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三千營?
亦失里的臉色驟變,三千營騎兵為首的大將,一身黑甲,手提馬槊,怒吼道。
“三千營,沖陣!”
三千營騎兵,猶如一股洪流,滾滾而來!
大明遼東軍,三千營,五千騎兵風馳電掣一般,從亦失里所部側(cè)翼殺來。
亦失里為了圍困朱雄英、李芳,將麾下的陣型散開,根本無法結(jié)成軍陣抵抗,他見到三千營的旗幟,好像見了鬼一般,尖叫道:“為何遼東軍會來?為何?”
李景隆率軍進攻瓦剌,已經(jīng)打了快一個月,瓦剌、韃靼,早就已經(jīng)將明軍的兵力摸清楚。
亦失里萬萬沒想到,遼東三千營會神兵天降,將亦失里所有的算計擊潰,他咬著牙,將心一橫,吼道:“擒拿朱雄英,不將朱雄英抓住,誰都活不了!”
在生死之間,亦失里作出了正確的選擇:孤注一擲,捉住朱雄英,才有一線生機!
亦失里所部連續(xù)兩日奔襲作戰(zhàn),早已經(jīng)人困馬乏,不過與朱雄英、李芳比起來要強不少,但他們根本無法抗衡三千營精銳,當三千營殺到亂軍里面的時候,完全呈一邊倒的趨勢。
三千營如同一柄尖刀,將外圍亦失里所部的戰(zhàn)線撕裂,絞殺亦失里麾下的兵卒。
與亦失里的失魂落魄不同,聽見外面一陣喊殺,又見到了遼東軍三千營的旗幟后,絕望的明軍立刻“活”了過來。
“三千營?是三千營!我們有救了!”
“為何遼東軍會出現(xiàn)?他們從天上掉下來的?”
“撐??!三千營來了,我們能活!”
“保護殿下,護住殿下!”
“殺!殺光韃靼狗!”
……
明軍絕望之中尚且沒有后退,如今援軍來襲,明軍爆發(fā)出驚人的戰(zhàn)力。
他們從內(nèi)向外推,生生地將亦失里所部推了回去,讓亦失里的計劃落空。
亦失里內(nèi)外交困,內(nèi)有反推的明軍,外有騎兵不斷沖殺,眼看著就要潰敗。
親信跌跌撞撞地跑到了亦失里面前,親信哭喊著道:“將軍,不能再打了,撤吧!”
亦失里眼珠子都紅了,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被包圍的明軍,就差一步,就差一步,他咬著牙,低吼道:“撤?怎么撤?不生擒朱雄英,本將有什么臉面,去見大汗?”
亦失里帶著韃靼精銳來追朱雄英,這萬把人已經(jīng)是韃靼的三分之一戰(zhàn)力。
亦失里若失敗了,沒有能生擒朱雄英,韃靼未來還怎么朝明廷勒索?還怎么向明廷索取物資?
諸多念頭在亦失里的腦海里激蕩,嗖!箭矢貼著亦失里的臉頰擦過。
撲哧!親信被箭矢貫穿了胸膛,仰面倒下,亦失里猛地轉(zhuǎn)過身,這才發(fā)現(xiàn)韃靼軍已經(jīng)徹底潰敗。
遼東三千營主將瞿能,可以算得上現(xiàn)在大明少壯派里面統(tǒng)御騎兵作戰(zhàn)的第一人。
遼東三千營的騎兵戰(zhàn)力,又可稱得上大明各地邊軍騎兵之首,奔襲如風馳電掣。
戰(zhàn)法剛猛,亦不乏因地制宜的變通,就拿今日的騎兵奔襲作戰(zhàn)來說。
瞿能將騎兵一分為二,分前后兩撥,第一波如同尖刀刺入韃靼軍陣營。
撕裂韃靼軍陣營之后,瞿能安排的第二隊騎兵隨后跟上,將鑿穿的陣營徹底截為兩段。
韃靼軍被截為兩段,首尾難顧后,便在難以組織起來,對抗明軍的騎兵。
瞿能往復沖殺,直到將韃靼軍徹底擊潰,隨后,經(jīng)驗豐富的明軍便開始以十人為一隊。
十人小隊聯(lián)手,縱橫往來絞殺落單的韃靼軍,將韃靼軍殺得血流成河。
十人小隊聯(lián)手看上去平平無奇,實際上卻是遼東三千營在一次次血與火的歷練之中,形成的本事。
大規(guī)模的軍團作戰(zhàn)中,要完成這個級別的力量整合,靠的是豐富的經(jīng)驗,以及極高的單兵素養(yǎng)。
顯然,以上兩點遼東軍都具備,這才有三千營五千騎兵,屢次擊潰上萬人的驕人戰(zhàn)績。
亦失里此刻就算再不想,也不得下令:撤退!全軍撤退,往土剌河南大營撤離!
