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理沒有說話,而是平靜的看著懷良親王。
懷良親王看著金剛理古井無波的表情,他便早就已經(jīng)有了意識。
只是,他不想承認罷了。
既然大明幫助他們剿滅了北朝的余孽,那么必然不可能是免費。
天底下,哪有什么免費的午餐。
不僅僅是懷良親王知曉其中的竅穴,哪怕是金剛理也自然是明白。
兩人沉默著,都沒有繼續(xù)往下說。
氣氛稍微有些壓抑。
不知道過了多久……
“唉!”
就當懷良親王嘆了一口氣感慨著這世道不公的時候。
金剛理緩緩開口。
“此戰(zhàn)過后,吾便以授以佛渡大明,傳播吾之佛學,擁立信徒!”
金剛理娓娓道來,反而并沒有回答懷良親王的話。
只是自顧自的說著。
仿佛說給懷良親王聽,又仿佛說給自己聽。
他就這么默默的說著自己接下來的規(guī)劃。
南北朝,以及大明三朝的大戰(zhàn)過后。
整個倭國必定會陷入到無盡的荒蕪。
百姓流離失所,制度徹底的被摧毀,需要重建,陣痛。
而倭國人民的信仰也就此被打破。
此番!
正是金剛理傳播佛教的道義,解救世人迷途的開始。
再者,大明者,雖然國力強盛,
然而有人的地方就有著江湖,就有著災(zāi)難。
以佛渡倭國,以佛渡大明將佛連接著兩國,溝通著兩國之間的聯(lián)系,也并無不可。
懷良親王聽著的話,眉頭越皺越深。
“陛下!”
他好幾次想要出言打斷然而卻都停了下來。
最后深深的進入到了金剛理所構(gòu)想出來的理想國度。
“屆時!”
“佛教,倭國,大明,恐會同在!”
當金剛理說完這些話的時候,便緩緩的噤了聲。
他的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了起來。
此時此刻,伴隨著一道月光驟然的照射了進來。
將金剛理的周身渡上了一層光。
這一刻,在懷良親王的眼里金剛理就像是那佛公。
充滿著神性,以及佛性。
不知不自覺之間,懷良親王聽入迷了。
他的思緒不自覺的就跟著金剛理構(gòu)想的理想國度而來。
“多么美好的國度!”
“我倭國即將要榮登極樂了嗎?”
懷良親王感慨萬千,他也雙手合十。
學著金剛理的模樣感嘆著未來世界的美好。
然而……
忽然,懷良親王頓時臉色一變。
不對!
不對!
他頓時就意識到了不對勁之處。
不久之后,他反應(yīng)過來之后直直的看向了金剛理,滿臉震驚。
“陛下,你,你……”
他“你你你”了好多遍之后,終于是臉上帶著震驚。
轉(zhuǎn)而迅速的變成驚恐。
先前的他,可是著了金剛理的道了,他聽著聽著就入了迷。
然而現(xiàn)在仔細一回想,什么佛學,什么傳教,這都是狗屁。
金剛理真正的意圖,完全不是為了什么傳播佛學,重鑄信仰。
而是……
“噓!”
然而還沒等懷良親王,金剛理就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金剛理搖了搖頭。
“有些話,莫多說,有些事,須要做!”
金剛理平靜的說完了之后便是起身。
他這一行的目的,也已經(jīng)是達到了。
他知道,懷良親王會有自己的決斷。
他也知道,自己昔日下的那些老臣,會做出最為正確的選擇。
金剛理說完了之后,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只是他雖然背對著懷良親王。
但是卻是一直都在等待著懷良親王的回應(yīng)。
他看起來云淡風輕,實際上已然已經(jīng)賭上自己全部。
畢竟而今的他,已然只是前朝的余孽了。
他不過是一個已經(jīng)是失去了所有權(quán)利的前天皇,長慶天皇而已。
現(xiàn)在南朝可不姓什么長慶了,而是后龜山。
而如今懷良親王,可是南朝第一大擁兵勢力。
前不久更是被任命為征西大將軍的他,手中更是擁兵無數(shù)。
現(xiàn)如今的懷良親王,是自己手里頭最大的一個籌碼。
也是和大明在牌桌上談判的最大的底氣。
他在賭。
他在賭自己這些年以來的遭遇,以及如今的抱負能否打動懷良親王。
打動這一個舊臣!
