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國南朝的情況越來越糟糕,大明的計劃中,明年必須進攻倭國,緩解南朝的頹勢,故大明要打擊瓦剌,只有今年一個機會,將這么重要的事情交給李景隆,朱標不安心。
楊帆聞言笑了笑,說道:“殿下,九江初領兵的時候的確輕敵冒進、猶豫不決,遇艱難而退縮,見艱險而畏懼?!?/p>
李景隆是曹國公李景隆的長子,自小沒有過過什么苦日子,屬于嬌生慣養(yǎng),他沒有見過戰(zhàn)場的腥風血雨。
在原本的歷史軌跡中,李景隆受建文帝重托,率領大軍平燕王之亂,李景隆優(yōu)柔寡斷與怯懦的行事風格暴露無遺,但人是會改變的,常年的軍中生涯,磨練了李景隆的能力與意志。
從李景隆入遼東在楊帆麾下組建神機營后,他跟隨楊帆南征北戰(zhàn)。
鏖戰(zhàn)納哈出,東征高麗,西征漠北,李景隆的成長,楊帆都看在眼里,也打心眼里相信李景隆。
楊帆一本正經(jīng)地繼續(xù)說道:“然九江經(jīng)過這些年的歷練,他的能力已經(jīng)足夠獨領一軍,再有長興侯耿炳文之子耿瓛,武定侯郭英之子郭鎮(zhèn),皆是良才,亦可隨九江一起出征!”
朱標背著手來回踱步,道:“若九江獨自領軍,需配備果敢堅毅之副將輔佐方可,此事……此事容本宮再想一想?!?/p>
朱標仍舊未認可李景隆,他心里想的是,只要楊帆與藍玉的案子處理得快,趕在大軍出征之前結(jié)束,朱標就可從這二人之中挑選一個,出師北伐。
楊帆太了解朱標了,他心中暗嘆口氣,如果自己能親自領軍出征,他肯定不愿意讓李景隆一人支撐大局。
問題是,調(diào)查不會那么容易結(jié)束,那群文官好不容易黏住了他和藍玉,又豈會輕易罷手?
就算不能治罪楊帆與藍玉,也會利用這件事,打消二人出征的機會。
黨爭!黨爭!歷朝歷代都逃不過黨爭,當前的爭斗與歷史上各朝代的黨爭相比烈度并不高,但已經(jīng)開始影響大明王朝的政策與軍國大事,對此,楊帆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楊帆忽然開始懷念朱元璋在的時候,有朱元璋在,北伐的事情也不會如此艱難,變數(shù)這么多了。
應天,二月初,正月十四,長安侯府,李景隆眉頭緊鎖,盯著沙盤,在猶豫再三之后,將沙盤上象征明軍的小旗子往西邊挪動了一步。
楊帆露出一抹笑意,然后將象征瓦剌的旗子挪動,占據(jù)了杭愛山的要道,他指了指杭愛山,道:“九江你顧此失彼,為抓住瓦剌的主力,卻讓開了杭愛山,若我這瓦剌軍設置伏兵埋伏,你豈不是被困死?”
李景隆瞪大眼睛,道:“大人,你這杭愛山可沒有布置兵卒,是你剛剛挪動來的,這是耍賴!”
楊帆臉不紅氣不喘,道:“非也非也,兵不厭詐,你我都知道杭愛山可不小,若我提前在這里埋伏一支精兵你找不到,很正常。”
楊帆與李景隆這幾日經(jīng)常在府邸中推演戰(zhàn)事,戰(zhàn)場就在瓦剌所在的西蒙古。
兩人推演了數(shù)日,往往是敗多贏少,楊帆奇謀妙計頻出,搞得李景隆疲于應付,他忍不住抱怨道:“瓦剌,蠻夷爾,哪有大人這般厲害?有如此多的妙計?”
楊帆笑了笑,說道:“為將者要思慮周全,佛家奴能屈能伸,他身邊的阿木爾善謀,全國公觀童善戰(zhàn),不可小覷,尤其是你一人領兵?!?/p>
李景隆揉了揉眉心,道:“大人,殿下至今還未下決斷,估摸著不會讓我領兵出征了?!?/p>
李景隆笑呵呵地說道:“待案子結(jié)束,你領軍出征,我一定相隨,我們一起殺瓦剌個一敗涂地!”
咚!咚!咚!
書房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王圖道:“大人,南邊傳來了急報,紀綱送來的!”
