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嗖!
箭矢從吳昭的身邊飛過,嚇得吳昭蜷縮成一團,就聽趙玉的喊聲傳來:“賊人進攻官船,殺害吳大人和楊大人,吾等要為兩位大人報仇,船上的賊人,不可放走一個!”
吳昭的腦袋“嗡”的一聲,這下他就算反應再慢,也該反應過來了。
趙玉可不止是對他們出手,趙玉是要斬盡殺絕,徹底絕了這船上的所有活口!
待塵埃落定,就算朝廷追究起來,殺害朝廷重臣的罪名,便全都是賊人的,他趙玉是為楊帆、吳昭報仇的忠臣良將,說不準還能得到朝廷的嘉獎。
吳昭想明白這一遭后,破口大罵道:“趙玉!你這亂臣賊子,你不得好死??!”
吳昭被楊帆拉著往后退去躲避箭矢,還不忘記吼道:“你們也想造反么?你們跟著趙玉是死路一條,死路一條!”
可惜,趙玉選的上小舟的官兵,全都是他親自培養(yǎng)的親信,刀山火海都會跟著趙玉走,何況吳昭的幾句勸說嚇唬?
眼見著對方涌上了官船,己方前后都有敵人,吳昭是徹底地心如死灰了,他拉住了楊帆的手,老淚縱橫:“楊老弟,老夫錯了,老夫錯看了那群禽獸啊!這就是你死我活的爭斗,他們是不會放過我們的,老夫糊涂!”
吳昭在之前還勸說楊帆與陸行留手,結(jié)果對方的殺招這就來了,還是最絕的趕盡殺絕!
你才知道?
楊帆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將吳昭送到了陸行的身邊,道:“陸大人,保護好吳大人,別讓賊人傷了他?!?/p>
陸行點了點頭,見楊帆往船尾走,忙問道:“楊大人,您這是要去做甚?那邊危險!”
楊帆微微一笑,咧開胸懷露出里面的甲胄,道:“吾豈有讓將士們奮戰(zhàn),獨善其身的道理?陸大人放心,這種陣勢不足為意!”
楊帆經(jīng)歷的惡戰(zhàn)太多了,從刺殺到疆場上的廝殺,有甲胄在身,有兵刃在手,還有忠于他的錦衣衛(wèi),楊帆體內(nèi)沉寂的熱血在沸騰!
楊帆提劍上前,此刻船尾已經(jīng)成為錦衣衛(wèi)與趙玉麾下官軍的斗獸場。
狹窄的船尾根本沒有多少躲閃空間,錦衣衛(wèi)死傷不小,趙玉亦攻上了船。
劉永、王倫率領人手在船尾死守,紀綱則帶著人手在船頭死守,可誰都看得出來,他們能斡旋的空間越來越小,且大船還在不斷往下沉,用不了兩刻鐘,這官船就會徹底沉入大溪江。
趙玉見楊帆親自上陣,極為興奮,覺得自己立功的機會來了,徑直朝著楊帆殺去,他覺得楊帆身居高位,文質(zhì)彬彬,定然不是他的對手,結(jié)果一交手趙玉就后悔了。
楊帆身高體闊,氣力驚人,還未到四十的楊帆,正是自己人生中氣力的巔峰。
雙方一接觸,趙玉的兵器差點沒有被打下來,趙玉心中一驚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小心,可他依舊被楊帆壓著他,要不是身邊的人策應,幾次趙玉差點被楊帆親手誅殺。
就當船尾陷入僵局的時候,船頭方向狼狽地撤過來幾個人,正是紀綱、吳昭、陸行等人。
吳昭被連續(xù)的惡戰(zhàn)刺激得有些精神失常,不斷呢喃道:“完了,完了,賊人殺來了,老夫要死在這里了?!?/p>
紀綱則高聲對楊帆說道:“大人,王圖他們究竟去了哪里?怎么還不來?”
紀綱全身甲胄上都是鮮血,殺氣騰騰,楊帆聞言一劍將沖來的敵人砍殺,喝道:“就快了,撐?。 ?/p>
嗚!嗚!嗚!
號角聲從江面上傳來,上游方向兩艘官船正順著風與江流,迅速殺來。
馮潮與王圖站在船頭,馮潮手握佩劍,大喝道:“加快速度,順流而下,誅殺賊寇!”