亦失里就算不下令,韃靼的兵卒也已經(jīng)潰散,亦失里的命令,不過是讓潰散的速度更快。
亦失里所部的騎兵跑得快,但亦失里麾下的步軍就慘了,幾乎沒有能逃過三千營鐵蹄的。
瞿能率領(lǐng)三千營精銳一直殺出去十里,才得勝而歸,與朱雄英、李芳會合。
見到朱雄英與李芳,瞿能差點沒認出來二人,這兩位一身塵土、鮮血,臉上黑一塊白一塊紅一塊,活生生地成了花面貓。
瞿能快步上前,向朱雄英行禮,道:“末將三千營主將瞿能,參見太孫殿下,末將來遲讓殿下涉險,請殿下恕罪!”
朱雄英如今看著瞿能,就像看到了親人,他一把扶住了瞿能,道:“瞿能將軍言重了,你救了我等性命,吾感激你還來不及,何罪之有?”
李芳雖然也感激瞿能,但李芳的腦子很清醒,問道:“瞿大人,你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我大軍北征,可沒有讓遼東軍出戰(zhàn)啊?!?/p>
遼東軍歷經(jīng)征高麗、征韃靼,需要休養(yǎng)生息,故今年的北征瓦剌,便沒有讓遼東軍出動。
李芳感激瞿能的救命之恩,但若瞿能是私下出兵來到漠北,那可就是驚天大事。
瞿能聞言微微一笑,說道:“北征固然沒有讓遼東軍出戰(zhàn),不過在二十多天前,遼東收到一封圣旨,乃是從北平府送去的。”
北平府?
朱雄英初聽微微一怔,旋即反應(yīng)過來,道:“是……是皇爺爺讓你來的?”
瞿能點了點頭,說道:“殿下,陛下有圣旨,稱曹國公用兵謹慎有余,但進取果決不足,有時會失了輕重,不顧首尾?!?/p>
朱元璋在讀了李景隆送往應(yīng)天的戰(zhàn)報后,就判斷出李景隆在土剌河南留守的兵將不足。
若要保證土剌河的安全,至少要派一精明強干的大將,再輔佐以精銳兵卒方可。
瞿能佩服地說道:“故陛下命我三千營立刻從遼東出發(fā),來土剌河一帶助戰(zhàn),這不,正好趕上了。”
朱雄英聽完瞿能的話,感慨萬千,有敬佩有慚愧,還有劫后余生的喜悅,他不由得對著南邊拜了拜,說道:“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吾不及皇爺爺遠矣!”
朱雄英的傲氣,朱雄英的浮躁,都在這一戰(zhàn)中散去,他終于開始正視自己,認認真真地沉下心來,不再好高騖遠。
洪武二十七年,十月。
遠在杭愛山西南烏里雅蘇臺的李景隆收到土剌河失守,朱雄英失蹤的消息,心急如焚。
烏里雅蘇臺,明軍大營。
李景隆、耿瓛、郭鎮(zhèn),以及其他將官齊聚,商議后續(xù)的作戰(zhàn)計劃,氣氛微妙。
郭鎮(zhèn)輕聲說道:“大將軍,殿下于土剌河大營失蹤,情況危急,且韃靼膽大包天,攻克我軍大營,斷我軍補給,末將認為應(yīng)回防!”
郭鎮(zhèn)的話音落下,就聽耿瓛說道:“不妥,我軍好不容易打到這里,且已經(jīng)鎖定了瓦剌軍剩余主力的位置,就這么撤退,太可惜了?!?/p>
耿瓛的建議是,集中優(yōu)勢力量,進攻瓦剌主力,將瓦剌主力一舉殲滅!
瓦剌主力被殲滅后,明軍的戰(zhàn)略意圖便達到,再掉轉(zhuǎn)頭對付不成氣候的韃靼,足矣。
郭鎮(zhèn)連連擺手,說道:“不妥,不妥,這樣太冒險了,萬一我軍不能速戰(zhàn)速決,豈不是會陷入被動?”
郭鎮(zhèn)的話,也引起了不少將官的贊成,他們也認為,耿瓛的建議過于冒險。
明軍當前軍中的糧草,大概夠半個月使用,若是半個月內(nèi)沒法擊潰瓦剌,光是軍糧都能拖死明軍。
耿瓛環(huán)視眾人,說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要獲得大勝總要付出代價,大將軍,請您定奪!”
李景隆眉頭緊鎖,一直沒有說話,說道:“直取瓦剌風險過高,若是放棄當前我們的優(yōu)勢,本將也不甘心。”
李景隆背著手來回踱步,眾人的目光全都匯聚到了李景隆的身上,李景隆道:“不如,分兵!”
分兵?耿瓛、郭鎮(zhèn)等人微微一怔,卻聽李景隆解釋道:“本將將派遣一人鎮(zhèn)守烏里雅蘇臺,繼續(xù)勘察瓦剌主力的位置?!?/p>
李景隆伸出手,在地圖上指了指,道:“本將則率領(lǐng)主力回防,鏟除韃靼,確保糧道,當然,也要保證皇太孫的安全!”
