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妃嬪,不管是高麗妃、惠妃郭氏,也都惦記著她們的外孫、閨女。
這些孩子在宮外公主府里住得好好的,妃嬪們還時不時傳授女兒一些宮斗之道。
雖說在這宮里用不上,但日后到了宮外、在陸府里能不能用上,便是另一回事,先教了總歸沒壞處。
可憐天下父母心。
可這樣一來,朱元璋在宮里的地位大幅下降,反倒成了個隱形人,沒人在意他。
“妹子?!?/p>
朱元璋腆著張老臉,看外面天色入夜,專門跑來找馬皇后蹭飯,也順便爭一爭自己的待遇,“這次咱到皇宮外面微服私訪,還真有收獲。誰能想得到,咱這天子腳下居然還能出那種事,可讓咱特別痛心?!?/p>
“妹子你想不想知道,咱究竟遇到了什么?”
朱元璋樂呵呵地說,馬皇后一邊做著手中的針線活,一邊看了他一眼,輕聲搖頭:“重八,你若是沒事,就去看看你那幾畝地。
地里的菜該翻新了,邊上也長了雜草。
這宮里的奴婢有時會疏忽,最近又添了不少新丁,事務(wù)多?!?/p>
“你那幾畝地沒人顧得上嘍?!?/p>
馬皇后輕聲低語。
朱元璋面色當(dāng)即一變,連晚飯都顧不上吃,背著手立刻朝菜地走去。
到了他這年歲,兒子們要么忙于正事,要么在海外就藩,也就只有宮里這幾畝田地,能給他帶來些心理慰藉了。
目送朱元璋離開,馬皇后繼續(xù)同旁邊的惠妃、郭氏、高麗妃聊起了子女的事宜,順帶著也提了朱元璋一句。
“太上皇如今恐怕還真是把那幾畝地,當(dāng)作朱家的子孫了?!?/p>
馬皇后笑罵著道。
旁邊的高麗妃韓氏、惠妃郭氏兩人聽后卻不敢接話,只是趕忙陪笑,說起了其他的話題。
誠然,哪怕朱元璋從太上皇的位子上下來了,這積聚了半生的天子威勢,也不是一般人能隨便開玩笑的。
在這宮闈之內(nèi),除了馬皇后,也就只有如今的當(dāng)朝天子朱標能在他面前隨意些。
馬皇后見了,也附和著她們,順著話題往下說:“這陸羽也是的,都去海外一年半載了,也該回來,老在外面晃蕩也不是個事兒?!?/p>
馬皇后剛說完,高麗妃頓時眼眶一紅,已有了幾分抽泣之態(tài):“娘娘說的有理,咱家這姑爺,這堂堂駙馬都尉跑到海外,該不會余生都不回來了?”
“要是這般,咱朱家這些千金玉葉、公主之尊的,可全都成了望夫石,成了寡婦了。”
“呸。胡說八道什么。”
馬皇后面色陡然一變。
高麗妃出身高麗,對于大明這邊的忌諱細節(jié),總歸還是會疏忽些。
惠妃郭氏見狀,趕忙緩和氣氛打圓場:“娘娘,不若跟陛下商量商量?至少駙馬都尉也是咱大明的臣子?!?/p>
“一紙調(diào)令下去,難不成還怕找不回來?”
馬皇后聽后有些動心,但思索許久后還是選擇了放棄。
終究這是前朝的事。
她這個婦道人家,能不干涉還是不干涉為好。
洪武一朝。
她除了開國年間還同朱元璋商量些朝政,到了后期都不再多問;如今到了朱標掌權(quán)的時代,到了子孫的天下。
她這個做長輩的更該選擇激流勇退、不多插手。
這對子孫、對整個朱家而言,都是百利而無一害。
想到這里,馬皇后心頭有了主意,安撫著身邊兩個妹妹:“他難不成還真回不來了?這大明可是有他的媳婦、有他的孩子的,給他寫一封書信就好?!?/p>
“這孩子不是個沒良心的。”
馬皇后柔聲道。
高麗妃韓氏、惠妃郭氏兩人聽后頻頻點頭,也這般認為。
陸羽若真人品差,也不會有娶數(shù)位公主殿下這般的殊榮,放眼各個王朝,這絕對是開天辟地的頭一回,妥妥的一個大先例。
“一切都聽娘娘的?!?/p>
兩人側(cè)身行禮道。
……
海外之處,大秦之地原倭國,陸羽矗立于此。
來到這倭國已有數(shù)載時光。
算算時辰,他也不能在此繼續(xù)停留了。
這秦國重視水利、海上貿(mào)易發(fā)展,雖比不得大明,但已有越發(fā)后來居上的架勢。
雖說即便追趕上了,也不過是如當(dāng)年的大宋一般。
經(jīng)濟發(fā)達,可在軍武方面卻差強人意,若是來日真同大明對上,也斷然不是對手,很快便會敗下陣來。
再者說,朱老鬼如今都還在世,給秦國三個膽子。
他們也萬萬不敢做出逆反之事;還有南美洲北部,想要將其全然消化開發(fā),沒有數(shù)十年決然做不到,更別提美洲之外還有歐洲、還有其他數(shù)個小國,想要將這些地方徹底消化,充實成大秦的底蘊,花費的時間可就更多了。
如今這倭國之處,做主之人隨著秦王朱樉離去,自是輪到了監(jiān)國的太子朱尚炳。
而朱尚炳,可攔不住陸羽。
“先生,這是真的要走了?”