當馮潮那兩艘大船出現(xiàn)的時候,便代表這次刺殺的失敗,趙玉還想奮力一搏,將船上的人全部滅口。
不過趙玉的最后一搏,注定是徒勞,最后趙玉、任雄,以及參與刺殺的官軍、死士活下來的一共二十八人,全部被俘。
吳昭因為經(jīng)受了太大的刺激,暈死過去,這位老大人短短幾個月內(nèi),大喜大悲,還經(jīng)歷了兩次生死危機。
別說吳昭年事已高,就算是身子骨強健的年輕人,也經(jīng)不住這般的磋磨。
吳昭是被人直接抬著下了船,馮潮的甲胄上沾染了不少的血污,當他將楊帆接上了船,見楊帆無恙后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馮潮抹了一把汗水,道:“楊大人,多虧你安然無恙,否則,在下真不知該如何跟殿下交代??!”
楊帆今日的這一招引蛇出洞,將自己當成了餌食,差一點便遭了難。
楊帆微微一笑,說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騙過殺手的眼線,這上游的船只必須停駐的極遠才能讓對方信以為真,幸好今日大風助我,諸位順流而下,還是趕上了?!?/p>
王圖眼眶通紅,說道:“大人,您這次的計劃當真太冒險了,若是您有一個三長兩短,屬下可怎么辦?那趙玉可是兇得很”
對于王圖來說,楊帆就是他的天,從當年巢湖的一個錦衣衛(wèi)小旗官,到如今位高權(quán)重的錦衣衛(wèi)鎮(zhèn)撫,王圖可謂一步登天。
楊帆揮揮手,說道:“大丈夫不要做小兒女態(tài),走,先去見見抓捕的匪首?!?/p>
趙玉的背叛是計劃之外,也是楊帆等人遇險的主要原因,誰能想到往日里和和氣氣的趙玉,竟然與殺手有關系?
如今趙玉被褪去甲胄,五花大綁,見到楊帆與馮潮來,趙玉低垂著腦袋不說話。
馮潮眉頭緊鎖,道:“趙玉,本官這些年可有虧待你?你為何忽然要對楊大人下手?你背后究竟是何人指使?”
趙玉瞥了馮潮一眼,道:“馮大人待我不薄,但我趙玉看不慣楊帆欺凌我福建人,就是要殺他,無人指使!”
楊帆聞言背著手,輕聲道:“趙玉,你這話偏偏我們可以,你騙得過錦衣衛(wèi)的手段么?本官奉勸你一句,少吃苦頭,早些吐露實情對你有好處。”
說完,楊帆邁動腳步,走向全身傷痕累累的匪首任雄,調(diào)侃道:“你,也是見我楊帆欺凌福建人,于是要殺我?”
任雄咧嘴一笑,露出滿嘴染血的白牙,道:“楊帆,你壞事做盡,禍亂福建,人人得而誅之,我雖是草莽,卻看不得你飛揚跋扈!”
楊帆看了一眼馮潮,笑道:“得,我楊帆當真是十惡不赦,一個是都指揮使司的指揮僉事,一個是草莽綠林,居然要在同一日殺我楊帆,哈哈哈,妙哉,妙哉!”
任雄、趙玉的刺殺失敗,讓本已經(jīng)漸漸平靜的官場,又一次變得波云詭譎起來。
在錦衣衛(wèi)的手中,有幾個人能擋得住一輪輪的刑罰?更何況還有水刑這種殺手锏。
返回福州城三日后,趙玉、任雄就將這背后的指使之人與相關人員全部供述出來。
福州城,承宣布政使司衙門。
布政使吳昭、指揮使馮潮、按察使邵文齊聚一堂,而楊帆則坐在主位,地位超然。
吳昭眉頭緊鎖,對楊帆說道:“楊老弟,你們錦衣衛(wèi)的手段我是早有耳聞,究竟查出了什么,你,盡管說吧!”
吳昭休養(yǎng)了三日方恢復了些精神,楊帆聞言揮揮手,紀綱便將厚厚地一沓文書端過來,放在桌案上。
楊帆輕聲說道:“此事說來話長,先說任雄這一邊,這任雄訓練有一批死士,各個都是百里挑一的水中好手,且全都是他親自挑選的孤兒,當然,其中也有年幼時候從父母身邊偷走的孩童?!?/p>
頓了頓,楊帆繼續(xù)說道:“任雄并非簡單的草莽英雄,在他的身后乃是任倫,此人是任倫的弟弟,不過是同父異母的弟弟?!?/p>
任倫?按察使邵文與馮潮都面面相覷,邵文說道:“這任倫又是何人?我怎么從未有過印象?我們福建有這一號人么?”
吳昭閉上了眼睛,說道:“是廣東的左參議任倫,對吧?老夫多年前與他有過一面之緣,文質(zhì)彬彬?qū)懙靡皇趾米?,沒想到他會豢養(yǎng)這么一批死士!”
