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的東海上,初升的朝陽將萬道金輝灑向海面,卻無法驅散那彌漫于夷洲島上空的肅殺之氣。
目之所及,桅桿如林,帆影蔽空。超過二百艘大漢水師戰(zhàn)艦,在趙王劉如意、猛將項軒與水師都督周灶的統(tǒng)率下,已然完成了對夷洲島的全面封鎖。
巍峨的樓船如同海上移動的堡壘,居中策應,其高大的船體投下巨大的陰影,甲板上林立的旌旗在海風中獵獵作響,隱約可見神火銃那黝黑的、令人膽寒的炮口。
靈活的艨艟、斗艦則如警惕的獵犬,巡弋在外圍,鋒利的撞角犁開湛藍的海水,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死亡之網。
任何試圖從海上逃離的船只,無論是快艇還是木筏,都將在第一時間被這些海上兇器撕成碎片,或者被樓船上射程更遠的遠程武器轟成齏粉。
旗艦“鎮(zhèn)?!碧柕募装迳?,劉如意迎風而立。
他身姿挺拔,那支精鋼打制的義肢在朝陽下閃爍著冷硬的光澤,不僅未曾削弱他的威儀,反而更添幾分歷經沙場、百戰(zhàn)余生的悍勇。
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穿透海面上的薄霧,牢牢鎖定著遠處那座籠罩在郁郁蔥蔥山林之下,卻暗藏無數兇險的島嶼。
兄長劉盈將如此重任交托于他,不僅僅是信任其能力,更是為了讓他親手斬斷心魔,用仇敵的鮮血,洗刷昔日的斷臂之辱。
項軒按劍立于劉如意身側,古銅色的臉龐上寫滿了躍躍欲試的戰(zhàn)意,仿佛一頭亟待撲食的猛虎。
周灶則更顯沉穩(wěn),他不斷根據斥候回報,微調著艦隊的陣型,確保封鎖線滴水不漏。
所有人都明白,此戰(zhàn),務求全功,絕不容那村野治保再有絲毫生機。
——
夷洲島深處,一處依托天然山洞改建、陰暗潮濕如同獸穴的營寨內,氣氛壓抑得讓人窒息。
曾經的狂妄與野心,早已被漢軍壓境的現(xiàn)實碾得粉碎。
村野治保衣衫襤褸,雙目深陷,赤紅的血絲蛛網般遍布眼白,原本還算整齊的發(fā)髻此刻散亂不堪,幾縷頭發(fā)被汗水黏在額前,更添幾分癲狂。
漢軍艦隊那鋪天蓋地的氣勢,如同實質的巨石,日日夜夜擠壓著他的神經。
他感覺自己就像被困在琥珀里的蟲子,掙扎只是徒勞。
絕望如同毒藤,纏繞著他的心臟,越收越緊。
他不能死!他是天命所歸的穿越者!他怎么能像螻蟻一樣死在這座海外荒島上?
一個極度屈辱,卻又帶著一絲扭曲希望的念頭,在他瀕臨崩潰的腦海中滋生出來——求和!認輸!像狗一樣搖尾乞憐,換取茍活的機會!
只要能活下來,就有卷土重來的可能!
他召來一名略通漢話、心思相對靈活的倭人小頭目,此人名喚彌助,曾是某個海盜團伙的軍師,以狡黠著稱。
“彌助!”
村野治保的聲音嘶啞干澀,如同砂紙摩擦,“你……持我親筆信,去見漢軍主帥,趙王劉如意。”
他取過一塊勉強算是干凈的布帛,用顫抖的手,寫下了一封言辭卑躬屈膝到極點的信。
信中,他極盡阿諛之能事,稱頌大漢皇帝劉盈為“天命圣主”,“威加海內,德被四方”,自稱“海外鄙夫”,“螻蟻之軀”,先前“不識天威”,“螳臂當車”,如今“幡然悔悟”,“痛改前非”。
他愿“舉島歸降”,“永為大漢藩屬”,并甘愿成為“陛下座下最忠誠的鷹犬”,“為陛下驅使,掃平一切不臣”。
為了表示“誠意”,他甚至在信中提出了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條件。
“罪臣深知,昔日斷臂之仇,深植趙王殿下之心。罪臣愿……愿自斷右臂,遣心腹送至殿下帳前,以消殿下心頭之恨,望殿下念在罪臣一片赤誠歸化之心,網開一面,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
寫到這里,村野治保的手抖得更加厲害,筆墨在布帛上洇開一團污跡。
自斷一臂,這是何等的奇恥大辱!
但為了活命,他什么都顧不上了。他將信交給彌助,眼中閃爍著最后一絲瘋狂的希冀:“告訴他們,我知道很多他們不知道的事情!我能幫大漢變得更強!快去!”
彌助看著手中這封充斥著屈辱和瘋狂的信件,又看了看狀若瘋魔的村野治保,心中暗嘆一聲,卻也不敢多言,只得領命,找了一條破舊的小船,掛上白旗,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朝著漢軍艦隊的方向劃去。
——
“鎮(zhèn)海”號旗艦上,劉如意拆開了那封由彌助呈上的、帶著海腥味和絕望氣息的信件。他面無表情地閱讀著,周圍的項軒、周灶等將領也凝神靜氣。
當讀到“自斷右臂”以賠罪時,劉如意那只獨臂猛地握緊了拳頭,精鋼義肢的關節(jié)處發(fā)出細微的“咯吱”聲。
斷臂處,那早已愈合的傷口仿佛再次隱隱作痛,不是肉體的疼痛,而是深入骨髓的恥辱與仇恨!
那一夜的劇痛、無力與憤怒,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心頭。斬殺村野治保,不僅僅是為國除害,更是他打破心魔、完成自我救贖的唯一途徑!
“呸!”
性情剛猛如火的項軒第一個按捺不住,朝著夷洲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殿下!此等瘋言瘋語,簡直污人耳目!村野治保是什么東西?弒君篡位,屠戮無辜,兇殘暴虐,人神共憤!如今窮途末路,便想搖尾乞憐?其言若能信,母豬都能上樹!此乃緩兵之計,萬萬不可上當!”
水師都督周灶捻著胡須,神色凝重,沉聲道:“項將軍所言極是。趙王,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觀村野治保過往所為,陰狠狡詐,毫無信義可言。今日若因他幾句搖尾乞憐之語便心生憐憫,無異于縱虎歸山,遺禍無窮!”
“陛下將此重任托付于殿下,正是信任殿下能秉持雷霆手段,將此獠及其黨羽,連根拔起,永絕后患!”
劉如意緩緩放下信件,眼中的波瀾逐漸平復,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徹骨的決絕。
他摸了摸那冰冷的精鋼義肢,兄長劉盈那信任與期許的目光仿佛就在眼前。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對那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使者彌助,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和凜冽的殺意:
“回去告訴村野治保,收起他那套令人作嘔的把戲!大漢天兵至此,只為誅滅國賊,肅清寰宇!讓他不必枉費心機,洗干凈脖子,等著引頸就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