朱尚炳一臉委屈,面色帶著扭捏,絲毫沒有監(jiān)國太子的雄威。
當(dāng)然,也就只有在陸羽面前才會這樣。
“若是不走,秦國繼續(xù)留著我,恐怕大明那邊的使臣也該來催了,難不成還想讓你皇爺爺親自過來走一遭?”
陸羽調(diào)侃著玩笑道。
朱尚炳陷入沉思。
他心里也清楚,無論自家先生本人的意愿,還是兩國之間的情況,都絕不可能讓先生真的在此處落地生根。
讓陸家有一個海外的分家,已是大明能容忍的極限了。
也就是陸羽沒把媳婦徐妙云還有其他幾位正室?guī)?,否則真以為大明會視若無睹?
福建沿海一帶這些年,難道就只是瞎子傻子什么都沒做嗎?
那可真是玩笑話了。
“一切遵先生的意愿而為。”
思慮良久,朱尚炳面色重新恢復(fù)平靜,雙手微微行禮。
“秦國之處有你父皇,還有你,你們父子二代便可穩(wěn)住了?!?/p>
至于秦國的第三代,如今也不過還是三四歲的孩童,雖說有‘三歲看老’的說法,但陸羽可不認為自己有這么大的能耐,能看透幾十年后的事?!?/p>
陸羽要走,在秦國已是眾所周知的事,消息醞釀流傳已有將近兩月,對這倭國的影響極大。
“大圣賢這是要離我倭國而去了嗎?大圣賢難道就不能不走?”
“哎。諸位莫急,此番大圣賢離開萬邦上國大明,為的便是周游天下,在實學(xué)一道之上開拓出更廣闊的天地。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大圣賢的心意,我們該清楚。
他為我倭國、為我大秦做的已經(jīng)夠多了,難道非要大圣賢一直留在我大秦,才可彰顯我們的心意嗎?絕不能道德綁架?!?/p>
大多數(shù)的倭國人還有大秦的子民,對于陸羽的離去可不敢有什么怨言,如今陸羽幾乎已然成了大秦的形象大使,是“政治正確的象征。
誰若敢在公眾場合開口斥責(zé)、詆毀他的形象,那么當(dāng)?shù)乜h衙、府衙的人便會專門上門“查水表”。
“辱罵國家英雄,你們這是什么用意?是不是想吃花生米了?”
大秦、倭國百姓的意愿先放在一邊。
再說陸府的后宮之處。
家宅之內(nèi),一眾姬妾圍著綠竹,急聲問道:“綠竹姐姐,夫君若是走了,我們該怎么辦?莫不然也要陪著夫君一起走?”
“夫君是不是早同綠竹姐姐通過氣了?”
“綠竹姐姐您就給我們一個準話,不然這可快要急死人了。”
一眾姐妹說著,還忍不住嫣然一笑,花枝亂顫。
個個都是一頂一的大美人,可此刻卻是急得要命、慌得不行。
綠竹淡然一笑,抬手往下輕壓了壓,頓時方才嘰嘰喳喳像小鳥般的一眾姐妹全都噤了聲。
這便是綠竹在這家里面的威信。
這一年半載。
綠竹既是家里面的大娘子,陸羽為了立她的威嚴,對綠竹的寵幸次數(shù)也最多。
綠竹卻也是運氣較好,又為陸羽生下了一個孩子,而且還是男孩。
再說一萬遍,陸羽對男孩女孩沒什么太多的想法。
不過時代的局限在此,綠竹由于又為陸羽生下了一個男嬰,在家里面的地位,若是說原本還有幾分搖搖欲墜。
那么現(xiàn)如今便是當(dāng)之無愧的穩(wěn)固。
甚至陸羽在這家宅之內(nèi),每晚究竟誰有資格侍寢,都在他的把控范圍。
雖說沒有宮斗,可她卻把家宅之內(nèi)后宅之事的權(quán)力牢牢握在手心。
“夫君此番要去的海外之處,并非是回大明,而是那美洲之地,要乘船足足三月光景才能抵達。我們這些家宅婦人,如何能影響夫君大事?