紀綱隨著楊士奇去泉州,已經(jīng)快一個月了,算一算時間也該來消息通通氣。
不過這“急報”二字讓楊帆的心微微一顫,他穩(wěn)了穩(wěn)心神,道:“進來仔細說?!?/p>
紀綱送來的信件很簡短,簡單講述了一下他們到了泉州之后的調(diào)查情況。
刑部派去三個市舶司的官員,被日夜盯著,基本查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而楊士奇這一行人因為在暗處,通過走訪調(diào)查還真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少有用的線索。
泉州市舶司的官員有較為嚴重的貪腐現(xiàn)象,在百姓的口中其官聲非常差,包括但不限于放印子錢、與當?shù)氐母簧坦唇Y(jié)沆瀣一氣,以及欺凌百姓等等。
廣州市舶司與寧波市舶司,楊士奇沒有親自去,但是從楊士奇派出的人手反饋來看,問題只多不少。
楊帆看著信件,眉頭漸漸皺起,信件的后面講述的問題則更加觸目驚心。
海貿(mào)蓬勃發(fā)展,市舶司的收入不斷增加,同時,民間商船海運走私的情況日漸嚴重,僅楊士奇到泉州市舶司后發(fā)現(xiàn)的,就有錢家、沈家、范家等數(shù)個富商參與其中。
因牽扯的官員與富商太多,規(guī)模太大,所以楊士奇在收集了一部分證據(jù)后,決定帶著證據(jù)先返回應天。
有了那些證據(jù),就可讓朱標以此為入手點,派出更多官員前往追查此事。
豈料楊士奇在走水路返回應天的時候,船只遭遇風浪,竟然傾覆了!
盡管紀綱等人第一時間前往尋找,依舊沒有找到楊士奇,只找到了同行的四名錦衣衛(wèi)的尸體。
根據(jù)紀綱的檢查,四名錦衣衛(wèi)的身上有疑似搏斗的傷痕,不過無法確認是人為,還是在落水前因為船只傾覆造成的碰撞產(chǎn)生的。
楊士奇,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楊帆看到信件最后的時候,腦袋“嗡”地一聲,怒罵道:“紀綱是干什么吃的?連一個書生都護不???”
楊士奇是楊帆極為看重的人才,未來楊士奇是能入大明內(nèi)閣的人才,沒想到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死于船只傾覆?楊帆的憤怒可想而知,氣得手發(fā)抖。
王圖見狀寬慰道:“大人,楊士奇是江西人,且聽說他熟悉水性,既然尸體還未找到就還有希望,當務之急是要再派人前往南邊?!?/p>
李景隆眼珠一轉(zhuǎn),說道:“如今是冬日,可不是什么春夏風大的天氣,船只傾覆不常見,為何偏偏是楊士奇的船只傾覆了?莫不是有人走漏了風聲,暴露了楊士奇的身份?”
李景隆對楊士奇沒有那般看重,現(xiàn)在反而比楊帆要冷靜,分析其中的詭異之處。
李景隆這么一說,楊帆也感覺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楊士奇不知所蹤,訓練有素的四名錦衣衛(wèi)也死了。
當許多巧合湊在一起的時候,還能是巧合么?
楊帆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捏著書信,喃喃道:“楊士奇失蹤,證據(jù)丟失了不少,僅憑送回來的少量證據(jù),恐怕無法調(diào)動更多官員前往南邊,若楊士奇真的是被人所害,那整個南邊可謂危機四伏,官與商勾結(jié)沆瀣一氣,有把控海貿(mào)之意圖。”
海貿(mào)的利益集團形成的合力,比楊帆想象中要形成的早,形成的合力也更大。
若不及時出手干預,就算未來大明能征服東南亞,也遲早會毀在這群蛀蟲手中。
李景隆聞言眉頭緊鎖,道:“大人,市舶司一案,僅靠刑部恐怕查不清,要早做打算才行?!?/p>
楊帆微微頷首,說道:“此事需面見陛下,九江,今日的推演就到這里,我現(xiàn)在出發(fā),入宮面圣!”
李景隆有些驚訝,道:“如今已經(jīng)入夜,等到了皇宮陛下都歇息了,要不等明日吧?”
楊帆搖了搖頭,說道:“時不我待,這件事一定要陛下親自過問才行!”
