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淵監(jiān)察院。

　　作為大商皇朝最為強(qiáng)大的執(zhí)法，乃至立法機(jī)構(gòu)，監(jiān)察使可以說是天底下最為光明的官爵。

　　可偏偏.....

　　所有監(jiān)察院的建筑都是黑壓壓一片。

　　無論是幽縣監(jiān)察院，還是龍淵監(jiān)察院。

　　他們的構(gòu)造、墻體、內(nèi)壁乃至房檐、瓷瓦、地磚，都是極為沉悶的黢黑。

　　鐵棠前身去過幾次幽縣監(jiān)察院，但那是為了公事。

　　而以疑犯身份進(jìn)入這里.....無疑是種不同的體驗。

　　黑沉沉的審訊密室，極為簡陋，只有一張書案，兩張?zhí)僖?，角落里擺放著一人多高的鶴嘴銅油燈。

　　鐵棠與趙明哲坐在書案兩邊，四目相對。

　　“姓甚名誰，家住何方？”

　　“鐵棠，運城?！?/p>

　　“來龍淵所為何事？”

　　“觀賞曲江盛宴?！?/p>

　　“據(jù)我所知，你乃是一方總捕頭，豈有空閑來此地？莫不是有其他目的？”

　　“沒有！”

　　“案發(fā)時你位于何地？”

　　“敢問監(jiān)察使大人，何時是案發(fā)時間？”

　　“怎么？想竊取情報，開始編造謊言？”

　　鐵棠樂了。

　　他看著趙明哲，淡淡問了一句：“你認(rèn)真的？堂堂監(jiān)察使.....就只有這種手段？”

　　“哈哈哈哈！”趙明哲放聲大笑，雄渾笑聲在密室回蕩不絕，險些將鐵棠耳膜震破。

　　這家伙....彰顯武力么？

　　趙明哲長笑過后，臉色一收一變，平靜說道：“鐵神捕之名，趙某也有所聞。

　　若論尋兇破案，堪破虛妄.....便是在下，也不敢說穩(wěn)勝過鐵捕頭。

　　對付你這種人。

　　有時候用最簡單的方法，往往有奇效。

　　不知鐵捕頭覺得此舉如何？”

　　鐵棠不動如山，食指輕叩桌面。

　　“既然如此，那就打開天窗說亮話。

　　我與老王在縣衙會見唐總捕頭之后，一直處在大眾視野當(dāng)中，即便他們不愿意為我作證，想必監(jiān)察使也不難查出真相。

　　等我倆從試煉之地回來，又一直與張知縣待在一起，這些縣衙衙役等人都可以作證。

　　鐵某自問——

　　無論案發(fā)時間到底是何時，我也有充足的不在場證據(jù)。”

　　“好！鐵捕頭爽快?！壁w明哲雙手擊掌，而后又冷不丁問了一句。

　　“如果唐捕頭等人......是死在水下又如何？”

　　嗯？

　　鐵棠心里咯噔一下，隱約感覺有些不妙。

　　趙明哲察覺到他的神色變化，繼續(xù)施壓：“有人跟我說，他看到了你與王安道打開試煉之地大門，自己走了出來。

　　而本官在秘境之內(nèi)，并沒有見過你們兩個。

　　這中間....

　　到底是誰在妄言呢？”

　　“我與老王的確進(jìn)入了試煉之地，不過在欲蓮凈火之后，便選擇了退出?！辫F棠并不否認(rèn)。

　　因為他們出去之時，外頭除了水族之外，也有幾個零星人族身影，這些事跡瞞不過監(jiān)察使。

　　恰恰相反。

　　他還需要這些人來為自己作證。

　　“偶遇奇遇，要么一開始就不進(jìn)去，豈有過了第一關(guān)就選擇了退縮之理？

　　難道鐵捕頭二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其余目的不成？”

　　“只是察覺到了危險，不想繼續(xù)前行而已?！?/p>

　　鐵棠說完直視趙明哲，徐徐說道：“若是鐵某沒有猜錯.....想必監(jiān)察使在里面，應(yīng)當(dāng)也沒有多少收獲吧？

　　那里——應(yīng)當(dāng)是蛟龍先賢的遺留！

　　人族進(jìn)去，多半也是空手而歸?！?/p>

　　趙明哲劍眉倒豎，神色不悅，顯然是被鐵棠說中了心思。

　　他在里面的確是白忙活了一場。

　　若不是實力強(qiáng)橫，一時半會還未必能夠出來。

　　“果然不愧神捕之名，你所說的一切，本官已經(jīng)記錄下來，稍后自會一一查證。

　　如今.....還請鐵捕頭在我監(jiān)察院等候?！?/p>

　　“我還能說不么？”鐵棠自嘲了一句，起身跟著趙明哲離開密室。

　　——

　　夜已深，星光點點，監(jiān)察院內(nèi)不時有莫名嘶吼響起。

　　其聲似人非人，似獸非獸，不知到底是何陰森詭異存在。

　　鐵棠與王安道坐在監(jiān)察院大殿，喝著早已變味的茶水，百無聊賴。

　　“老王，監(jiān)察院都拿你沒辦法，這天下你豈不是橫著走了？”

