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招!僅僅一招!
這位須發(fā)皆白的老將,只用了一招最基礎(chǔ)的軍中擊技,便打落了他全力劈出的彎刀!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和對時機的精準把握?
廳內(nèi)一片嘩然,阿提拉那邊的武士們面露駭然,而樊噲帶來的親衛(wèi)則爆發(fā)出壓抑的喝彩。
阿提拉臉色鐵青,心中又驚又怒。他不信邪,又對另外兩名以勇力著稱的氐族勇士使了個眼色。
那兩人會意,同時拔劍出列,對樊噲形成夾擊之勢。
“哼,以多欺少?當(dāng)俺老樊怕你們不成?”
樊噲夷然不懼,就要上前。
“樊兄稍歇,此等跳梁小丑,何須你親自出手?”
一個沉穩(wěn)的聲音響起,只見灌嬰緩緩起身,他并未取劍,而是從席間拿起一雙用來割肉的銀箸,身形一晃,便已攔在了一名氐族勇士面前。
那勇士見狀,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怒吼著揮劍猛刺。
灌嬰身形如鬼魅般一側(cè),手中銀箸如毒蛇出洞,精準無比地點在對方手腕穴道上。那勇士只覺整條手臂一麻,長劍“當(dāng)啷”落地。
幾乎在同一時間,周勃也動了。
他甚至沒有離開座位,只是手腕一抖,手中喝酒的玉杯帶著一股凌厲的勁風(fēng),后發(fā)先至,不偏不倚地撞在另一名氐族勇士的劍鍔之上!
那勇士只覺得一股巨力傳來,手中劍把握不住,旋轉(zhuǎn)著飛了出去,“噗”地一聲釘入了旁邊的梁柱!
電光火石之間,兩名看似兇悍的勇士,同樣被一招制服!
灌嬰的靈巧精準,周勃的深厚功力,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滿廳死寂!落針可聞!
阿提拉徹底震驚了。他知道這些老將厲害,卻沒想到厲害到如此地步!
樊噲的剛猛無儔,灌嬰的迅捷精準,周勃的舉重若輕……這還只是他們年老體衰之后的表現(xiàn)!
可以想象,他們年輕時是何等的萬人敵!
更重要的是,他們身邊那些沉默的親衛(wèi),此刻散發(fā)出的森然氣勢,絲毫不弱于自己精心培養(yǎng)的死士。
硬拼?絕對留不下他們!甚至可能把自己也搭進去!
阿提拉瞬間權(quán)衡利弊,臉上的陰沉和怒意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lián)Q上了那副恭敬甚至帶著幾分“欽佩”的笑容,他親自鼓掌,贊嘆道:“精彩!實在是精彩!諸位叔伯寶刀未老,神勇不減當(dāng)年!小婿今日真是大開眼界,佩服之至!”
他端起酒杯,起身敬酒,語氣誠懇地說道:“方才小婿言語多有冒犯,還望諸位叔伯海涵。涼州邊鄙之地,確實不太平,小婿也是擔(dān)心諸位叔伯安危。既然諸位叔伯執(zhí)意要多盤桓幾日,小婿自當(dāng)盡力保障安全。只是……”
阿提拉話鋒一轉(zhuǎn),“若諸位叔伯決意要返回長安,小婿亦不敢強留,并愿親自護送諸位出城,以表敬意!”
他這是以退為進,表面放低姿態(tài),實則還是想盡快把這幾個瘟神送走。
只要他們離開涼州,返回長安還需要時間,足夠他擺平西域,穩(wěn)固涼州,屆時再無后顧之憂。
樊噲聽得阿提拉要“親自護送”,眼中兇光一閃,下意識就要暴起發(fā)難,來個擒賊先擒王!他右手已經(jīng)摸向了藏在桌下的短戟!