金剛理走得很慢,走得非常的慢。
然而他的身后卻是遲遲沒有落下來任何的動靜。
就在金剛理即將要走到門口,即將要離開的時候。
他的身后終于是傳來了聲音。
只聽到……
“陛下!”
懷良親王終于是在最后的關(guān)頭,及時的叫住了即將要離開的金剛理。
金剛理頓時暗自的松了一口氣。
他賭對了,他知曉自己這一位舊臣,已然是動搖了。
不過他轉(zhuǎn)過身的時候,依舊是帶著一臉云淡風輕,以及高深莫測。
他就這么平靜的看著不遠處的懷良親王。
金剛理沒有說話,就這么靜靜地。
然而這可是徹底的著急壞了懷良親王。
說到底!
懷良親王依舊是那一個忠心耿耿,效佐前天皇,也就是現(xiàn)如今的金剛理的忠臣。
哪怕如今的他,已經(jīng)擁兵無數(shù)。
能夠和如今風頭正盛的北朝抗衡一二。
能夠和大明掰掰手腕的南朝征西大將軍。
然而卻依舊是那一個忠心耿耿,只一顆赤誠之心報效長慶天皇的老臣。
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他也一樣如此!
……
眼下,看著金剛理不理會自己,懷良親王有些著急。
他當即就站了起來,三步并做兩步的來到了金剛理的身前。
他雙手緊緊的抓住了自己的雙肩。
意識到不妥之后,當即就松開手,恭敬的作揖之后,恭恭敬敬道:
“陛下!”
他的語氣之中帶著的是前所未有的尊重以及客氣。
完全看不到在如今南朝現(xiàn)任天皇后龜山天皇那里的那一點兒憤恨,已經(jīng)是恨鐵不成鋼了。
有的只有對天皇,對倭國最高的統(tǒng)領(lǐng)者的無上的尊重。
金剛理看到懷良親王的表現(xiàn)之后,心中大為滿意。
他看得出來,懷良親王已然是已經(jīng)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而且懷良親王姿態(tài)放得如此之低。
能看得出來,他對自己的忠心。
如此忠臣,他怎會不以禮待之。
于是!
金剛理情吐出一口濁氣之后緩緩開口道:
“吾已不再是長慶,倒也不用如此大禮!”
“今日吾來,不過是一個尋求復仇的老和尚罷了!”
金剛理將懷良親王輕輕的托了起來,不讓他行禮。
懷良親王聽著金剛理的話眼眶頓時就紅了。
他聽出來了金剛理話里的意思。
同時他又回想起來了前不久金剛理給他所說的那些遭遇頓時就更加的心疼了。
要知道,金剛理還是長慶天皇的時候,何曾遭遇過如此的對待。
那些年!
可是苦了自己的這一位陛下了。
“陛下!”
“臣,救駕來遲了!”
懷良親王再次的行禮,這一次他九十度鞠躬,給出了十足的尊敬。
“唉!”
金剛理談吸了一口氣,也就任由他所為了。
二人又是一番主仆情深之后終于是再次談起來了正事。
“陛下,您確定要這么做了嗎?”
“吾沒得選!”
“如今吾等的力量太過的弱小?!?/p>
“莫說是抵抗大明,哪怕是北朝,吾等也不一定會是對手!”
“虛與委蛇,才是吾等最為明智的選擇!”
金剛理緩緩的開口道,他們沒得選。
他手里頭如今的佛兵,僅僅只有五千人。
五千人的精銳力量,尚且抵擋不住大明的洪武大炮。
更不用說大明的精銳兵力了。
如若到時候北朝和南朝打起來的話,他的那五千佛兵不過是送菜。
而今卻發(fā)揮了巨大的作用何樂不為?
況且北朝如今勢力盤根錯節(jié),強大無比。
哪怕是大明想要拿下這一塊肥肉,都需要傷筋動骨。
更何況是他們!
“只是……”
懷良親王還是有點猶豫。
在他想來南北朝必然會再次的動亂。
屆時他和金剛理聯(lián)手,再加上北朝如今還要和大明疲于奔命。
是有著很大的可能獲勝。
畢竟北朝和大明,最后可能會兩敗俱傷,他們坐收漁翁之利就好。
然而金剛理卻執(zhí)意要和大明合作,無疑是驅(qū)狼吞虎。
況且大明還不是一頭狼這么簡單而已。
而是……
又一頭猛虎。
“莫要考慮如此之多,這已經(jīng)是吾等最好的選擇!”
“吾等!”