海貿(mào)事關未來大明的財政與國策,也關乎未來大明對東南亞的掌控,這件事太重要,重要到不能單純見朱標,要見朱元璋商議對策才行。
一個多時辰后,乾清宮外。
楊帆與李景隆站在細碎的小雪中,靜靜等待,李景隆忍不住微微跺腳,道:“陛下怎么還未給個消息,是見還是不見我們?。俊?/p>
楊帆入宮,李景隆非要跟著進來,結(jié)果在雪天里面一等就是三刻鐘。
楊帆低垂著眼眸,神情平淡,道:“你若是覺得太冷,就先回去吧,我在這里等待就好?!?/p>
李景隆搖了搖頭,說道:“我都說了陪著大人來,怎可半途而廢?今日就算站一夜,我也要等!”
說完,他搓了搓手,壓低聲音,道:“這么大的事情,為何陛下遲遲不見大人?這可不像陛下的行事作風?!?/p>
朱元璋嫉惡如仇,素來厭惡貪腐,更厭惡官員結(jié)黨營私,與商人沆瀣一氣。
他們正說著,乾清宮的宮門終于緩緩打開,內(nèi)官總管云奇從里面緩緩地走出來。
見到云奇出來,楊帆與李景隆迎上去,楊帆輕聲說道:“云內(nèi)官,陛下怎么說?”
云奇往四周看了看,說道:“楊大人,曹國公,陛下說他乏了,這件事請兩位大人去武英殿找太子殿下處理吧?!?/p>
啊?
李景隆傻眼了,問道:“陛下真是這么說的?這么大的事情陛下都不過問?云內(nèi)官要不您再去問問?”
楊帆拉住李景隆,向云奇道謝,道:“有勞云內(nèi)官,九江,我們走。”
李景隆被楊帆拉扯著離開,云奇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悄然返回乾清宮。
待云奇進入乾清宮內(nèi)殿,洪武皇帝朱元璋正捧著一卷書,看得出神,云奇小聲說道:“陛下,已經(jīng)按照您的意思,讓他們?nèi)ノ溆⒌钅沁吜??!?/p>
朱元璋微微頷首,沒再說話,云奇猶豫了片刻,道:“陛下,容奴婢多一句嘴,這么大的事情您……真的不管了么?”
朱元璋頭都沒有抬,幽幽說道:“咱不理朝政,那些暗處的家伙開始露出真面目,這才好,該讓太子見識見識風浪,你讓毛驤盯著就好,其他的不要插手,全部讓太子來處理?!?/p>
朱元璋很期待,朱標會怎樣處理這件事,若是能完美地解決,朱元璋便真的安心了。
皇宮,武英殿。
朱標的眼睛瞪大,不敢相信楊帆帶來的消息,道:“什么?楊士奇生死不明?錦衣衛(wèi)亦死了四個?”
楊帆將紀綱傳回的信件呈遞給朱標,道:“殿下請看,這是紀綱的傳訊,臣認為這次船只傾覆來得詭異,錦衣衛(wèi)之死也有疑點?!?/p>
朱標派出去的錦衣衛(wèi),全都是楊帆精挑細選,武藝高強者,不過,這些錦衣衛(wèi)有個特點:少有精于水性的。
楊士奇在陸上的時候順順當當,偏偏走水路返程的時候出了意外,怎么想都透著詭異。
朱標越看信件越是氣憤,怒道:“好!好個泉州市舶司,好個廣州市舶司!還有寧波市舶司,他們將朝廷的法度放在哪里了?前些年市舶司收益甚微,差一點被取締,花費了多少心思才有今日的收益,他們卻與商人勾結(jié)!查,給我查!”
朱標下定決心清查,但要派遣誰過去,又是一個問題,首先,派去的人必須能力足夠,還要能持身中正,不會被同化。
其次,派去的人還要身份地位夠,能壓得住那些地方官,且能保護好自身安全。
最后,派去的人初期還要隱藏好身份,暗中調(diào)查,不能再打草驚蛇。
朱標冥思苦想都拿不定主意,就在這時,楊帆對朱標說道:“殿下,臣有一計策與人選,可助殿下清查市舶司弊政?!?/p>
朱標聞言來了精神,對楊帆說道:“哦?楊先生要推薦何人?快快說來?!?/p>
楊帆微微一笑,說道:“若要他前往南邊,需‘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瞞住應天城的百官才行。”
楊帆在武英殿中待了兩個時辰,離開的時候已經(jīng)快要到子時,除了曹國公李景隆,沒人知道楊帆與朱標談論了什么。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一場風暴將席卷三大市舶司,席卷掌握大量財富的南方富商。
從武英殿離開后歸家,楊帆并未有什么大的動作,連續(xù)三日都是按部就班,在家中飲酒、品茶,偶爾與李景隆以漠北為沙盤,推演戰(zhàn)局,日子過得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