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信的兵卒滿臉汗水,道:“西城失守,明軍已經(jīng)占領了西城城墻,把控了城門!”
足利義嗣一把薅住兵卒的衣襟,道:“小島進呢?渡邊勝呢?他們兩個在何處?他們死了?”
兵卒搖了搖頭,說道:“不,城破之后,小島進將軍與渡邊勝將軍領著我們,火速撤退……”
足利義嗣怒火中燒,“他們兩個無能之輩,還不如就此死去得干脆,他們?yōu)楹螘G失城池?就是一群豬,也不能這么快!”
兵卒苦著臉,道:“公子,也不知道明軍用了什么妖法,城墻忽然就坍塌了,聽軍中傳言,大明有會妖法的道士隨軍而行,所以明軍才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不會是妖法吧?”
足利義嗣怒極反笑,道“狗屁的妖法!世上就從來沒有什么妖法,諸位,西城已經(jīng)破了,當如何?”說著,他看向山名氏清、松島一、安倍青等將官。
當下,足利義嗣面臨兩個選擇,要么拼一把搶回西城,要么干脆地棄守太宰府。
山名氏清眉頭緊鎖,說道:“公子,太宰府乃筑州重鎮(zhèn),丟了太宰府,恐怕筑后與豐前都不保,就跟肥前一樣?!?/p>
當明軍主力鏖戰(zhàn)于太宰府的時候,盧庚已經(jīng)率本部人馬輕取倭國肥前,并將當?shù)氐暮雷褰藴纭?/p>
不過,盧庚并未停息,而是率軍開始備戰(zhàn),準備從肥前前往五島,取倭國五島。
山名氏清道:“我們還有機會,趁著西城的明軍還未站穩(wěn)腳跟,率領主力進攻城中的明軍,若明軍的主力貪功冒進,吾等還有機會將他驅逐,到時候修補好城墻,我們還有機會!”
山名氏清主張反攻,而安倍青則擔憂,“可明軍戰(zhàn)力非凡,有城墻為依托,吾等尚且艱難,沒有了城墻為依托,吾等當怎么辦?”
山名氏清握緊了拳頭,目光銳利堅定,“死戰(zhàn)!不管最后是否成功,拼死一戰(zhàn)!”
足利義嗣微微頷首,振奮精神,道:“山名大人說得沒錯,只要我們奪回西城,撐到援軍到來,我們就贏了!”
說著,他抽出佩刀,道:“吾將與諸位一起,出生入死,必奪回西城!殺!”
足利義嗣留下安倍青,守著東城,然后帶走主力營救西城,浩浩蕩蕩,他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當他隱隱見到西城城墻的情況的時候,心涼了半截兒。
足利義嗣想不明白,為何好好的城墻忽然就坍塌了?難道明軍真的有妖術?
又或者明軍有威力更強的洪武大炮?那更加不對,有這種威力的大炮,明軍還用死傷那么多攻城干什么?
“公子!公子!”悲切的喊聲從不遠處傳來,小島進跌跌撞撞地往這邊跑來,眼眶通紅。
“吾等無能丟了西城,請公子治罪!”小島進、渡邊勝,以及一色范龍等人終于與足利義嗣等會合。
足利義嗣定定地看著小島進,恨不得將小島進看穿,他冷冷地問道:“一色范龍,上杉氏定,西城,為何丟了?”
足利義嗣是討厭小島進與渡邊勝兩個無能之輩,但他卻不能沖他們說重話。
小島進與渡邊勝是南朝的人,而上杉氏定與一色范龍都是他們北朝的人。
上杉氏定臉色灰敗,道:“我隨著一色大人前往西城,恰逢有暴民在洗劫銅鑼巷宅邸,一色范龍大人為保護軍餉,抽調人手?!?/p>
一色范龍知道這事兒沒法隱瞞,就如實說道:“我為了保護軍餉,抽調了西城的守軍,罪過極大,但是,那城墻坍塌誰都想不到?!?/p>
小島進也在一旁為一色范龍說情,道:“公子,城墻忽然坍塌,明軍好像早就知道一樣隨即沖殺過來,我們真的沒辦法反應?!?/p>
足利義嗣臉色極為難看,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內心的憤怒,道:“敵軍進入城中,都做了什么?”
上杉氏定指了指西邊,說道:“敵軍入城后迅速占據(jù)西城城墻與城門,并未深入,根據(jù)探子來報,那些明軍已經(jīng)開始列陣了?!?/p>
山名氏清聽到這話,一聲長嘆,道:“此人小心謹慎至此,竟在城中列陣等待我們去強攻,徒之奈何?”
