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哈出當(dāng)即表態(tài),道:“請侯爺放心,我阿哈出定率領(lǐng)兒郎們奮勇殺敵,不辜負(fù)侯爺?shù)钠谕 ?/p>
阿哈出歡喜,王鰍的態(tài)度顯得很是曖昧,當(dāng)聽到“歸漢”二字的時候,王鰍微微皺眉,臉上的不悅一閃而過,隨即淡淡地朝楊帆拱手,說了一句:“多謝侯爺賜名。”
為迎接阿哈出與王鰍,楊帆命府邸的廚司開動,準(zhǔn)備了一桌宴席,有些話在酒桌上說更痛快。
當(dāng)見到宴席的瞬間,阿哈出的眼睛都直了,而隨著阿哈出一起來的一個十三四少年,名叫釋迦奴,乃是阿哈出的長子,他忍不住叫道:“這么多好吃的?我……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般多的美味!”
釋迦奴雖然是阿哈出長子,但常年生活在塞外,野味吃得不少肉食不缺,如同長安侯府這般講究的宴席,釋迦奴還是第一次見到。
阿哈出拍了一下釋迦奴的腦袋,訓(xùn)斥道:“沒規(guī)矩!不可在侯爺面前無禮!”
楊帆溫和一笑,說道:“釋迦奴,你與你父親為大明效力,這場宴席就是宴請你們的,不要拘束就和自己家中一樣?!?/p>
說著,他揮了揮手招呼眾人落座,隨即舉杯,道:“今日的宴席,本侯敬兩位將軍,更敬兩位麾下的勇士,助我大軍旗開得勝!”
阿哈出、王鰍聞言神色一正,皆舉杯,與楊帆以及一旁作陪的李景隆飲酒。
辛辣的酒水刺激著味蕾與食道,也讓王鰍與阿哈出稍顯緊張的情緒舒緩了許多。
阿哈出忍不住問道:“侯爺,我歸漢軍兩部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我們什么時候出征高麗?”
阿哈出是個急性子,恨不得離開飛到高麗,上陣殺敵建功立業(yè)。
王鰍亦看向楊帆,楊帆笑了笑,說道:“本侯送往京城的奏疏還未有回信,待陛下的回信到了,我們便出征?!?/p>
阿哈出聞言喜笑顏開,王鰍則繼續(xù)問道:“敢問侯爺,行軍路線可曾定下來?入高麗的方略可確定了?”
楊帆與李景隆聞言對視一眼,放聲大笑。
李景隆舉著酒杯,對王鰍道:“王將軍,此事你盡管放心,從遼陽到本溪,再從本溪過鳳城至丹東一帶,行軍路線早就敲定,至于入高麗之后的事情,侯爺也已經(jīng)成竹在胸!”
王鰍見李景隆對答如流,也不再詢問。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眾人都有了些許醉意,楊帆笑著說道:“本侯與兩位將軍是初次見面,之前從京城歸來,燕王殿下送了本侯禮物,本侯與兩位將軍一見如故,正好,就送給兩位,九江!”
楊帆喊了一聲,李景隆會意,不多時就命人取來兩個碩大的錦盒。
阿哈出臉色漲紅,道:“這……這怎么好意思呢?我們都未送侯爺您禮物,反倒是讓侯爺您送我們?!?/p>
楊帆微微一笑,說道:“二位即將隨著本侯遠(yuǎn)征高麗,這禮物很是實用,且打開看看吧?!?/p>
阿哈出迫不及待地打開錦盒,發(fā)現(xiàn)里面竟放著一整套鎧甲!
阿哈出撫摸著鎧甲,興奮地說道:“水銀摩挲長身甲?這么貴重的寶貝,當(dāng)真送給我?”
女真鑄造兵器的工藝在洪武年間,遠(yuǎn)未達(dá)到歷史上明末時期的水平,這水銀摩挲長身甲當(dāng)真是千金都換不來的寶貝,到了戰(zhàn)場上實打?qū)嵞鼙C?/p>
即便是王鰍,第一次露出了激動之色,拿起甲胄來回?fù)崦?,道:“這表面鍍了銀,太貴重了……”
楊帆仰面而笑,拉著阿哈出與王鰍,道:“寶甲贈英雄,本侯視兩位為吾之左膀右臂,區(qū)區(qū)甲胄不算什么,本侯還有一樁要緊事要與你們商量?!?/p>
吃人嘴軟拿人手軟,王鰍得了甲胄也一改之前的冷淡,變得恭敬起來:“侯爺請說?!?/p>
楊帆指著北面,說道:“安樂州已經(jīng)設(shè)立了快五年,越發(fā)的熱鬧,你們麾下的六千大軍隨著本侯遠(yuǎn)征高麗,本侯實在不忍讓他們的家眷吃苦,故本侯決定開放安樂州南面的土地,將這些將士們的家眷,都安置在安樂州南,以后就在我遼東扎根生活了?!?/p>
聽聞這消息,阿哈出頗為欣喜,一口答應(yīng)下來:“侯爺當(dāng)真要讓將士們的家眷到安樂州?這太好了!”