李景隆的戰(zhàn)略,便是先率領(lǐng)輕騎火速趕往和林,設(shè)法先找到朱雄英。
其他的主力大軍,則在后面跟進,集中兵力先解決糧道的安全再說。
李景隆的戰(zhàn)略,是對郭鎮(zhèn)、耿瓛戰(zhàn)略的折中,表面上看上去沒什么大問題。
但李景隆的做法,卻讓明軍進一步分散,給了敵人各個擊破的良機。
朱元璋對李景隆的評價很中肯,李景隆看上去謹慎,但行事不夠果決,該放棄的放不下,該冒險的時候不冒險,結(jié)果就是造成首尾難顧的局面。
洪武二十七年,十月下旬,北平府。
朱元璋背著手,漫步于北平城內(nèi)營造了八九成的皇宮中,如今的皇宮還差一些細微之處需要雕琢,估摸著再有一年半載就可完成。
云奇小心翼翼地陪在朱元璋身邊,道:“陛下,曹國公的戰(zhàn)報已經(jīng)來了,您,是否要現(xiàn)在看看?”
朱元璋微微瞇起眼睛,道:“七日前才來過一次戰(zhàn)報,聲稱要分兵,一部分留守烏里雅蘇臺,一部分回防確保糧道。
九江那孩子,還需要磨煉,若是要回防就該全部回去,不該留下郭鎮(zhèn)守在烏里雅蘇臺,說說吧,九江是不是吃了虧?損兵折將?這才送了戰(zhàn)報回來?”
云奇驚訝地瞪大眼睛,說道:“陛下神機妙算,曹國公率領(lǐng)輕騎返回的路上,遭遇瓦剌伏擊,折損兵將五百余人?!?/p>
同時,留守在烏里雅蘇臺的郭鎮(zhèn),也遭受了瓦剌的襲擾,損失不小。
李景隆本人倒是沒有什么事,不過,李景隆到了和林才知道,朱雄英已經(jīng)獲救。
遼東三千營護送著朱雄英后續(xù)抵達和林,眾人合兵一處,以和林為中心,重新制定戰(zhàn)略。
云奇念誦完戰(zhàn)報,道:“既然陛下您知道這曹國公會吃敗仗,為何不傳訊,讓曹國公改變方略?”
朱元璋輕哼一聲,道:“將在外,有些事要他們自己去闖,自己去經(jīng)歷,瓦剌、韃靼已經(jīng)衰弱,不會傷到我軍筋骨,正好讓九江、雄英他們歷練歷練,吃點苦頭是好事?!?/p>
朱元璋如今最關(guān)注的,就是對朱雄英的培養(yǎng),為了培養(yǎng)朱雄英,有所犧牲在所難免。
應(yīng)天,皇宮。
朱標執(zhí)白楊帆執(zhí)黑,兩人正在對弈,不過,這兩個人的心思,可沒有放在下棋上。
朱標摩挲著棋子,輕聲說道:“曹國公于杭愛山分兵,決定先肅清威脅糧道的韃靼軍,再對付瓦剌,楊先生覺得,如何?”
楊帆沉默片刻,說道:“中規(guī)中矩,不過這樣反而陷入了對方的節(jié)奏,被瓦剌、韃靼牽著鼻子走?!?/p>
朱標微微頷首,問道:“那楊先生覺得,要如何做才能不被瓦剌、韃靼牽制?”
楊帆微微一笑,說道:“在韃靼進攻前,加固營寨,增添大軍,守好土剌河南我軍營寨,便不會這般被動?!?/p>
楊帆用兵謀定后動,是絕對不會讓敵方動搖糧道的,這糧道,就是大軍的七寸。
楊帆頓了頓,又說道:“不過,以九江只能,瓦剌與韃靼頂多拖延他一陣時間,不會影響九江擊破瓦剌的?!?/p>
朱標微微頷首,道:“還有一事,燕王麾下有個名為道衍的和尚,再有幾日就會抵達應(yīng)天。”
道衍和尚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最終還是到了燕王朱棣的麾下,不同的是,在原本歷史的軌跡上,道衍和尚輔佐燕王朱棣在北平抵御北方的威脅。
如今,道衍和尚輔佐朱棣,在安南為大明開疆拓土,打下了好大一片領(lǐng)土。
楊帆想了想,說道:“道衍和尚來應(yīng)天,莫非燕王殿下要對其他的國度用兵了?”
燕王朱棣是個閑不住的性子,安南日趨穩(wěn)定,朱棣便有了重新起兵的心思。
朱標笑了笑,道:“老四說,占城國緊鄰安南,蕞爾小國,最近又與暹羅來往密切,對我大明多有戒備之心,故老四想要在最近兩三年內(nèi),對占城國用兵,吞并占城,將占城納入我大明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