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一連串的汗水如同玉珠滾落,墜在地面竟發(fā)出清脆欲滴的聲音。
可在鐵棠看來……入目皆是幽暗。
腳下的觸感似硬非硬,似軟非軟,既不是混沌虛無,也不是天清地明。
“呼~呼呼~”
鐵棠大口喘著粗氣,涌動的長發(fā)停下飛舞,腫脹的筋肉慢慢縮小,屬于正統(tǒng)之秘的力量在緩緩?fù)嗜ァ?/p>
這種遠(yuǎn)遠(yuǎn)超出常態(tài)的偉力,即便是他這位開辟者,也無法肆意濫用。
“局中局,套中套么?”鐵棠打量四周,極遠(yuǎn)處依稀有微暗星光,不時閃爍一二。
除此之外,只余無盡幽暗。
噔!噔!
鐵棠猛跺兩腳,探測周圍地理的同時……試圖找到隱藏的禁制、陣法,亦或潛伏的敵人。
可腳下卻沒有絲毫反震力傳來,將他的所有力量全數(shù)吸收,無法蔓延一尺距離。
“這……”鐵棠眼中浮現(xiàn)驚懼。
劈碎石棺的一剎那,他曾看到無垠星海與浩瀚混沌,隨即便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偉力,吸入到此地之中。
倘若。
這里還是井軒謀劃、設(shè)計,是類似于石棺的某種事物、神兵,那鐵棠都無法想象這件事物該有多強(qiáng)。
“不可能!”
“井軒若能打造出這等神兵,只怕可以頂著天地大勢,強(qiáng)行將我斬殺,沒必要多此一舉?!?/p>
鐵棠不信。
他先是打出蒼茫拳印抨擊腳下、四周,同樣無法探知到一絲線索。
隨后又展開大虛空術(shù)來回穿梭,在不知行走了多遠(yuǎn)之后,鐵棠還是停了下來。
他不知自己到底逃離了沒有,因為無論走了多么遠(yuǎn),眼前的情景幾乎沒有多少變化。
唯獨。
一開始那不時閃爍的微暗星光,似乎更為遙遠(yuǎn)了。
也是憑借著這個參照物,鐵棠才能確定自己的確移動了一段距離,而并不是在原地打轉(zhuǎn)。
“沒有哪個極道神兵,能擁有如此廣袤的神兵內(nèi)域!”
“這里……只怕也超出了井軒算計,我到底來到了一個什么地方……”
鐵棠喃喃自語,一步一步在此地游走。
不快,亦不慢。
元始道掌、魔掌、天地大磨盤、真龍拳、蒼天霸掌、修羅斷獄指、造化神拳、如來印、觀自在·如意印、羅天界域……
無數(shù)神通、絕學(xué)在鐵棠走過的路徑留下,但沒有任何一種,能夠引起此地一絲波瀾。
所有力量都被無聲吸納,巔峰仙皇的霸道實力如同滴水入海,太過微渺。
此地給鐵棠的第一感受,就是純凈,無比的純凈。
一片地域、一個空間,總會有零零總總能看到亦或看不到的事物存在。
若是混沌,那邊充斥混沌、陰陽。
即便是虛無之地,也會彌漫各類因果之力、大道之力、時光之力等等。
但這里什么都沒有!
就連因果、大道、時光都不復(fù)存在,沒有絲毫雜質(zhì),是那么的清澈、純凈。
如此的純凈,帶給了鐵棠第二個感受。
空!
真正的虛空!
可偏偏因為自己的到來,帶來了正統(tǒng)的極境大道,帶來了滿身的因果,帶來了命運、氣運、造化,乃至于連時光之力也在自己身上體現(xiàn)。
“世間竟有這種地方么……看起來……我反倒更像是一個污穢,墜入到這片純凈之地,污染了它?!?/p>
鐵棠走走停停,在此地一直探尋了三天。
這個時間,是他從自身氣血衰落、新生判斷而出,此地并沒有任何參照物。
而時間……本來就是極為虛無,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事物。
時光之力的流逝,從來都需要至少一個事物來判斷,倘若在一片絕對的空境,沒有任何事物存在,也就沒有了時間。
世間本不存在這種地域,即便是開天辟地之前,即便是先天五太之前的階段,也存在著太多太多,可以映照時光的事物。
直到鐵棠來到此地,方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太過渺小,過往的認(rèn)知再次被打破。
他想起了道祖曾經(jīng)說過的話語,要知曉世界的本真,才能找到真相。
而參悟本真的鑰匙,就在自己手上。
但鐵棠并不打算在這里修煉,他在外面有諸多不舍、諸多牽掛,外界正是風(fēng)雨飄搖之際,此時并非苦修的良機(jī)。
他很想立刻離開。
可在搜尋了三天之后,一無所獲。
這里沒有上下左右,沒有東南西北,鐵棠走了不知多遠(yuǎn)的距離,卻還是沒有找到此地邊際,亦或離開之處。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在轉(zhuǎn)圈圈,還是反復(fù)繞行某些地域,一切神通、道法,并沒有失效。
可它們……似乎也沒有作用!