王鰍瞥了一眼喜笑顏開的阿哈出,擠出一抹微笑:“侯爺,此事我還得回去與首領(lǐng)商議一下,還請侯爺見諒?!?/p>
楊帆微微頷首,依舊和和氣氣,道:“畢竟是數(shù)千人家眷的遷徙,你去問一問薩理彥理所應(yīng)當(dāng),無妨,來,喝酒!”
楊帆賜予阿哈出與王鰍一樣的鎧甲,看似對他們一般無二,但是當(dāng)他們離開的時候,楊帆送給了阿哈出的兒子釋迦奴一柄佩刀。
釋迦奴捧著寶刀笑個不停,在前面又蹦又跳,喊道:“繡春刀!長安侯賜給我一柄繡春刀,等到了高麗看我大殺四方!”
他們從長安侯府離開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夜里。
望著越跑越遠(yuǎn)的釋迦奴,王鰍忽然停下腳步,直勾勾地盯著阿哈出。
阿哈出喝得滿臉通紅,見狀笑了:“怎么著,王兄?還想繼續(xù)與我喝是不是?走!咱們繼續(xù)找個地方喝酒!”
啪!
王鰍打開了阿哈出勾肩搭背的手,臉上無比冰冷倒:“阿哈出,你當(dāng)真要讓你麾下將士的家人去安樂州?你難道看不出楊帆要將我女真一步步吞并么?”
阿哈出微微一怔,然后揮揮手笑了:“王鰍,你怎么跟薩理彥一樣???讓將士們過上好日子,讓他們的家人過上好日子,有壞處?”
王鰍的神情越發(fā)陰沉,冷哼一聲:“過好日子沒錯,但是楊帆絕不可相信,你難道忘了阿里白是怎么死的?他的皮囊還在撫順關(guān)呢!”
阿哈出無奈地說道:“已經(jīng)過去的事情為何還要提?王兄,咱們都得往前看,侯爺乃是當(dāng)世一等一的英雄,我們跟著他榮華富貴少不了……”
王鰍打斷了阿哈出的話,低吼道:“榮華富貴?你就想著自己的榮華富貴?將來楊帆若是一步步蠶食我們,將我們的族人都一一分化,變成漢人,你怎么辦?你就沒想過么?”
阿哈出醉醺醺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眼神里面也不再有迷離之色,他凝視著王鰍,道:“那又如何?”
什么?王鰍被他說得一愣。
“王兄,侯爺是怎么擊潰納哈出的,你不是沒看見,遼東五軍營、三千營,還有神機營,這三大營的戰(zhàn)力是我們能比的么?將來若是高麗被攻占,大明派親王永鎮(zhèn)高麗,左右都是大明,你就沒想過那時候會發(fā)生什么?”
阿哈出語重心長地與王鰍說了心里話。
“你我族人都被分化進(jìn)入安樂州,安安生生地過日子,就算都成了漢人,那又能怎么樣?做漢人有何不好?難道你要像當(dāng)初金山的納哈出那樣,被打得支離破碎?被打得尸骨無存?”
阿哈出看似忠厚的臉上,滿是感慨。
“勝者為王,敗者寇,大明如日中天,遼東更是一日一個變化,我聽說遼東的軍器局又研制出一種新式的大炮,遠(yuǎn)超洪武大炮,我們拿什么打?你我豈能違逆大勢?王兄,有時候糊涂是福??!”
“是主動融入遼東,還是被動地融入其中,這里面的區(qū)別可就大了去了,侯爺愿意給我們機會那是好事,難道,你要親自嘗嘗遼東鐵騎的厲害?就像納哈出那樣?”
阿哈出說完,不再管王鰍,笑呵呵地往前走追兒子釋迦奴去了。
王鰍的神情陰晴不定,他望了一眼長安侯府,久久無言。
洪武二十二年,三月末。
洪武皇帝朱元璋的圣旨抵達(dá)遼東,準(zhǔn)長安侯楊帆迎娶高麗王王禑的女兒柔福公主。
圣旨一到,也意味著大明徹底表態(tài),支持高麗王王禑。
遼陽城,某處客棧。
曹敏修面色凝重,說道:“公子,事已至此,您還是趕快離開遼陽吧?!?/p>
嘭!
李芳雨恨不得將桌案敲碎,他恨聲說道:“該死的楊帆,虧我李家對他寄予厚望,他竟要與王禑聯(lián)姻!”