楊帆又取出了新的文書,輕聲說道:“至于趙玉,他早年間受浙江都指揮使司指揮使王瑾提攜,王瑾對于他是如師如父,這一點馮大人應該知道吧?”
馮潮露出驚異之色,道:“我當然知道,每年過年休沐,趙玉都要去探望王大人,周圍的人都夸贊他知恩圖報,竟然是王大人指使的他?這怎么可能?”
一個王瑾,一個任倫,一個是浙江的官員,一個是廣東的官員,都是身居高位者,竟然全都摻和進來了?
楊帆繼續(xù)翻閱文書,道:“這沒有什么不可能,這些年王瑾、任倫也參與了海貿(mào)走私,其中還涉及了倒賣軍械、貪墨稅糧等勾當,他們的膽子可不比當年的郭桓小啊?!?/p>
郭桓案,楊帆當年是親自接手徹查的,涉及的官員數(shù)量就已經(jīng)極為恐怖了,而這一次案件的官員數(shù)量更加恐怖。
與王瑾、任倫有關系的官員多達十幾位,這還只是通過趙玉、任雄找出來的。
邵文聽得觸目驚心,不可思議道:“這些人都是瘋了么?一個個將手伸到了海貿(mào)走私與販賣稅糧、私鹽上,他們將我大明的國法當成什么了?”
楊帆微微一笑,說道:“國法?三大市舶司在陛下清查前入不敷出,后來經(jīng)過清查收入逐漸增多,這是這才多久?就又被尸位素餐者所占據(jù),在他們的眼中國法哪里比得上私利?”
楊帆看向吳昭,道:“吳大人,此事還需要諸位與我一起聯(lián)名上書,向殿下講明情況,同時,我們要立刻緝捕這名單上的人才行,否則夜長夢多!”
吳昭經(jīng)過了幾次驚魂經(jīng)歷,已經(jīng)徹底醒悟了,說道:“楊大人說得對,此事必須一查到底,否則留下禍患,吾等別說官位,就是性命都保不?。 ?/p>
洪武二十七年,五月末,楊帆在大溪江遇刺,險些殞命江中。
楊帆聯(lián)合布政使吳昭、指揮使馮潮、按察使邵文上書朝廷,將刺客交代的事情傳往應天。
同時,楊帆派遣馮潮趕赴廣東、浙江,火速捉拿廣東左參政任倫,以及浙江都指揮使王瑾,由廣東、浙江兩地錦衣衛(wèi)配合。
洪武二十七年,六月上旬,廣東左參政任倫被捕,任倫是一介文官,抓捕的時候較為順利,但抓捕浙江都指揮使王瑾的時候可就沒有那么容易了。
王瑾在浙江根基深厚,其耳目提前收到了風聲,遂在浙江意圖起兵謀反,幸而有錦衣衛(wèi)密探提前將消息放出去。
浙江布政使與馮潮聯(lián)手,來了一個釜底抽薪,直接斷了王瑾起兵的路,王瑾不得不畏罪潛逃。
經(jīng)過七日的追捕后,馮潮在寧波現(xiàn)身,被馮潮抓了一個正著,成了階下囚。
王瑾與任倫被捕的同時,從福建傳遞往應天的消息,已經(jīng)到了應天。
應天,皇宮,武英殿。
朱標眉頭微皺,背著手來回踱步,華蓋殿大學士邵質(zhì)、武英殿大學士吳伯宗,他們捧著送來的卷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神情懨懨。
朱標停下腳步,對邵質(zhì)與吳伯宗道:“兩位大人,本宮請你們來,是要你們出主意,為何都不說話?”
邵質(zhì)與吳伯宗,都屬于那種從不結(jié)黨營私,只專注于自己事務的人。
楊帆的消息送來后,朱標就覺得滿朝文武,沒有幾個是值得信賴的,他逐漸開始理解老爹朱元璋為何那般多疑。
不是朱元璋多疑,而是這群文官的膽子太大,一個廣東的官員,一個浙江的官員,同時發(fā)力要身在福建的楊帆的性命。
這說明什么?說明福建、浙江、廣東三省的利益集團,已經(jīng)開始左右大明的局勢!
若楊帆真的被他們害死了,偌大的大明,朱標去哪里找第二個人去接替楊帆?朱標想想就后怕!
邵質(zhì)沉吟片刻,說道:“殿下,這任倫是詹同大人的同鄉(xiāng),又是……又是吳沉大人的故友,如今任倫出事,恐怕,恐怕詹同大人也要調(diào)查一番才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