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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明鏡高懸,光明正大

“怪不得,怪不得!”慶豐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怪不得翠紅那小妮子,使了勁的給我灌酒,初時我還以為她是想多賣點酒,掙點盈利。

  如今看來.....分明就是想灌醉我!”

  鐵棠將現(xiàn)有線索串聯(lián)起來,暗自思量。

  看來翠紅顯然也是知情人士,所以她才會被吳青滅口。

  這應(yīng)當(dāng)也是吳青意料之外的事,所以才會顯得如此倉促,甚至在現(xiàn)場留下許多鐵證。

  他后面應(yīng)該還有人!

  對比干脆利落的馬場無頭案來說,怡紅院案子的線索、證據(jù),都太多,太明顯了。

  不知是同伙,還是幕后指使?

  亦或二者皆有?

  慶豐喝得酩酊大醉,除了成為替罪羊之外,還丟了一把刀和自身腰牌。

  可一個從九品官員的腰牌.....又能掀起什么風(fēng)浪?

  篤!篤!

  牢房外傳來叩門聲,打斷了鐵棠思緒。

  “又有何事?”他的語氣有些惱怒,總感覺每次審問慶豐,都不是太過順暢。

  袁驊小聲說道:“頭,慶豐的婆娘來了?!?/p>

  “來了就來了,讓她一邊待著,莫非還要我給她讓位不成?”鐵棠連慶豐都不放在眼里,哪里會管他家的娘子。

  “咳,頭,這次不同的,不同的,她不是孤身前來,聽說還有清水郡的大人物相伴?!?/p>

  鐵棠一皺眉,還是斷然拒絕:“讓她等著!”

  “啊...頭,知縣也在那邊陪同呢?!?/p>

  “呵!”

  “有意思。”

  ..........

  縣衙,三省堂。

  三省堂,取自《吾日三省吾身》之意,是知縣正常辦公議政、會客迎賓之所。

  也有一些涉及機密、隱私、不宜公開的案件在這審理。

  門前除了高懸的黑底黃字匾額,左右還分別掛有楹聯(lián)。

  上聯(lián)書:‘吃百姓之飯,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

  下聯(lián)寫:‘得一官不榮,失一官不辱,勿說一官無用。’

  詞藻并不華麗,語言質(zhì)樸,卻寓意深刻。

  鐵棠移步至此,認真看了幾眼楹聯(lián),才晃晃悠悠地走了進去。

  這里他來得也不多,沒怎么好好看過。

  堂內(nèi)正中懸掛著‘清慎勤’三個大字的牌匾,下方正首端坐著身披官袍的知縣。

  在他下方左側(cè),則是坐著兩位鐵棠不認識的人,一男一女。

  男的約莫五六十上下,女的看起來只有三十,二者皆顯福態(tài),著錦穿羅。

  他們雙手、脖頸之間穿金戴銀,折射的光芒微微有些晃眼,在身后還站著四五位仆役,同樣衣著光鮮,神氣自得。

  “鐵棠拜見縣令大人!”

  “無需多禮?!?/p>

  兩句話后,鐵棠在右側(cè)上首大馬金刀坐了下來,也不開口。

  堂內(nèi)一時陷入了了沉默。

  知縣閉目養(yǎng)神,鐵棠則毫不避諱地打量對面二人。

  少頃。

  那位五六十上下的富翁起身。

  “咳,想必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鐵神捕了,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鐵棠也順勢而起,連連擺手:“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都是虛名,傳聞多有夸大之處,老丈抬舉鐵某了。”

  兩人寒暄幾句,各自都將態(tài)度放的很低,這時運城知縣也終于開口了。

  “哈哈~鐵捕頭,你終日忙于查案,卻也不可過分沉浸,還是得出來放松放松。

  讓本官來介紹介紹,這位是清水郡方家的方執(zhí)事,他負責(zé)郡內(nèi)方家各地將近三成的珍寶閣。

  以后你若是需求什么奇花異草、精礦髓玉,乃至巫兵、功法,都可以問問?!?/p>

  “好說,好說,若是總捕頭需求,直接聯(lián)系我就是了?!?/p>

  “原來是方執(zhí)事,失敬失敬?!辫F棠起身拱手一說完,又重新坐下。

  場面再度冷了下來。

  這時慶豐的娘子站起來,對著縣令、鐵棠施了個禮。

  “妾身一介草民,不知官場之事,若是言語之間有失禮之處,還望二位大人多多包涵。”