　　“拉倒吧鐵頭，我也是強(qiáng)行扯虎皮。

　　他是沒辦法拘捕我，但要是半夜給我套個麻袋，揍我一頓，我又能有什么辦法？

　　還得是自身拳頭硬！

　　可惜我的武道天賦一般，不知在踏入巫覡秘境以后，還能夠走多遠(yuǎn)?！闭f至此處，王安道有些垂頭喪氣。

　　“堂堂監(jiān)察使，豈會做這等小兒之事？”

　　“監(jiān)察使不會？就是朝廷三品．．．．．”王安道沒有繼續(xù)說，大殿外來人了。

　　趙明哲臉色古怪地走了進(jìn)來，手中拿著一封信件。

　　“想不到鐵捕頭.....也是吾輩中人，看看?！?/p>

　　一封泛黃的牛皮信封遞到了鐵棠眼前，上面還刻有一把精致的秋水雁翎刀印記。

　　這是大商巡檢司的公文。

　　清水郡來得？

　　“大人這是何意？”

　　鐵棠指著信件上的火封泥印，那里已經(jīng)被打開，表示趙明哲看過內(nèi)里信件。

　　“本官怕巡檢司包庇下屬，所以按例打開查看了一下?！壁w明哲仰頭望著大殿蒼穹，目光躲閃。

　　“此事鐵棠必定如實上報。”

　　“自便?！壁w明哲顯然并不在乎。

　　巡檢司跟監(jiān)察院......斗就完事了，誰也沒慫過誰，說其他都是廢話。

　　鐵棠拿出信件，只是看了一眼，就感覺腦海中出現(xiàn)了一道魁偉身影，如同高山峭壁，又似懸崖絕頂，巍峨雄壯。

　　什么是見字如面？

　　這才是真正的見字如面！

　　“鐵捕頭敬啟，本官閻肅，忝為清水郡郡捕。

　　關(guān)于龍淵城唐華清總捕頭等人身死一事，本官已經(jīng)知曉，此事茲事體大，不可小視。

　　久聞鐵捕頭破案如神，今又在龍淵城，還是案件親歷者..........”

　　鐵棠越看呼吸越快，神色也變得異樣起來。

　　“介于以上種種，此案交由你與龍淵監(jiān)察院一起審查。

　　限定七日之內(nèi)破案，萬萬不可墜了我巡檢司名頭，切記！切記！”

　　誰？

　　是誰在針對我？

　　七日破案之內(nèi)破案？

　　簡直是笑話，有本事你來。

　　閻肅.....你與龐飛文、李成運他們，都是一伙的是吧？

　　這封信件大半筆墨都在吹噓鐵棠以往功績，看似夸獎，實際卻是捧殺。

　　這點從最后限定七日破案就能看出來。

　　如果沒有最后這個條件，鐵棠還會以為對方是欣賞自己。

　　但有了這個條件......

　　自己要是七日之內(nèi)破不了案，只怕總捕頭也做不下去了。

　　官場如戰(zhàn)場，這封信拿給任何人看，都挑不出一點毛病。

　　可如果真出了差錯，自己就是第一個替罪羔羊。

　　難怪趙明哲會說自己是跟他一路人，他看過信件，自然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果然。

　　這方世界半點大意不得，躺著也能中槍。

　　鐵棠知道，就算自己不在龍淵城，清水郡那位郡捕.....多半也會找到其他由頭，為難自己。

　　靠山靠不住，靠水水不流，還得是靠自己?。?/p>

　　“趙監(jiān)察使，不知鐵某如今嫌疑，是否已經(jīng)洗清？”

　　不解決這個難題，扯其他都是白瞎，根本插不了手。

　　趙明哲意味深長地看著鐵棠，久久不語。

　　“你這人怎么回事？問你話呢？”王安道有些著急。

　　他雖然不知道信件寫了什么，不過看鐵棠臉色，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瞥了一眼王安道，趙明哲最終還是開口了。

　　“大體上是沒問題！”

　　“鐵捕頭的卷宗趙某看過了，加上過往事跡，還有.....王令史出面，趙某也不是不可以給你這個面子。

　　不過.....”

　　他話沒說完，便被鐵棠打斷：“趙大人，倘若唐總捕頭是在水下死的......

　　那么大人也有作案嫌疑！

　　甚至因為修為緣故，你的嫌疑比我們還要大上許多?！?/p>

　　鐵棠語不驚人死不休，他不想受制于人，干脆將趙明哲也拉下泥潭。

　　殿內(nèi)剎那靜如止水，空氣中彌漫異樣硝煙。

　　噔！噔！噔！

　　殿外傳來腳步聲。

　　“大人，巡檢司通過青龍震巽陣傳過來一封公文，上面加蓋了總郡捕的印章，注明轉(zhuǎn)交運城總捕頭。”

　　趙明哲神色微變，看了看鐵棠，正要回應(yīng)......

　　殿外再度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大人，幽縣監(jiān)察院來了一位邢命，稱要緝拿鐵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