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淑云看著請柬,眉頭緊鎖。
“這簡直是把我們架在火上烤!”
“聽雨現(xiàn)在這個情況,怎么能去參加這種晚宴?那些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蘇家這是什么意思?他們家是主辦方之一,難道不知道現(xiàn)在外面?zhèn)鞒墒裁礃幼恿藛?!?/p>
魏淑云將那張請柬重重拍在桌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他們就是故意的!”
顧老太太捻著佛珠的動作,停滯了一瞬。
她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厲色,但很快又被深沉的擔(dān)憂所取代。
她活了一輩子,什么風(fēng)浪沒見過,卻在此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
輿論的刀,最是殺人不見血。
老太太看向自己的孫子。
顧承頤依舊坐在輪椅上,背對著窗外的陽光,整個人陷在一片陰影里。
他垂著眼,看著面前棋盤上的殘局,仿佛外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
魏淑云走到他身邊,語氣里滿是急切與擔(dān)憂。
“承頤,這次晚宴,我們不去了?!?/p>
“你身體不好,本就不該去那種人多嘈雜的地方?!?/p>
“媽知道你不怕,但聽雨和念念呢?她們不能被那些人指指點點!”
顧老太太也開了口,聲音沙啞。
“淑云說得對,避一避風(fēng)頭,沒什么丟人的?!?/p>
“我們顧家的人,不需要用這種方式去證明什么?!?/p>
客廳里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靜。
只有墻上古董鐘擺規(guī)律的“滴答”聲,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
孟聽雨站在不遠(yuǎn)處的餐廳門口,手里還端著剛切好的果盤。
她的目光落在顧家女人們焦灼的臉上,心中一片澄明。
她知道她們是為她好,是真心在維護(hù)她。
這份溫暖,是她前世三十年都未曾體會過的奢侈品。
她正準(zhǔn)備開口,說自己不在意,說不去也無妨。
就在此時。
顧承頤動了。
他抬起頭,那雙深邃如寒潭的墨色眼眸,掃過自己的母親和祖母。
然后,他的目光穿過客廳,精準(zhǔn)地,落在了孟聽雨的身上。
他的薄唇,輕輕啟動。
清冷的聲音,如碎冰撞玉,不大,卻帶著不容置喙的決斷。
“去。”
一個字,讓客廳里的空氣瞬間凝固。
“為什么不去?”
他操控著輪椅,緩緩轉(zhuǎn)向眾人,清俊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結(jié)著一層化不開的寒冰。
“而且,我要帶聽雨和念念一起去?!?/p>
這句話,如同一顆驚雷,在所有人耳邊轟然炸開。
魏淑云和顧老太太都驚呆了,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承頤,你瘋了?”
魏淑云失聲叫道。
在風(fēng)口浪尖上,他非但不避嫌,反而要帶著她們母女,主動走進(jìn)那個布滿了刀槍劍戟的修羅場?
這不是去赴宴。
這是去應(yīng)戰(zhàn)。
顧承頤的目光,依舊鎖在孟聽雨的臉上。
他看到她端著果盤的手指,因震驚而微微收緊,白瓷的盤子在她指下,仿佛隨時會碎裂。
他的心臟,沒來由地一緊。
一股從未有過的,暴戾的保護(hù)欲,從他虛弱的身體深處,蠻橫地翻涌上來。
他聲音里的寒意更甚,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我的女人和孩子,憑什么要因為一些跳梁小丑的污蔑就躲起來?”
他的女人。
他的孩子。
這六個字,霸道,強(qiáng)勢,帶著一種宣告全世界的占有。
孟聽雨的呼吸,在這一刻,徹底停滯了。
她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被一股滾燙的暖流瞬間包裹。
滔天的巨浪,在她那顆早已冰封死寂的心湖里,轟然掀起。
這個男人。
這個坐在輪椅上,連呼吸都比常人微弱的男人。
總是在用最直接,最霸道,最不容分說的方式,為她撐起一片天。
她前世一生都在乞求庇護(hù),卻只換來背叛與凌虐。
而今生,她只想靠自己,卻總有這樣一個人,執(zhí)意要站在她身前,為她遮擋所有的風(fēng)雨。
孟聽雨的眼眶,不受控制地發(fā)熱,一層薄薄的水霧,迅速氤氳了她的視線。
她用力地咬著自己的下唇,才沒有讓那股酸澀的暖意,從眼角滑落。
顧承頤看著她泛紅的眼圈,那顆永遠(yuǎn)冷靜自持的心,第一次,泛起了一絲名為“心疼”的漣漪。
他移開目光,冷冷地看著自己的母親。
“我就是要讓所有人看看?!?/p>
“我顧承頤護(hù)著她們?!?/p>
話音落下的瞬間,客廳里死一般的寂靜。
魏淑云看著自己兒子那張蒼白卻寫滿堅決的臉,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忽然明白了。
承頤不是瘋了。
他是要用這種最強(qiáng)硬的方式,向全京城宣告他的態(tài)度。
他要用顧家百年清譽(yù),用他自己神壇上的地位,來為孟聽雨和念念正名。
用他自己,做她們最堅實的盾牌。
魏淑云的眼圈,也紅了。
她那顆為兒子擔(dān)驚受怕了幾十年的心,此刻,一半是擔(dān)憂,一半?yún)s是前所未有的驕傲。
她的兒子,終于不再是那個對一切都漠不關(guān)心的,等待凋零的天才了。
他有了想要守護(hù)的人。
他活過來了。
魏淑云深吸一口氣,那股盤踞在胸口的怒火與擔(dān)憂,瞬間轉(zhuǎn)變成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情緒。
一種激昂的,充滿斗志的,屬于顧家主母的強(qiáng)悍。
“好!”
她重重地點頭,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
“去!我們不僅要去,還要去得風(fēng)風(fēng)光光!讓所有人都睜大眼睛看看,我們顧家的人,不是誰都能欺負(fù)的!”
魏淑云立刻反應(yīng)過來,快步走到孟聽雨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
她的手心溫暖而有力,與孟聽雨微涼的指尖形成鮮明對比。
“走!聽雨!阿姨帶你去挑禮服!”
她不由分說地,拉著還有些怔愣的孟聽雨,就往二樓的衣帽間走去。
“我們顧家的女主人,絕對不能被外面那些妖魔鬼怪比下去!”
顧家的衣帽間,與其說是一個房間,不如說是一個小型的頂級奢侈品展廳。
整整三面墻壁,全都是頂天立地的衣柜,玻璃柜門后,掛著一排排嶄新的,帶著吊牌的華美服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