  “嫂夫人不必多言,你若是想要見慶縣捕一面,那倒沒什么,不過若是另有訴求,只怕鐵某....也很難辦啊?!?/p>

  “不知我家官人犯了何事?他雖是區(qū)區(qū)一縣捕,卻也是朝廷官員,也不能說羈押就羈押了吧?”

  “自是犯了殺頭的大罪,不過你放心,鐵某斷不會冤枉任何一位無辜之輩?!?/p>

  “可是跟馬場無頭案有關(guān)?”

  “既已知曉,何必多問?”

  “好,鐵總捕頭的聲名....妾身自是信得過,還請總捕頭讓我見他一面?!?/p>

  “你自去便是?!?/p>

  待他們一行人離開之后,鐵棠才略有些不滿道:“大人,這等小事,怎么把你都搬出來了?”

  知縣笑著回應(yīng):“我若不出面,你會來嗎?她能見到慶豐?”

  鐵棠不解:“見一面又有何妨,我豈會阻礙?”

  “人一婦道人家,自家官人被官府拿了去,一直沒有消息,換你你不擔(dān)憂么?

  何況.....本官可是知道,你一直在調(diào)查一月之前那件意外。

  慶縣捕,可是頭號疑犯。

  我還以為你不會輕易讓外人見他呢?!?/p>

  聽到這里,鐵棠猛地站了起來。

  “還請大人明言?!?/p>

  “只是一樁意外罷了,你不要想那么多?!?/p>

  鐵棠一拱手,目光直視知縣:“大人,據(jù)我所知.....這可不是意外?!?/p>

  “是不是,重要嗎?”

  “你放心,以后不會再有人對你出手。”

  堂內(nèi)霎時落針可聞。

  春風(fēng)吹拂,門窗吱呀作響,喚醒了鐵棠。

  他靜靜地看著身前這位知縣,年紀看起來是三十,再一眨眼又似乎是四十,兩鬢的幾縷白霜,平添了幾分英武。

  除此之外,看不出任何東西,只知道對方的修為實力,深不可測。

  不會是眼前這位......要殺自己吧?

  否則他怎么敢斷言,不會再有人對自己出手?

  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知縣站起身來,緩緩走到鐵棠身前。

  “你只需要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更不希望看到你,或者縣丞出事?!?/p>

  “大人這是何意?”鐵棠不明白,自己難道是知縣的親戚不成,也不像啊。

  知縣走到左側(cè)落座,右手抬起一招。

  “上茶?!?/p>

  “是,老爺?!眱?nèi)府自有人回應(yīng)。

  “你也坐?!辫F棠順勢坐下。

  “昨日幽縣出了一樁大事,你可曾聽聞?”

  搖了搖頭,鐵棠說道:“梅花內(nèi)衛(wèi)并沒有消息,可能還未傳到?!?/p>

  “幽縣縣令,被那位蘇監(jiān)察使.....親手抄了家,摘了官帽。

  一家老小砍頭的砍頭,充軍的充軍,流放的流放,女眷發(fā)到教坊司的也不再少數(shù)。

  你說慘不慘?”

  還未從這則消息緩過來的鐵棠,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實慘!”

  但緊接著他又補充了一句:“應(yīng)當(dāng)是罪有應(yīng)得吧?”

  知縣抬頭望向那面‘清慎勤’的匾額,淡淡說道:“罪有應(yīng)得?也許吧。

  若是本官也有那么一日,你會怎么看我?”

  “這......”鐵棠想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世人畏監(jiān)察使如虎,他們號稱代天巡狩,監(jiān)察天下,可誰來監(jiān)察他們?