足利義嗣沉默了片刻,道:“不管怎樣,都要試試,立刻調集能用的兵力,進攻西城!”
郭鎮(zhèn)善于防守,小心謹慎的名聲,在大明年輕一代里面都是出了名的。
軍中甚至有人開玩笑,說長興侯耿炳文與武定侯郭英的兒子抱錯了,否則為何耿瓛性如烈火,善于攻堅,郭鎮(zhèn)卻性情謹慎善于防守?
足利義嗣、山名氏清,以及上杉氏定等人集合所有的力量,對明軍發(fā)動猛攻。
郭鎮(zhèn)穩(wěn)扎穩(wěn)打,結合地形因地制宜,挫敗了足利義嗣等人的第一輪進攻。
當足利義嗣率兵進攻第二次的時候,最好的機會已經(jīng)失去,因為明軍的主力,到了!
楊帆從東城繞了城外一圈兒,馳援西城郭鎮(zhèn),當大軍抵達的瞬間,足利義嗣就已經(jīng)失去了奪回西城城門的機會。
明軍猛攻大宰府多日,終于殺入城中,真如同豺狼餓虎一般,殺得南北朝聯(lián)軍鬼哭狼嚎。
從夜里一直戰(zhàn)到清晨,明軍已經(jīng)牢牢掌控了整個大宰府西半部分,還剩下東半部分被足利義嗣等堅守。
東城,某處宅院內。
足利義嗣鏖戰(zhàn)一夜已經(jīng)精疲力竭,半閉著眼,道:“當下,我軍已經(jīng)無法奪回大宰府,諸位都說說吧,該如何?”
小島進見無人開口,搓了搓手道:“公子,既然明軍早晚要攻陷大宰府,吾等不如盡快撤離,保存力量?!?/p>
足利義嗣嘆了口氣,道:“丟了大宰府,整個筑州將無險可守,吾等只能離開前往豐前了?!?/p>
山名氏清低垂著頭,輕聲說道:“公子,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去了豐前,我們可以與懷良親王聯(lián)手,防備明軍,等到我聯(lián)軍一到,就可以從筑州前后兩面進攻明軍,到時候定叫明軍大敗而歸?!?/p>
山名氏清說得輕巧,當前明軍士氣高漲,連戰(zhàn)連勝,就算集合三方之力,恐怕也難以擊敗明軍。
上杉氏定道:“明軍對我們虎視眈眈,想必要撤離的話不容易,我們得想個穩(wěn)妥的策略,讓大部隊順利離開。”
上杉氏定話音落下,院落里面寂靜無聲,上杉氏定的話意思很明顯,需要有人殿后攔住明軍的腳步。
山名氏清微微頷首,道:“楊帆陰險狡詐,他們的兵力又強于我們,不止在城中陳兵布陣,步步緊逼,還在城外也布置了兵卒,南城、北城、東城,三個方向城外大概各有明軍八千人左右。”
“這八千兵卒里面,東城方向有一半的兵卒為‘義軍’,都是明賊招募的我國百姓,他們的戰(zhàn)力最弱?!?/p>
松島一低下頭,望著那副簡易地圖,道:“那我們可以從東城方向突圍,不過,需要有人留在城中,纏住明軍主力?!?/p>
誰來?
松島一抬起頭,看向了一色范龍。
一色范龍見狀,別過臉去,道:“松島君看我做甚?我一介文官,領兵打仗不是我所長。”
一色范龍才不想留下來,以明軍的戰(zhàn)力來說,誰留在這里誰就要死,他一色范龍還沒活夠呢。
松島一話音落下,一旁的上杉氏定道:“還是由我來殿后,我對明軍了解得多,擋住明軍一個時辰不是問題?!?/p>
有人主動請纓,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氣,小島進向上杉氏定行禮,道:“上杉大人深明大義!我小島進佩服,佩服!”
渡邊勝強忍著笑容,說道:“有上杉大人對付明軍,吾等可以安心了,請受我一拜!”
足利義嗣目光復雜地望著上杉氏定,他并不喜歡上杉氏定,甚至懷疑過他的忠誠,但今日上杉氏定的表現(xiàn),讓他刮目相看,問道:“那上杉大人要用多少兵卒?”
他們現(xiàn)下的兵卒也就三萬出頭,若是分給上杉氏定太多,恐怕無法沖過明軍的包圍。
上杉氏定想了想,說道:“六千人,給我六千人我可以攔住明軍一個時辰!”
好!
足利義嗣聞言一拍大腿,說道:“好,我就給上杉大人六千人!我軍的生死安危,就交給你了!”