大約又過去了四日。
距離鐵棠到此,已經(jīng)過去了七日時間。
在這七日之內(nèi)。
他竭盡全力,幾度施展正統(tǒng)之秘,以登臨超脫大道的偉岸力量來俯視此地。
然而。
縱然是超脫大道,也只能在這片地域俯首稱臣。
至少寂滅境的修為實力……還不夠鐵棠找到真正的出路。
“哪里?”
“到底在哪里?”
此時的鐵棠逐漸按捺不住躁動的心境。
這里沒有光亮,沒有聲音,沒有氣味,什么都沒有,極度空虛,除了自身以外,他感受不到任何外物存在。
倘若一直呆在這樣的環(huán)境之中,鐵棠懷疑自己都會被‘同化’,最終也變成真正的空。
“這樣的地域,未嘗不是一種大道,一種手段,倘若拿來對敵……應(yīng)當(dāng)也有奇效?!?/p>
念頭一轉(zhuǎn)到修煉之上,鐵棠立刻平靜下來,這時候他也發(fā)現(xiàn)了自己先前的焦躁。
“出路……或許在那里么……”
冷靜下來的鐵棠,想起了自己剛進(jìn)來之時,偶然看見了黯淡星光。
遙遠(yuǎn)的星光并非一直存在,七日時間,它只在第一日有過閃爍,后面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
以至于鐵棠最開始并沒有想起它。
可到了此時此刻,鐵棠已經(jīng)束手無策,在近乎一模一樣的地域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之后,那縷黯淡的星光,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鐵棠盤膝坐下,調(diào)息凝神,目視遠(yuǎn)方,隨后以血為媒,點出三十六道分身,以自身為中心,同時觀察所有方向。
幽暗的空間,只有數(shù)十道微弱的血流之聲響起,若是排除鐵棠這個異類存在,這里似乎永恒如初。
唰~
一道微光在極遠(yuǎn)處閃爍。
鐵棠立刻站起,收回所有分身,朝著星光閃爍的方向一直前行。
他每走百步,腳下都會有一個‘極’字禁制化生留下,作為辨認(rèn)方向的手段。
可顯然易見,這個手段并沒有太大作用,因為之前他已經(jīng)用過太多次。
大約在鐵棠離開一柱香后。
他留下的第一個‘極’字開始晃動,一筆一劃仿佛遇到了灼熱烈焰,在緩緩溶解。
無需多久。
這個極字就徹底消失,沒有在原地留下一絲痕跡。
盡管鐵棠看不到這里的情景,可他卻能猜到相同的結(jié)果,特意留下極字禁制,只是為了短時間內(nèi)不會繞路。
沿著星光閃爍的方向,鐵棠走走停停,身后的極字在不斷湮滅。
好在遠(yuǎn)處的星光偶爾會閃爍一次,這讓鐵棠找到了錨點,能夠及時調(diào)整自己前進(jìn)的方向。
每一次星光黯淡下去,鐵棠都怕它下一次不再亮起。
終于。
在體感上漫長而又短暫的七個時辰后。
鐵棠眼前的星光越來越亮,他雙眸開始倒映出一個奇特物體。
遠(yuǎn)遠(yuǎn)看去。
像是一座石碑!
這讓他欣喜若狂。
在這樣絕對的空境中,竟然出現(xiàn)了一件事物,無論它是什么,哪怕它只是一根毛發(fā)、一片落葉,對于鐵棠都意義非凡。
噔噔噔……
鐵棠三步并作兩步,一瞬間就來到了這座‘石碑’的‘近處’。
之所以說是‘近處’,是因為鐵棠發(fā)現(xiàn),很難形容石碑與自身之間的距離。
他站在石碑前方,目光掃視過去,看到的是一塊二尺寬大,三丈高低,卻無限向后延伸,似乎擁有無窮厚度的石碑。
可若是抬頭仰視石碑,卻又會發(fā)現(xiàn)石碑在往上無限拔高,一眼根本看不到頂,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之前看到的三丈高低。
鐵棠嘗試飛起,從上往下俯視,看到的石碑卻變成了一張無限長、無限寬,似乎覆蓋整個空境的白紙。
這是一座無比奇特的石碑!