“沒有得選!”
金剛理眼神直勾勾的看著眼前的懷良親王。
他看得出來懷良親王心中的顧慮。
這一位曾經(jīng)效忠自己。
且依舊還對自己忠心耿耿的舊臣恐怕未曾藏有半點想要害自己的心思。
他是想要復國,甚至是想要再次擁立自己為天皇。
只是很可惜,他們沒得選也沒有得選。
“陛下,吾明白了?!?/p>
最終!
懷良親王同意了金剛理的決斷,終于是決定了要和大明合作。
……
洪武二十八年,九月中旬。
懷良親王率領(lǐng)親兵,在坊津登陸,與北朝勢力對峙。
同時!
也宣布了南朝正式的展開了和北朝的爭霸。
南朝,徹底的加入了這一場和大明一起圍剿南朝的大戰(zhàn)當中。
只是懷良親王在坊津登陸之后,并未滿足于此。
洪武二十八年,九月末。
懷良親王再次選擇了掛帥出征,僅僅不到半月的時間就在肥后國隈府,宣布了建立起來了征西府。
此消息一出,頓時震動了正在大戰(zhàn)的北朝,以及大明。
隨著征西府的出現(xiàn),懷良親王宣布了要對九州的管理。
這放言一出,完全就是不把南朝放在眼里,甚至都直接和南朝攤牌。
此舉頓時就引起了北朝內(nèi)部的震動。
互相開始猜忌了起來。
北朝原本和大明打得有來有回,結(jié)果因為懷良親王的出現(xiàn),直接是打亂了北朝的所有布局。
此番的筑后,洪武大炮已然已經(jīng)開始叩門。
“轟!”
“轟!”
伴隨著一發(fā)又一發(fā)洪武大炮炮轟筑后的時候。
楊帆,李景隆等人則是穩(wěn)坐釣魚臺。
只是李景隆此時的表情多少有些憤懣。
他看著南朝方面的傳信的時候……
不,準確的說應(yīng)該是懷良親王一方的傳信的時候!
恨不得直接是要手撕了這些書信。
然而楊帆只是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然后將書信全部都拿到了自己的手中,隨意的打開了看了起來。
“那個禿驢,簡直欺人太甚!”
“這哪里是在和我們大明合作,這分明就是把我們當冤大頭!”
“我現(xiàn)在立刻就領(lǐng)兵將他們?nèi)細⒘?!?/p>
李景隆罕見的生氣,以往任何大事情,他都淡淡,云淡風輕。
然而如今真的是氣很了。
他未曾料想到楊帆說的都是真的,金剛理這個禿驢,居然包藏禍心。
他的目的哪里是為了和大明一起剿滅北朝,然后建立什么佛國。
這突然占據(jù)了九州,不就是說明了自己的意圖。
他是要復國,他是要復辟自己當年統(tǒng)治之下的我國。
“稍安勿躁!”
“不過是剛剛新建起來的一個征西府而已,掀不起多大的風浪!”
“況且,也不用我們著急有的是人要著急了!”
楊帆笑了笑,絲毫沒將這小小的插曲放在心里,而是自顧自的開始拆起來了信件。
他倒是好奇信件之中的懷良親王集團,究竟是耍什么把戲。
“你還笑得出來!”
“到時候南朝順勢吞并了北朝,將自己的勢力擴充起來之后,我看你怎么哭?”
李景隆沒好氣的說道,他是真的被那金剛理的禿驢給氣很了。
否則也不會這么的口不擇言了。
畢竟他可是晉國公,堂堂朝中重臣,怎會如此的不穩(wěn)重呢?
楊帆聽著李景隆的抱怨只是笑了笑。
隨后就開始看起來了懷良親王的信件。
看了一會之后,楊帆則是直接點起來了燭臺,隨后將信件放到了燃燒的燭臺上,點燃了。
“那老禿驢寫了什么?”
李景隆好奇為什么楊帆看了一番信件之后,迅速的就將這信件給燃燒了。
難不成信件之中藏著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
然而,楊帆并沒有說話。
而是十分認真的做完了這一切。
楊帆靜靜的等待著信件燃燒殆盡,又用水將灰給泡化了之后,才緩緩的抬起頭。
楊帆的表情肅然的變得認真了起來。
他緩緩的吐出來了四個字道:
“北!朝!內(nèi)!亂!”
僅僅只是四個字,頓時就將一旁的李景隆震得目瞪口呆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