南北朝聯(lián)軍又撐了一日,從清晨激戰(zhàn)到黃昏,并且在當晚發(fā)動突襲突圍。
為了能順利突圍,南北朝聯(lián)軍兵分四路,從東城、南城、北城三個方向進攻,南城、北城為疑兵,東城才為主力,留下上杉氏定從留在原地,阻擋明軍主力。
足利義嗣等人分兵,的確起到了效果,最終主力付出了兩千多人的性命,從東城突圍。
隨著足利義嗣撤離的精銳,有兩萬人,至于其他人全部被殲滅在大宰府中。
不過,楊帆并未就此放過足利義嗣,命瞿能帶領騎兵,追著足利義嗣的屁股后面就殺了上去。
三千營到倭國的騎兵并不多,滿打滿算也就兩千人,一來,騎兵過海運送麻煩,二來,倭國的地形很多也不適合騎兵奔襲。
巧的是,從大宰府前往豐前的這段路,就有一段適合騎兵的追擊奔襲。
三千營兩千騎兵,終于有了用武之地,一路追殺過去,殺得倭國聯(lián)軍四散而逃。
到了最后,足利義嗣等人也只顧著逃命,被明軍擊殺、失散的兵卒不計其數(shù)。
待明軍后續(xù)統(tǒng)計的時候,三千營一戰(zhàn),便擊殺了倭國聯(lián)軍三千余人,己方甚至就折損了七人。
大宰府慘敗,令南北朝將明軍阻擋在筑州的計劃徹底失敗,更讓明軍徹底在倭國陸地站穩(wěn)腳跟。
倭國,筑后,親王府。
筑后,乃是南朝懷良親王的封地,懷良親王乃是后龜山天皇的叔叔,在筑后德高望重。
當戰(zhàn)報傳來的時候,懷良親王正在書房臨摹字帖,王府的管事匆匆趕來,道:“王爺!王爺!太宰府急報!”
“念?!睉蚜加H王的筆微微一抖,一幅字畫就此毀了,他微微蹙眉道。
管事迅速拆開了急報,道:“明軍炸毀太宰府西城城墻,攻入其中,足利義嗣,攜山名氏清、一色范龍等臣子撤離太宰府,上杉氏定率領軍士斷后,陷于城中生死不知,如今,足利義嗣帶著潰軍正在撤往豐前,麾下之兵不到兩萬?!?/p>
懷良親王的神情很是平靜,聽完戰(zhàn)報之后,他才輕聲說道:“大明長安侯楊帆,果然名不虛傳,太宰府丟得竟然這么快?!?/p>
懷良親王雖然足不出戶,但是整個倭國的消息,卻瞞不過懷良親王的情報網(wǎng)。
管事面露難色,道:“王爺,足利義嗣還差人送信,希望王爺能出兵,與豐前形成掎角之勢,對付明軍。”
懷良親王嘆了口氣,說道:“明軍勢大,連戰(zhàn)連捷,就算老夫出兵能擋住么?我們才有多少兵將?”
懷良親王不是一色范龍那樣的庸才,更不是瘋狂斂財?shù)呢澒?,他勤政愛民,可是筑后就那么大,懷良親王手下的精兵也就一萬人,這是筑后所有的家底。
“倭國,要亂了,貿(mào)然出兵站在大勢對面,恐怕會殃及我筑后的所有百姓?!?/p>
管事聞言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說道:“王爺,您的意思是不出兵?可是天皇陛下那邊怎么辦?”
懷良親王起身緩緩地走出了書房,道:“不出兵不行,盡全力出兵也不行,亂世來了,要維持一個平衡實在太難?!?/p>
懷良親王是后龜山天皇的叔叔,但是他與后龜山天皇的關系卻不融洽。
因為懷良親王與金剛理關系密切,之前,空海仁海起兵反叛,從那之后金剛理就不見了,懷良親王派人暗中尋找了許久,都沒有能找到金剛理。
“去吧,給足利義嗣的人回訊,就說老夫會盡力而為,陳兵在筑后邊境,至于能牽制明軍多少人,老夫不能保證?!?/p>
管事將懷良親王的話一一記下,然后快步離開。
當管事離開不久,懷良親王的身后,走出一個黑影來,就聽懷良親王道:“派人去筑州盯著,若是明軍能擊退從筑州東北部趕去的南北朝聯(lián)軍,速速歸來告訴本王?!?/p>
黑衣人微微彎腰行禮,然后迅速離開。
懷良親王喃喃自語道:“難道,我南北朝的天命真的到盡頭了么?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