從不同的角度觀看,就會看到截然不同,乃至完全相反的碑體。
干凈整潔的碑面,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是一片空白,上面沒有任何字跡、圖案。
這等奇特到詭異的事物,鐵棠不敢胡亂觸摸,還在嘗試以神通、道法來辨別它的來歷。
但注定是徒勞無功。
“我見過的石碑,當(dāng)以天道碑最強(qiáng),可比起眼前這座……似乎也差了一些?!?/p>
鐵棠不再胡亂走動,而是在石碑正面,亦或是背面坐了下來。
從這個角度觀看,只要不去看石碑后面,至少是相對正常的。
他眸光落在碑體之上,仔細(xì)觀察碑體每一寸痕跡。
上面的確是一片空白,但也不能說沒有任何線索。
這座石碑不知是何物打造,還是天然形成,在它干凈、整潔的碑面,擁有絲絲縷縷的‘脈絡(luò)’,應(yīng)當(dāng)是碑體成型之際形成。
空境中出現(xiàn)的這座石碑,或許是離開此地的關(guān)鍵。
哪怕只是這些不起眼的天然脈絡(luò),也值得鐵棠認(rèn)真推敲、琢磨。
埋在碑體內(nèi)部的金色脈絡(luò),如同一條條金龍潛伏于淵。
若不去看,恍若無物。
若認(rèn)真打量,又如觀真龍出巡,見首不見尾,難明真意。
也不知看了多久。
須彌間。
鐵棠意識海跳動,讓他從入神狀態(tài)醒轉(zhuǎn)過來。
“這是……”
“元始道經(jīng)的【人】字?”
剛剛那一瞬,正是意識海三篇經(jīng)文之一,屬于《元始道經(jīng)》的經(jīng)文抖動。
而那個字——
正是人字!
鐵棠心生疑惑:“難道這石碑與《元始道經(jīng)》有關(guān)?人字么……”
他稍一打量,發(fā)現(xiàn)石碑的金色脈絡(luò),的確有類似于‘人’字的區(qū)域。
可這并不能說明什么,也許只是某種巧合。
有了猜想,鐵棠便順著這個思路,繼續(xù)端倪。
果不其然。
隨著視線重心的轉(zhuǎn)移,意識海陸陸續(xù)續(xù)又有幾個字在跳動。
且分別來自不同經(jīng)文!
先是《元始大道經(jīng)》的【天】字抖動,接著是玉佩的神秘經(jīng)文的【太】、【巫】二字。
隨后又是《元始道經(jīng)》的【地】字、【一】字等等。
到了最后,鐵棠看完了所有石碑脈絡(luò),總共也只有十幾個字有過感應(yīng)。
三篇經(jīng)文皆有,分別是:天、地、人、一、太、巫、元、滅、運、化、神、仙、劫、無、空、山、水。
十七個字,相對三篇經(jīng)文的字?jǐn)?shù),極少極少。
完全不足以看出什么,也推測不出任何真意。
而且鐵棠隱隱覺得……自己似乎漏看了一些,亦或是石碑脈絡(luò)沒有形成?
有【運】,卻無【命】。
有【化】,卻無【造】。
甚至。
有一個最重要的字,他也沒有在金色脈絡(luò)上找到對應(yīng)痕跡。
【道】!
無論是《元始道經(jīng)》還是《元始大道經(jīng)》,亦或是出自玉佩的神秘經(jīng)文,乃至在修煉一途上,都不可能繞過【道】字。
“這石碑有如此靈異,內(nèi)蘊(yùn)脈絡(luò)能夠引動我意識海三篇至高典籍,為何卻少了真正的‘道’?”
嘩啦~
鐵棠猛地站起身來。
看已經(jīng)看得足夠多,足夠久。
他想嘗試著……真正去觸摸這座石碑,也許會得到更多線索。
可這個念頭剛一升起,紫府眉心立即有感,一股生死危機(jī)傳來,讓鐵棠停住了往前伸的右臂。
“碰不了么……意料之中啊?!?/p>
鐵棠收回右手,開始繞著石碑兜圈。
明明從前面看,石碑往后是無限延伸,擁有無窮厚度,可當(dāng)鐵棠真正走到石碑后方,這里卻什么都沒有。
屬于石碑的‘前面’,開始無限延展。
這等神奇的事物,已然超出了鐵棠的見解,他很想知道緣由。
“嗯……”
“差點了忘了,也許諸世錄,會知道這到底是何物?!?/p>
鐵棠心念一動,從滴血洞天拿出那本同樣神異的諸世錄,繼續(xù)圍著石碑兜轉(zhuǎn)。
在連續(xù)走了十圈之后,諸世錄也不負(fù)期待,終于有了動靜。
嘩啦啦~嘩啦啦~
書頁開始瘋狂翻動!
這一次的動靜,比鐵棠之前見過的任何一次都要大。
本來只有正常大小的諸世錄,猛地飛至半空,化作千丈大小,如同一座厚重的天宮懸浮。
巨大的聲響,打破了此地永恒般的平靜,諸世錄卻一直沒有停下。
鐵棠同樣飛至半空,在等待諸世錄的同時,他眼前一花,不知是不是錯覺。
剛剛一瞬間。
他好像看到了石碑內(nèi)部的金色脈絡(luò),浮現(xiàn)了一縷金光。
一直等待一柱香時間。
海浪般的翻書聲戛然而止,緊接著在鐵棠詫異的眼光之中,一片空白書頁從諸世錄上……
脫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