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
清韻這句話一問出口,內(nèi)室中裴煜的劍眉幾不可察地微微一蹙,江寒也隨之側(cè)首望向裴煜。
據(jù)江寒所查的宮人入檔案牘,清韻乃是四年前入宮。
姜若淺尚未正式冊妃之前,便常在宮中小住。闔宮上下無人不曉她是太后侄女,畢竟她那張臉可是很容易讓人記住。
姜若淺輕輕挑起那雙描畫精致的遠(yuǎn)山眉,刻意擺出一副居高臨下、不屑一顧的姿態(tài),譏諷道:“連本宮都不認(rèn)得,也敢癡心妄想勾引陛下?”
她有意只提清韻勾引裴煜一事,卻絕口不提當(dāng)年下毒舊案,意圖擾亂對方判斷,令她把注意力放在勾引陛下上,而忽視她編造下毒這個情況,趁機(jī)套話。
一旁的胭脂也擺出得勢奴才的架勢,揚(yáng)聲介紹:“這位是嫻妃娘娘?!?/p>
清韻凝目望向姜若淺。那日在瑞安宮書房,其實倆人曾碰面。只是姜若淺前腳剛進(jìn)去,裴煜便命人將清韻押了出去。
倉促之間,清韻根本未曾看清姜若淺的容貌。
“哦,原來是嫻妃娘娘,”清韻語氣平靜,“不知娘娘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姜若淺臉上含著笑,轉(zhuǎn)身回到椅子坐下,接過一側(cè)秋菊遞過的茶盞,垂眸慢悠悠的飲了一口,才緩緩開口:“宮里日子乏味的很,每日不是賞花觀景,便是聽曲看舞。今日實在悶得發(fā)慌,忽然……就想起了你,便來瞧瞧勾引陛下之人,長了怎樣一副相貌?!?/p>
清韻直直注視著她:“娘娘是因為我勾引了陛下,特來報復(fù)?”
姜若淺輕笑一聲,語帶輕蔑:“報復(fù)?那也得你配做本宮的對手才行。本宮不過是閑來無事,尋個樂子,看笑談罷了。”
她將茶盞遞還給秋菊,再次緩步上前,伸手掐住清韻的下頜,嘲弄道:“聽說我姑母身邊的宮人花枝,是你養(yǎng)母?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當(dāng)年花枝在宮中意圖勾引先帝,而今你也有樣學(xué)樣,妄想攀附陛下?!?/p>
姜若淺輕哼一聲松開她的下頜,接過胭脂遞來的繡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指尖,仿佛碰過什么污穢之物。
語帶輕蔑,一字一句都像淬了毒的針:“可惜啊,你連你養(yǎng)母都不如。她好歹真爬上了先帝的龍床,換得一夕恩寵。而你?連陛下的衣角都未曾沾到吧?”
這話可謂難聽,清韻的情緒驟然激動起來,眼眶泛紅,鐐銬隨著她的動作錚錚作響:“你……”
姜若淺卻只是輕飄飄地瞧著她,笑意更濃:“可爬上龍床又如何?你養(yǎng)母可曾告訴過你,那一夜之后,我姑母是怎樣處置她的?”
她頓了頓,聲音陡然轉(zhuǎn)冷:“被灌下毒藥,毀去容貌,哈哈……”
為了讓清韻失去理智,胭脂和秋菊在一旁如看戲般附和,發(fā)出譏誚的笑聲。
刺激得清韻理智盡失,她發(fā)瘋般地扯動鐵鏈,想要撲上前去,嘶聲喊道:“是你們害死我母親!你們罪該萬死!”
姜若淺笑聲驀地一收,冷眼如刃:“你覺得你養(yǎng)母可憐?”
“是你養(yǎng)母蠢!她好不容易在宮里熬到二十五歲,原本可以出宮去過正常的生活,她卻貪戀不屬于她的富貴,甘愿冒險。”
清韻氣得渾身發(fā)顫,朝姜若淺狠狠啐了一口:“呸!嫻妃你別得意!你以為陛下如今寵你,你就能高枕無憂?終有一日,會有比你更年輕、更美貌的女人……”
姜若淺并未因她惡毒的詛咒而動怒,聲線依舊清冷,如寒泉漱玉:“即便真有那一日,也與你無關(guān)。到那時,你的尸骨埋在何處,都還未可知?!?/p>
話間逼近一步,目光如淬寒針:“你呀,和你那養(yǎng)母一樣蠢。她當(dāng)年聽信旁人幾句挑撥就自毀前路,而你,如今也為了那虛無縹緲的榮華,甘愿做他人手中棋子,自尋死路?!?/p>
清韻猛地一怔,如被無形一擊戳中心口,臉色霎時蒼白。
姜若淺卻在此時緩下語調(diào),如潮退后余波輕漾,帶著幾分似嘆似諷的意味:“你可知,我姑母身邊出去的宮人,臨行前皆會得一筆銀子安家,少則二百兩,多則五百兩。若是侍奉得力的,千兩也有。這些銀錢,足夠她們出宮后安身立命、安穩(wěn)度日?!?/p>
“可你養(yǎng)母呢?偏在臨出宮前動了歪念,去勾引先皇,以為一夜恩寵就能換來一世榮華。你怨我姑母毀她容貌,可你細(xì)想,倘若她真得了先皇歡心,自有先皇護(hù)著,姑母又怎會輕易動她?”
她說的每一個字直刺清韻心底最虛軟的一處:“你也一樣。別說得入宮全為報仇,你就沒有一絲私心?定是有人告訴你,憑你這張臉,不但能報仇,更能贏得圣寵,是不是?”
姜若淺直直望著她,語意漸深,一步步牽引她的思緒:“我說你們蠢,不是說你們貪圖富貴,追求榮華沒錯。而是說你們輕信旁人空口白話,卻看不清自已早已淪為他人局中的一枚棄子?!?/p>
姜若淺微微抬起下巴:“你的勾引為何沒能得手?只因陛下身邊已有本宮。他日日看著本宮這張臉,再看你,便不會覺得驚艷。”
清韻咬牙反駁:“再美的臉,看久了也會厭倦。男人哪個不貪圖新鮮?”
姜若淺唇角輕勾,笑意中帶著幾分譏誚:“你說的不錯。只可惜你來得不是時候。本宮剛?cè)雽m不久,與陛下情意正濃。你說那人明知此時勾引陛下并不易成功,還是將你送到陛下跟前?”
她聲調(diào)一緩,如寒針入骨:“是不是她告訴你,只要你指認(rèn)太后在人參中下毒,陛下便會冷落本宮?到那時,你的機(jī)會自然就來了?!?/p>
清韻一怔,腦中轟然回響,仍強(qiáng)撐著喊道:“就是太后下的毒!”
她此刻再這般咬定,姜若淺已不驚慌,方才清韻未曾否認(rèn)花枝是因勾引先帝而被灌毒,便已證明并非太后為滅口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