氈嗎?
就在此時,宴會廳的燈光驟然暗下,只留下一束追光,打在了舞臺中央。
慈善拍賣環(huán)節(jié),正式開始。
主持人用激昂的語調(diào),介紹著一件件珍貴的拍品。
古董字畫,名家瓷器,限量款腕表……
競價聲此起彼伏,氣氛逐漸熱烈。
孟聽雨對此毫無興趣。
她只是從果盤里挑了一顆最大最紅的草莓,遞到女兒嘴邊。
念念張開小嘴,啊嗚一口,咬掉了一大半,腮幫子鼓鼓地,幸福地瞇起了眼睛。
“下一件拍品,是由蘇氏集團(tuán)的蘇晚晴小姐,為本次慈善晚宴捐贈的,‘星光’鉆石項鏈?!?/p>
主持人的聲音,讓全場瞬間安靜下來。
蘇晚晴的名字,像一個開關(guān),再次點(diǎn)燃了眾人八卦的神經(jīng)。
只見重新補(bǔ)過妝的蘇晚晴,換上了一身更為華麗的酒紅色魚尾裙,款款走上舞臺。
她臉上掛著完美無瑕的笑容,仿佛剛才在紅毯邊的狼狽與羞辱,從未發(fā)生過。
侍者托著一個絲絨盒子,展示在眾人面前。
盒子打開的瞬間,滿室華光,幾乎讓人睜不開眼。
那是一條由無數(shù)顆細(xì)小的碎鉆編織而成,眾星捧月般簇?fù)碇活w碩大粉鉆的項鏈。
燈光下,它折射出璀璨而夢幻的光芒,美得令人窒息。
“這條項鏈,是我母親在我十八歲生日時送給我的成人禮物,也是我最珍愛的飾品之一?!?/p>
蘇晚晴拿起話筒,聲音溫柔,眼神卻如淬了毒的鉤子,穿過人群,精準(zhǔn)地,落在了孟聽雨的身上。
“今天,我將它捐出來,也是希望,它能找到一位真正懂得欣賞它,配得上它的有緣人?!?/p>
“有緣人”三個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帶著毫不掩飾的挑釁。
全場的氣氛,瞬間變得微妙起來。
所有人都聽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這哪里是拍賣,這分明是一場精心設(shè)計的鴻門宴。
起拍價,一萬。
“兩萬!”
“三萬!”
坐在前排的幾個年輕名媛,立刻開始舉牌。
她們都是蘇晚晴的手帕交,此刻的抬價,不過是按照事先的劇本,在為她搭臺唱戲。
價格被迅速地,有節(jié)奏地抬高。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到了孟聽雨的身上。
蘇晚晴的陷阱,陽謀得近乎無恥。
孟聽雨若是不拍,便是小家子氣,上不了臺面,輸了氣勢。
她若是拍,一個鄉(xiāng)下來的女人,拿什么跟京城頂級名媛斗富?最終只會自取其辱。
無論怎樣,她都注定要成為今晚最大的笑柄。
大家都在等著,等著看她如何出丑。
然而。
孟聽雨依舊低著頭。
她甚至沒有朝舞臺的方向看一眼。
她只是伸出手指,在念念的面前,變起了“翻花繩”的游戲。
一根普通的紅色絲線,在她纖細(xì)白皙的指間,靈活地穿梭,變幻出小橋、漁網(wǎng)、降落傘……
念念看得目不轉(zhuǎn)睛,小嘴張成了一個“O”型,不時發(fā)出“哇”的驚嘆聲。
仿佛那根小小的紅繩,比舞臺上那條價值連城的鉆石項鏈,要有趣千百倍。
孟聽雨的無視,像一記無聲的耳光,打在了蘇晚晴的臉上。
她精心設(shè)計的舞臺,她引以為傲的珍寶,在這個女人眼里,竟還不如一根破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