在這倭國之處,我陸家便同樣也是夫君的家?!?/p>
綠竹大有深意地開口。
她柔美的目光帶著幾分英氣掃過面前的眾多姐妹,也是讓她們安分些。
這話不只是說給這些姐妹聽,同樣也是說給她們身后的那些家族聽。
眾多姐妹心里有了底氣,一個個肉眼可見地松懈下來,七嘴八舌地繼續(xù)說著:“多謝綠竹姐姐?!?/p>
“還是綠竹姐姐有本事?!?/p>
“此番大恩小妹無以為報,日后定不會辜負姐姐所托?!?/p>
伴隨著一個個姐妹全部離去,綠竹不由揉了揉晴明穴,也覺得有些頭疼。
應(yīng)付家宅之內(nèi)的事,雖說把部分權(quán)力放給了旁邊的胡嬌娘還有云容二人,可府中諸事終究還得她專門負責(zé),否則她也不放心。
不知過了多久,胡嬌娘、云容二人先行退下,接著后園之內(nèi)的奴婢也不見蹤影,四處一片寧靜無聲。
“若是覺得累了,此行便也同我一起去那美洲之處,多見見海外的風(fēng)光,這家宅之事暫且由胡嬌娘還有云容他們二人共同打理,不會耽擱了你的大事的?!?/p>
陸羽調(diào)侃的聲音徐徐響起,說著便伸手將綠竹往懷里輕輕一攬。
綠竹下意識地掙扎。
可伴隨著陸羽聲音落下,方才有些緊繃的身子陡然柔軟下來,輕輕躺到陸羽懷里,輕聲開口道:“妾身還是不去了,海外之處,夫君費心良多?!?/p>
“妾身在這陸家之內(nèi),便能得一席安寧?!?/p>
只是綠竹眨了眨杏眼,亮晶晶地看向陸羽道:“此次夫君到了南美洲之處,可還要再建一個陸家?再多帶些姐妹去?”
按綠竹的本性而言,自然是不希望的,物以稀為貴的道理她也知曉,海外陸家多了。
她們這些人在這倭國之處的地位也就會下降。
對于此事,陸羽從沒想過,此刻被綠竹這么一提,心里倒有了幾分異動。
可落到實處,陸羽灑然一笑,再度搖頭:“目前而言還是算了。
這美洲之處可不比倭國,倭國經(jīng)由我大明治理數(shù)年,后來又經(jīng)大秦接管,來的多是大明之人,所以你們住在此處,同住在大明差別不大,也能適應(yīng)得下來?!?/p>
“可那美洲之處,四處皆是未開化的蠻夷之地,還有許多人未曾了解我大明,甚至連大明官話也說不清楚,而且到了那里,也沒有這些奢靡之物,即便有,也同我大明絕不相同,頂多混個稀奇二字。
若是長久居住,你們這些女兒家未必能住得慣。”
“嗯嗯?!?/p>
綠竹聽后,俏臉微緩,繼續(xù)順勢躺在陸羽懷里,心思也安定了許多。
這在倭國之處的好日子,于她而言,能過一日便算一日,這般好日子難能可貴,自得多珍惜幾分。
幾日后,陸羽離開了倭國之處。
而在這彈丸小國之內(nèi),不少居民偷偷摸摸在家中落淚。
陸羽的府宅之內(nèi),綠竹目光一凜,家里的規(guī)矩比平時還要嚴苛幾分。
陸羽在時,即便偶有疏忽也無妨,綠竹哪怕出了事兒,自家夫君定能解決,家宅之內(nèi)的事再大,也捅不破天。
可如今陸羽離去,雖說出了事依舊可以告知實學(xué)之人,還有陸羽留在這兒的學(xué)生馬和,以及太子朱尚炳,可一旦告知,家事丑事便天下皆知。
對于陸家、對于她這個當(dāng)家夫人而言,可不是什么美事。
影響陸家的聲譽,便是打她這個當(dāng)家大娘子的臉,若是后果再嚴重些,恐怕綠竹只有以死謝罪了。
哪怕陸羽留下了后手,可事情若是鬧大了。
她這當(dāng)家大娘子的位子能不能保住,還是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