曹敏修來到遼東,明面上主事的就他一人,實際上李成桂的長子李芳雨也來了。
曹敏修嘆了口氣,說道:“遼東最近一年來,逐步減少對我方的鹽鐵供應(yīng),主公就已經(jīng)有了預(yù)感,今日不過是坐實罷了,公子,國內(nèi)戰(zhàn)事正焦灼,開春大軍大戰(zhàn)在即,我們今日就動身吧?!?/p>
李芳雨握緊拳頭,低吼道:“動身?既然來了遼東,為何不干件大事再走,曹大人,你可敢與我冒一次險?”
曹敏修聞言嚇了一跳,道:“公子萬萬不可,我們現(xiàn)在可是在遼陽……”
李芳雨臉色瞬間陰沉,質(zhì)問道:“殺楊帆一人,可解我父親的心腹之患,你莫非舍不得性命?”
曹敏修連連搖頭,說道:“下官自從決定追隨主公,何時畏懼過?只是我等的居所早就被楊帆的人盯上,一舉一動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我們能做什么呀?”
曹敏修小聲勸說道:“楊帆此人還兼任錦衣衛(wèi)指揮使,據(jù)傳有錦衣衛(wèi)中高手隨他一起到了遼東,我們想殺他?難如登天!”
打消了李芳雨刺殺楊帆的念頭之后,曹敏修繼續(xù)道:“高麗才是公子的主場,何必逞一時之勇?公子乃是主公長子,萬萬不能有事?。 ?/p>
曹敏修好說歹說,終于攔住了李芳雨,灰溜溜地一行人返回高麗。
四月上旬的遼東,冬日留下的積雪終于融化,而遼東軍的遠(yuǎn)征也正式開始。
遼東三大營,相較于楊帆攻滅納哈出的時候,人數(shù)再度有了提升。
五軍營主戰(zhàn)人數(shù)已經(jīng)達(dá)到驚人的十二萬人,三千營擴展到八千人,神機營亦達(dá)到了七千兩百人,其中有騎兵一千兩百人。
人過一萬,一眼望去望不到邊,這合計將近十四萬人的大軍開拔,著實震撼。
望著一望無際的遼東軍,同行參戰(zhàn)的阿哈出忍不住贊嘆,道:“王鰍兄弟你看到了么?那就是五軍營,遼東最精銳的士卒,還有三千營,他們的騎兵裝備各個精良,還有神機營!”
王鰍在來之前,心中還存有傲氣,覺得己方的兵卒善于騎射,弓馬嫻熟,但是真正望見大明雄師的時候,王鰍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一直升到天靈蓋。
咚!咚!咚!
遼陽城內(nèi)響起一陣密集的鼓點,楊帆等遼東將官陸續(xù)騎著駿馬走出城池。
瞿能、李景隆、沈煉、盧庚、曹憲,以及王圖等錦衣衛(wèi)精銳,悉數(shù)出城。
放眼望去,明軍旌旗招展,盔明甲亮、氣勢如虹!
大軍從遼陽出發(fā),經(jīng)過本溪平頂山一帶,再往南抵達(dá)鳳城,最后抵達(dá)丹東,從丹東跨過鴨綠江,便是高麗境內(nèi)。
鴨綠江畔。
大軍連續(xù)行軍六日,人困馬乏,楊帆便命大軍在此休整一日再出發(fā)。
李穡遙遙指著江對面,道:“侯爺請看,過了鴨綠江就是新義州,這新義州屬于我高麗北界?!?/p>
楊帆舉目望去,說道:“高麗素來有‘五道兩界’之說,西海、楊廣、全羅、慶尚、交州,以及東界、北界,除開京之外還有西京、東京、南京一共四京,這些本侯全部知曉,李大人,本侯要知道的是如今平壤的戰(zhàn)事,如何了?”
李穡聞言,露出一抹尷尬之色,他從衣袖里面取出一封書信,說道:“前兩日,鄭樞來信,里面說平壤正在面臨邊安烈的猛攻,吾王麾下的主力又被李成桂那逆賊攔住,故平壤的安危,只能靠大人了?!?/p>
李景隆差點氣笑了,說道:“李大人,這么重要的軍情,你為何才說?”
李穡硬著頭皮,解釋道:“這幾日侯爺忙于行軍,處理軍務(wù),老夫一時間就忘了。”
李景隆還欲發(fā)難,被楊帆攔住了。
楊帆能猜到李穡的心思,如今高麗國內(nèi)的局勢不好,三處戰(zhàn)場皆被李成桂壓制。
若是告訴楊帆,這平壤之危全要靠著他去解決,他們擔(dān)憂楊帆不滿,若是直接回去可怎么辦?
楊帆笑了笑,說道:“李大人,軍機要務(wù)不可拖延,這一次本侯就當(dāng)李大人不熟悉軍務(wù),不過再有下一次,本侯會以軍法從事,斬你李大人的腦袋?!?/p>
李穡的笑容僵在臉上,道:“侯爺放心,老夫……老夫明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