然而,一只蒼勁有力的手卻及時按住了他的手腕。
正是酈商。酈商對他微微搖頭,以極低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殺一人,不能平叛亂!李左車兄弟還在他手中,涼州軍政大權(quán)未明,此時動手,打草驚蛇,恐害了左車性命,亦會引發(fā)涼州大亂!小不忍則亂大謀!”
樊噲聞言,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最終還是強壓下了沸騰的殺意,重重哼了一聲,坐了回去。
周勃和灌嬰交換了一個眼神,都明白了酈商的顧慮。
周勃淡淡道:“穆參軍有心了。既然如此,我等便不多叨擾了,明日一早,啟程返回長安。”
——
次日,阿提拉果然“親自”率領(lǐng)一隊精銳騎兵,“護送”酈商、樊噲等四位老侯爺以及他們的家丁隊伍離開姑臧城,一路向東,態(tài)度恭敬,禮儀周全,直到將他們送出了涼州邊界,看著他們踏上了通往長安的官道,這才“依依不舍”地返回。
確認阿提拉的探馬已經(jīng)遠去后,隊伍在一個岔路口停了下來。
樊噲迫不及待地嚷嚷道:“酈老哥!為何攔我?剛才在城中,正好宰了那狼子野心的小子!”
周勃沉聲道:“樊兄,酈兄做得對。穆沙在涼州根基已深,黨羽眾多,我們當(dāng)時若動手,即便能殺了他,也必陷于重圍,李左車兄弟必死無疑,涼州頃刻大亂,不知多少百姓要遭殃。此非智者所為?!?/p>
灌嬰也點頭:“如今看來,涼州局勢比我們想象的更復(fù)雜。穆沙此人,所圖非小?!?/p>
酈商目光凝重,望向西方,緩緩道:“我等返回長安,固然可以調(diào)兵遣將,但一來一回,耗時良久??峙碌任覀兇筌姷絹恚瑳鲋菰缫褟氐鬃兲?,西域亦生巨變!為今之計,不能回長安!”
“不回長安?那我們?nèi)ツ膬???/p>
樊噲一愣。
“去西域!”
酈商斬釘截鐵道,“陛下行蹤不明,但很可能就在西域!我們必須將涼州劇變,穆沙真面目,盡快告知陛下和西域都護蒯通!唯有借助西域之力,或可與陛下里應(yīng)外合,速平?jīng)鲋葜畞y,救出李左車!”
周勃眼中露出贊賞之色:“酈兄高見!此乃圍魏救趙,釜底抽薪之策!涼州之亂,根源或在西域!只要穩(wěn)住西域,斷其外援,穆沙便是甕中之鱉!”
灌嬰也立刻贊同:“事不宜遲,我們立刻改道,直奔西域!”
樊噲雖然惦記著和外甥劉盈匯合,但也知道事情輕重,嘟囔道:“好吧!聽你們的!不過咱們得快點,我那皇帝外甥可別在西域出了什么岔子!”
周勃聞言,難得地笑了笑,拍了拍樊噲的肩膀:“放心吧,樊屠夫!以陛下之能,你被那穆沙生擒十回,陛下都不會掉一根汗毛!咱們這幾個老家伙,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保護好自己,別給陛下添亂,然后把這重要軍情送到!”
計議已定,這支由四位功勛老將和三百精銳家丁組成的隊伍,立刻調(diào)轉(zhuǎn)馬頭,離開官道,選擇了一條更為隱秘、直達西域的小路,快馬加鞭,疾馳而去!
就在酈商等人改道奔赴西域的同時,西域都護府所在地,龜茲國內(nèi),劉盈已經(jīng)秘密抵達,并召見了西域都護蒯通。
君臣再次相見,蒯通卻是憂心忡忡,臉上再無往日的從容與詼諧。
他一見到劉盈,便急切地問道:“陛下!涼州消息斷絕,左車兄他……他究竟如何了?老臣這幾日心緒不寧,只怕……”
劉盈神色凝重,屏退左右,將自己在涼州的所見所聞,以及李左車很可能已被阿提拉軟禁控制的推斷,詳細告知了蒯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