  不瞞你說,本官也曾考過監(jiān)察使,卻最終沒有入選?!?/p>

  “為何?”鐵棠印象中的知縣,兢兢業(yè)業(yè),勤政為民,是個很好的父母官。

  原本落后、蕭條的運城,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條,要風(fēng)祈風(fēng),要雨求雨,鬧天災(zāi)也會及時處理,放糧賑災(zāi)。

  如今更是達到了開放宵禁的地步,使得運城商業(yè)蒸蒸日上,有向大城邁進的趨勢。

  這種人,實力絕對是有的!

  “品性不過關(guān)?!?/p>

  鐵棠瞠目結(jié)舌,不知道說什么好。

  這時一位女仆端著兩碗茶走了過來:“大人,請茶,總捕頭,請茶。”

  知縣掀起茶蓋,聞了一口香氣,淺酌了幾口,神色一冷。

  “這位蘇監(jiān)察使不會那么容易罷手的,他被貶幽縣,急于返回原地,立功心切。

  幽縣縣令.....只不過是第一個落馬的,卻不會是最后一個?!?/p>

  鐵棠有些不贊同:“只要持身自正,何懼之有?”

  “哈哈!這話若是別人說了,本官就當(dāng)是個笑話,不過從鐵捕頭口中說出......倒有幾分力度。

  真正當(dāng)官的,有哪幾個不怕被查的,滿朝文武,他們經(jīng)得起監(jiān)察使審查么?

  只不過沒幾個敢查他們罷了?!?/p>

  “知縣大人也怕?”

  “我也怕!”

  知縣大方承認,并不避諱。

  “鐵棠,你記住了!”

  “想要當(dāng)個好官,先得當(dāng)個貪官。”

  “下手要比貪官更狠,否則你憑什么斗得過他們?憑你一張嘴嗎?”

  鐵棠鄭重地搖了搖頭:“這番話,恕鐵某難以認可。”

  知縣似乎并不在意,繼續(xù)說道:“本官初來乍到之時,運城百姓被這里的豪門鄉(xiāng)紳,壓榨得點滴不剩。

  賦稅沉重不說,便是出了人命案件,也被隨手壓蓋了過去。

  你說,我若是按照正常手段治理,能治嗎?

  這不是病入膏肓,這是已經(jīng)判了死刑,活得滋潤的只有那一小撮人?!?/p>

  “以大人的修為實力.....又有朝廷作為靠山,何懼這些地頭蛇?”

  “一個縣捕的老婆,就能扯出清水郡方家,整個運城的豪門鄉(xiāng)紳,里里外外牽扯到了多少人,你想過沒有?

  就算是那位蘇監(jiān)察使,你以為他靠得是什么?

  如果不是他兩位兄長,哪怕是監(jiān)察使的身份,也保不住他。

  即便如此,他如今還不是被貶幽縣?”

  鐵棠頭大如斗,被知縣一番歪理洗腦,哪怕明知不對,卻隱隱感覺又有幾分道理。

  “大人,這些與我何干?”

  知縣瞇著眼笑道:“你和縣丞都不能出事,你們一出事,你想想監(jiān)察使會找誰?”

  這不用想,一城三把手,隨便誰出了問題,其他兩人都是重點調(diào)查對象。

  “你一出事,監(jiān)察使首先就要查我,本官不能讓他找到由頭把柄。

  你不知道,上一任總捕頭離奇死亡,費了本官多少精力、財力,才將這件事情壓了下去。

  所以,如果是一些小誤會,本官能擺平就盡量擺平,實在搞不定.....自會和你說。”

  “真的只是一個小誤會么?”事關(guān)自己身家性命,鐵棠也不會完全相信知縣。

  “你不要再追查那件懸案,自然高枕無憂,本官還是有一些手段的?!?/p>

  果然。

  問題就是出現(xiàn)在那個案子上面。

  “謝大人點撥!”

  “你去吧,慶豐那家伙,如果確認了不是兇手,就早點放了,清水郡方家也不是好惹的?!?/p>

  “鐵某明白?!?/p>

  出了三省堂,鐵棠感覺腦袋有些暈乎乎的。

  轉(zhuǎn)身再看門前那副楹聯(lián),自覺有些刺目。

  天....快亮了。

  可鐵棠感覺自己的世界....似乎更黑暗了幾分。